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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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昏天色晚,崖下泊行舟/图苏,首发时间:20210606
行舟执拗的向她们二人行了跪拜大礼后,岑娘跟朴嬷嬷将他扶起来,而后三人落座,细细的说着分别后发生的事情。
朴嬷嬷泪眼汪汪的攥着行舟的胳膊:“世子还活着,公主和驸马终于可以瞑目了。”
行舟听她这样说,脑子里再一次闪过那些画面,他的眼底逐渐升起一抹猩红,深不可查。
岑娘跟朴嬷嬷只知道未央公主和云南王死在了宫里,云岚拼了命将他救了下来,却不知道行舟亲眼见到了那场惨祸。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周身都升腾起一股肃杀之意。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了。
岑娘看着坐在她们对面的这个冷若冰霜的俊逸少年,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底划过一抹阴鸷,让她心头猛然一颤。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种事,他也可以意气风发的活的像个小太阳一样,封侯拜相,幸福如意的过完一生,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小心翼翼的伪装着自己,像过街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岑娘哽住了,她替他委屈。
她目光扫到行舟的脖颈处,他的衣领很高,几乎抵着下巴颏,将他修长的脖颈遮的严严实实。
岑娘很想问他,究竟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的声音会变成这样。
行舟注意到她的眼神,抬眸看了她一眼,她欲言又止又小心翼翼的模样,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
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师父跟师姐,还有人关心他、挂念他。
他没等岑娘开口,便自顾的卸下了披风,而后将衣领的向下挽了一层,一束光透过窗子打进来,刚好映在他的脸上、和纤长白皙的脖颈上。
阳光打在他身上,将他的肤色趁的更为白皙。一眼望去,还能看到肌肤之下的血管和青筋,喉结右侧的那道自前向后的贯穿箭伤也更为显眼。
“延儿”
岑娘坐在他对面,看着那道疤痕,说话都有几分哽咽。同时,她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都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才让你落的如此下场。”她的话音方落,坐在她身侧的朴嬷嬷也用衣角擦起了眼泪。
行舟心头一热,递给朴嬷嬷一方手帕,而后握住岑娘跟朴嬷嬷的手,徐徐开口:“岑姨这是哪里话,延儿若是没有你们护着,怕是早死在皇宫里了,哪里还会有现在的我。
若是论不好,那也是我不好。若非我偷偷从暗道跑回去,云岚哥哥也就不会返回去救我,那他也许就不会死。
若不是为了保护我,我父亲的旧部,那些叔叔伯伯们也不会葬身于若水河畔。”
岑娘最怕的就是他陷入这种偏执的自责里,她抬眼望向他的眼底,却发现他眼神清澈又平静,只是面上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自责。如此,岑娘才松了一口气。她真怕他陷入无尽的疯狂里。
报仇这件大事,她们这些大人去做就好了,至于他,岑娘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
可她不知道,在她抬眸的前一瞬,他眼底的恨意似波涛一般,汹涌不止。
岑娘看着他脖颈的疤痕,脑子里忽然闪过他受伤坠河的画面,忍不住问:“延儿,这么些年,你是如何过来的?我明明明明看着你坠入了若水河。”
行舟笑了笑,将他这些年的经历徐徐道来。
“许是我命不该绝,我被河水冲进了一处山谷,刚好山中住着神医。他将我救下,为我治好了伤、解了毒,还让我拜他为师,授我医术。”
他如今的声音很是沙哑,闷闷的。若是清亮一些,会很好听。
“延儿,你这嗓子”岑娘忍不住发问。
行舟低笑一声,耐心的解释道:“被那根袖箭伤到了声带,不过岑姨放心,再过一段时日,便可痊愈了。”
“如此,我便安心了。”岑娘悬着的心再一次落了地。
岑娘她们只知道他中了袖箭,却不知道袖箭有毒,行舟免得她们担心,便也没告诉她。
那根袖箭用特殊的材质锻造,坚硬无比,却又遇血即化,不仅划伤了他声带的同时,还毒哑了他好些年。两者相比,划伤好治些,可箭头上的毒素却很是磨人。那袖箭在划伤了他的声带的同时,箭头里面包裹着的毒素,瞬间游走于全身,每每午夜时分,他身体里像是有无数个小虫子在疯狂的啃食着他的骨头。最可怕的是,这毒,无药可解,就连他师父巫溪神医都束手无策。
那时,巫溪还没收他为徒,只是单纯的想要救他。
为了救他这条小命,巫溪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
那些年,白天他要去山里抓各种毒物,到了晚上,将这些毒物碾碎,煮成汤药,连喝带泡。那些日子,过的实在是太过辛苦,若不是有师父师姐陪着,若不是心里念着报仇这件事,他也许早一刀了结了自己。
好在巫溪兵行险招,他才捡回了这条小命。
可以毒攻毒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能保住他的性命,却不能彻底根治。
也许是整日与毒物为伴,慢慢的,行舟在医术上有了些许造诣。更为确切的说,是在毒术上的造诣。
巫溪也是发现了这一点,这才收他为徒,授他医术。
后来,行舟潜心钻研,终于,让他研制出了解药。同时,他又研制了一款比他身上这个毒更为恶毒的毒药。
如今,他体内除了袖箭上的毒,还有为了续命喝的各种毒物的毒,日积月累,深入骨髓。
所以,他这嗓子好的慢一些。
原本他的嗓子,在半年后便可恢复。可今日说的话实在是有点过了,怕是要一年后才能彻底恢复了。
可他,不后悔。
他们主仆三人说了很久,直到日暮西山,岑娘起身从抽屉里拿了火折子,掌了灯。
昏黄的烛光让行舟回神,他抬眼看了眼窗外,而后起身告辞。
临别前,他又说:“岑姨,奶娘,我现在名唤行舟。水昏天色晚,崖下泊行舟的行舟。最近几日,我会留在京城,若有要事,便去官驿寻我。”
说完,他重新带上面具,在岑娘和朴嬷嬷的注视下,从锦绣绸庄的后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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