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雪映梅

说是祈雪节，眼下还未入冬，自然也不会下雪。段俪抒被温琦突如其然的举动弄得一愣，想来她方才那个眼神，狐疑地回过身，果然见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她二人说话的地方里鹤鸣桥很近，段俪抒稍一转身，便注意到桥上伫立的姜珩。他似乎也在望着她，顿了顿，段俪抒慢步朝他走过去。

        “殿下怎么在这里？莫非殿下也是来参加祈雪节的？”姜珩今日依旧着了一身白衣，发丝只用一根白玉簪半挽起，看起来倒是有些散漫。段俪抒停在他面前还有一段距离，犹豫地问道。

        姜珩瞥了她一眼，走过去与她并排：“你觉得本世子还能有什么心上人吗？”段俪抒被他噎的哑口无言，确实，祈雪节一般都是与心上人相会的日子，她问他是不是来参加祈雪节，不就等于说他来赴会嘛。

        他要是有心上人可就见了鬼了。

        段俪抒尴尬地笑了笑，自觉地翻过这茬。她目光随意一瞥，连忙指了那个小摊子扬声道：“桂花糕诶！”她头也不回地快步跑过去，似是为了缓解这短暂的尴尬。

        姜珩朝她走过去，装作不了解她的意图：“想吃？”

        段俪抒点了点头，转头对老板道：“老板，给我拿一盒尝尝。”说着，便伸手要掏钱袋子，这才想起来，今日出门时娘让大哥带了银子，她就偷个懒没拿了。

        她连忙对姜珩投向求救的目光，姜珩看了她一眼，伸手给了那老板一锭银子：“不用找了。”闻言，老板连忙喜笑颜开，捧上了一盒桂花糕连连道谢。

        段俪抒在心中暗暗唾弃这位花钱大手大脚的公子爷，面上却不得不感激道：“多谢殿下为我解围，这银子等回府我就让人送过去。”

        听到这话，姜珩到底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必。”什么嘛，不要就不要，瞪她做什么？段俪抒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身后挑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嘴中。

        唇齿间的甜味不由得让她心情好了许多，看着面前人摇头晃脑的样子，姜珩倒是有些困惑：“有这么好吃吗？”

        “你尝尝？”段俪抒点了点头，说着，便拣起一块桂花糕往他嘴边递。

        要命。对上姜珩的目光，段俪抒才从方才下意识做出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她紧张地咽下口水，正要将手收回，姜珩就顺着她伸过去的手轻轻尝了一口。

        “太甜了，腻。”等反应过来，她看见姜珩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漠不关心地做出评价。他朝前大步走过去，段俪抒伸出的手一时之间还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匆忙将那块被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放进盒子，她抱着盒子小跑上前。

        感受到身后人追了上来，姜珩放慢了步子，似是心情很好地轻笑一声。段俪抒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一言不发地跟着他缓慢的步子，也不管不顾要走向哪里。

        反正这人是个冤大头，段俪抒也毫不客气，路上见了什么就让他掏钱，这一路下来倒是收获了不少。说起来，姜珩今日倒是格外好说话，无论她是要多离谱的东西，顶多也就是轻飘飘瞥她一眼。

        天色已晚，姜珩将她送回了将军府，这一天下来，倒是段俪抒逐渐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看将人送到，姜珩二话不说，转头就要走，段俪抒连忙喊他：“等等！”

        她赶紧在方才姜珩买的那一大堆东西里头翻找，总算是找到了个小玩意。那是一根红绳编的手绳，上头还有个雕刻成桃花样的粉晶，倒是细巧。快过年了，那一家人摆摊也不容易，她手腕上也有个桃花样的印记，索性就叫姜珩买了下来。

        段俪抒将那桃花手绳塞进姜珩掌心里，对上他不解的眼神，小声解释道：“这个就当做是今日殿下陪我过祈雪节的礼物了，还有你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小小心意嘛。”

        “你把我买的东西，送给我当做礼物？”姜珩挑眉，闻言，段俪抒忽地哽住，随即撇了撇嘴，“干什么！那日宫宴殿下不也借花献佛吗。”

        她提起裙摆作势要跑：“天色已晚，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话音刚落，这人就小跑进了将军府。姜珩无奈地笑了笑，又看了眼被塞进手里的桃花手绳，嘴角竟是勾起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弧度。

        而一溜烟跑进院子里的段俪抒，正想着拿块还未吃完的桂花糕压压惊，不知怎么的，脑海中骤然回想起姜珩就着她手尝的那一口，竟觉得有些脸红心跳。

        姜珩这张脸确实也太会骗人了，他好像很喜欢穿白衣，每次见到他，都是换着法子的一身白衣。段俪抒敛了敛眸子，想起那日惊鸿的一笑，他的眼睛明明该是多情风流的姿态，配上那张脸，不笑的时候又那么冷淡。

        不知是不是儿时的经历叫他习惯性将人拒于千里之外，又像是渴望着有人能靠近。说来，那桃花手绳倒是挺合适他那身白衣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红白相配，倒也不错。

        段俪抒想着，忽然觉得冷飕飕了，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像是在疑惑自己为何会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一年一度的祈雪节就这般过去了，这天也逐渐向入冬走去了，而姜珩，自那日祈雪节匆匆一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好不容易见着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段俪抒在家中却忽然接到了一个消息。

        听到爹被派去赈灾了，这件事还是从管家口中得知的。苏州治安官前两日传来消息，说是洪水泛滥，民不聊生，灾祸忽然间横发，皇上即刻便下令骠骑大将军携下属前去赈灾。灾情迫在眉睫，可怜段大将军刚下了朝，草草收拾了几件行装便出发前往苏州了，以至于和府内娘俩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

        段将军走后一日不到，段长靖也匆匆回府收拾一番就追着他一道走了，这两人速度着实是太快，叫段俪抒还未反应过来。听说段将军此次走后，朝中一位文官被派出来作为此次赈灾押送灾款的行使，没几日就也随着他的脚步而去。

        这次苏州洪水一事让邻城百姓都人心惶惶的，为了安慰人心，皇上还派了几个皇子前去稳定民心，皇家都以身作则了，这样一来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只是不知道爹爹这几日有没有安全抵达苏州。段俪抒忍不住几日都是忧心忡忡的，只有接到了爹传来的家书，才能够放下心来。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自改朝换代这么多年以来，皇上一直治理有方，这次随着大雪而来的，居然还有苏州泛灾之事，皇上头疼不已，这几日苏州的官员们也未曾报喜，霎时间朝中是人心惶惶。

        段俪抒作为闺阁女子，碰到此等国家大事，虽说心焦万分，但却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日日在等候中无可奈何。可谓是掐着日子过了。不知为何这些天一直没收到段将军的家书，按理说，这苏州和京中虽然有段路，但小半个月过去了，这家书若是还在路上，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让她不免担惊受怕，爹会不会是遭人暗算出了事。

        这次皇上居然会派出当朝大将军赈灾，如此不合理之事想来必定有那个二皇子的手笔。莫非，他这次要对段将军下手？关心则乱，段俪抒越想越后怕。

        因着心中的担忧，段俪抒悄无声息地收拾了行李，瞒着段夫人便只身一人上了去苏州的路。段夫人收到她寄来的书信已经是几日后了，那会儿段俪抒已经抵达了苏州，与段将军汇合了。

        “跪下！”她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一进门就被段将军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见爹爹发火，段俪抒心知此次太过鲁莽，老老实实地便下跪请罪了，“双双，是不是爹平日里太过骄纵你了，洪灾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敢乱来？”

        段将军怒火攻心，指着她就是一通说道，段长靖要求情，立马就被他一眼瞪了回去。段俪抒顺服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爹，女儿知道这次女儿做错了事，可女儿没收到父亲的家书，着实是心焦，一时情急才悄悄上了路。女儿有错，请爹责罚。”

        段将军听到这话也不忍再责骂，只得叹了口气：“双双，爹担心你路上出事。不过这次你着实太草率了，你今日就跪在这好好思过。”说完，段将军一甩袖子，未曾看她一眼就离开了。

        松了一口气，段俪抒拒绝了段长靖将她扶起来，看着自家妹妹如此老实又一副疲惫的样子，段长靖不由得愤愤道：“爹也真是的，你这不是没事吗？怎的如此责罚你，赶路了这么久还不让你休息休息。不过双双啊，你这次确是有些太急了，也不告诉哥哥一声。”

        段俪抒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段长靖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间有些怪异：“不过……府上当真没收到爹的书信？我可是亲眼看着爹写了信传出去的。”

        “自然是真的，不然我也不会急急忙忙就来苏州了。”她点了点头，“不过哥哥，这次苏州如此大面积遭到洪灾迫害，眼下可有解决方法？”段长靖点了点头。

        “方法是有了，不过执行起来未必能够马上见效，毕竟这次不是什么小打小闹，整个苏州多多少少都有遭了殃。不知为何，我随爹此次一道来了苏州后，发现这洪水来的有些蹊跷。”

        段俪抒示意他接着往下说：“此话怎讲？”

        “照理说，那防洪水的大坝牢固不破，此次却不像是洪水太过猛烈引起的，反而像是……”段长靖原地踱了踱步子，有些迟疑地放小了声音，“倒像是人为破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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