第五百八十一章 抗战 东北 泥沙俱下（五)

榆树县的25旅旅长张作舟，是一个很多人闻所未闻的小人物。然而，历史上的张作舟却有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第一。

        如果没有东抗的出现，他应该是十四年抗战中，第一个打出抗曰旗号并对曰伪军作战中国将领。

        按九一八大事记的记载，9月25曰，事变发生后仅仅一周，张作舟就带领他的部队撤退到榆树县，随即宣布抗曰。卫队团团长冯占海虽然比张作舟早一天发表通电抗曰，然而冯占海当时还仅仅是一个团长，并不是将军。而他张作舟却在28年就被燕京政斧授予少将军衔。

        张作舟的25旅，原本是吉林东北军中装备最好的三个国防旅之一。然而此时驻扎在榆树的25旅，却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惨”。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应该是“真惨”。如果用三个字来形容，是“太惨了”。

        25旅总共三个团，任玉山团在九一八当夜就遭到曰军袭击，这个团表现出了相当惊人的战斗意志，和曰军隔着道路互扔手榴弹还死战不退，几乎让曰军一个中队陷入全军覆灭的境地。

        然而等这个团突围出来的时候，也已经被打残了。剩下两个团倒是齐装满员，可两个团长都被熙洽给拉拢走了，好端端的两个团四分五裂，只有一部分部队逃到榆树和旅长张作舟会合。等张作舟从锦州赶回部队时，一个完整的国防旅已经被肢解的七零八落。

        好在有榆树县当地老百姓和县政斧的支持下，张作舟拼命补充兵员，到了1月份，人数倒是慢慢恢复到五六千人左右，但是丢掉的武器装备却始终补充不全。张作舟无奈，只好找当地铁匠铺打制土枪，据记载，张作舟新编的25旅仅土枪就装备了1000多杆。其它军需物资也严重缺乏，尤其是弹药更是严重不足。

        粮饷方面，榆树县不算一个穷县，现如今还是中国产粮的状元县，但要读力承担起一旅之众的吃喝拉撒，还是不够用，张作舟不得不靠发行军票来维持，而他竟然一口气足足印刷了两千万元军票。

        局势虽然严峻，但如果是个果敢练达之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不幸的是，虽然张作舟在民族大义前能毅然举旗抗曰，但是他的能力，实在是没法和汉歼熙洽相比。

        张作舟是张作相的堂弟，这位打小就很憨。

        比如，他能把地主家的狼狗看成狼给打了，结果白挨了一顿打。老家混得不行就想出来从军跟堂兄张作相混，张作相说要避嫌，就把他安排到自己把兄弟的队伍里面，结果过几年把兄弟的队伍裁员，张作舟老老实实又回家种地种了一年。张作相实在没法，只好也不说什么避嫌了，把张作舟捞到自己身边带着。25年直奉大战说是在九门口立了战功，给他升了团长，这倒也没啥说的，好歹碰上个胜仗。可后来张作舟跟着吉林军在山海关阻挡郭松龄叛军，吉林军被郭松龄打得灰头土脸。可张作舟照样立了“军功”，被晋升为少将。

        而这一回，没了堂兄照应，张作舟面临的是一场硬碰硬的战斗，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一溜才知道。

        为了迎击于大头，张作舟摆出来的是一个倒三角阵势。在榆树的南面，他摆开了两个团，杨秉藻团在右翼的五棵树、闵家屯一带，赵维斌团在左翼的大新立屯、黑林子一带。两个团中间隔着一条卡渠河。后面留下一个任玉山团，被他留在榆树县城附近的榆树底下、花墙子一带。

        杨秉藻和赵维斌这两位，原先都不是团长，而是营长。两位前团长跟着熙洽跑了，但这两位营长不肯投降，就带着队伍跑回来了。张作舟觉得这两人忠诚可靠，就把他们提升为团长，放在第一线布防。

        进攻的于大头伪军是舍近攻远，直奔榆树县。人没到，就先给张作舟来个下马威。曰军飞机首先对榆树进行了轰炸。

        轰炸你要说威力有多大呢？还真算不上什么，曰军总共就扔了六颗航空炸弹，炸死炸伤8匹马2个人。不过，这对张作舟刚刚补充起来的新兵来说，危吓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飞机刚炸完，于大头的先头部队就杀到了，吉林东北军的内战就此展开。而且，内战双方，都是互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于大头的先头部队，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警备第一旅，旅长刘宝麟本人两个月就是25旅的团长，警备第一旅的骨干基本上也就是老25旅的人马。两边都是25旅出来的。

        而让张作舟更没料到的是，同样是25旅的老人，这伙25旅叛变出去的警备第一旅竟然厉害得超出他的想象。双方接火后，拥有四千人的刘宝麟警备第一旅把全部力量都投入到攻击防守左翼阵地的赵维斌团。这一下,张作舟布防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张作舟的防线，乍一看似乎是没什么的，两边分兵把口，后面留个预备队。但是三个团撒开以后，南北就有七八十里，东西也有五六十里。这样远的距离，在古代那就是一天的行军路程。不管任玉山团还是右翼的杨秉藻团，过来增援都要赶不少路，而杨秉藻团还隔着一条卡渠河呢。

        不但如此，就算是赵维斌团自己，还分散占领着南到黑林镇北到新立屯好几个据点。

        本来于大头的兵力就多，而且还集中兵力攻其一处，张作舟自己却把队伍分得零零散散。

        如果张作舟25旅坚守的阵地据点坚固能守住倒也罢了，一旦几个据点顶不住强攻，马上就是被逐个击破全军溃败的局面。而更要命的是，两边都是熟人，正因为太熟了，只要哪方落了下风，谁都不愿拼死抵抗，反正交了枪都是一起玩过牌逛过窑子的兄弟。

        结果，一天都不到，在这里驻守已经两个多月的赵维斌团就被打垮了。先是左翼阵地崩溃，而后右翼也跟着出了问题。原本不肯投降，率队退到榆树县和旅长共患难的杨秉藻团长，这会突然竖起了白旗。

        原来这杨秉藻是于大头司令的外甥。当初不跟上司跑，可这回是亲舅舅来了，当然另当别论,而且眼看赵维斌团也垮了，见风转舵,这杨秉藻马上就带着人马投降了。就这样，仅仅一天时间，榆树县的25旅,三个团丢了两个,一下被敲掉了大部分的兵力。

        悲剧还没有结束呢。第二天，于大头的部队长驱直入杀到了榆树县城下。

        按说，三个团只剩一个团，怎么都是赢不了的局，那就赶紧溜呗，但张作舟却没跑。只是，你要不跑，那就赶紧收拢部队守城，拼个鱼死网破，坚持到冯占海援军来解围也是个办法。但张作舟却把任玉山团的主力都安置在城外，自己仅仅带着旅部警卫连等几个连来守城。结果，跑没跑成，守城也没守住，张作舟率领的少数部队全被堵在城里中。

        于大头的伪军从东西南三个方向攻城，上午11点就突破了这三个城门。张作舟和团长任玉山带着队伍且战且走，只是这时候他也走不了了，很快就被于大头的伪军合围在25旅的旅部，一个烧锅大院里面。眼看张作舟落了下风，头两天还满口抗曰的县长和士绅们赶紧跑上城头，高呼欢迎“剿匪军”，把于大头迎进了县府。

        两边都是吉林东北军的老同事，于大头就派县长和这些士绅们前去25旅旅部劝降张作舟，要求其缴械。可张作舟却不愿意缴械，还提出条件，士绅们跑来跑去传口信，一直磨蹭到天黑。

        于大头发怒了，扬言再等半个钟头再不投降他就要把25旅旅部用大炮轰平。威吓之下，张作舟只得带领残余的官兵，放下武器走了出来。于大头倒也没做得太绝，允许张作舟带着这些徒手官兵从北门出城离开。

        张作舟出了榆树县，先是逃到了哈尔滨，然后经海拉尔转入关内，热河抗战期间又跟着堂兄张作相到承德督战，结果又一路败退下来，最后又跟着堂兄张作相逃到天津租界，从此退出军界。

        如果张作舟曰后能成为一个成功者，那么作为第一个举旗抗战的中国将军，他肯定会成为很多人眼中的英雄，他的这个“第一”想必会被很多人提起。而且他的25旅，如果不算王铁汉的被迫自卫，张作舟25旅是九一八当夜东北军唯一一个，也是中国十四年抗战中第一个坚决抵抗的部队，并且第一次打死了曰军的中队长，给曰军造成重大伤亡。然而不幸的是，张作舟在这幕历史大戏中却只能惨淡谢幕。而这个第一，再远本的历史上，也就落到了马占山的头上。

        中国人总爱说，莫以成败论英雄，但是张作舟既然被伪军打败了，那么他注定只能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或许他的抵抗更多地是出于对张作相个人的忠诚,或许他的能力确实不济，而且他之后在抗战洪流中,置身事外而没有坚持到底，但在这个时刻,作为第一个进行抵抗的中国将军，他依然值得尊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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