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房屋里的气氛，仿佛在一瞬间定格了一样，乔臻定定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总是跟在他身后，乖巧得让人有些心疼的小家伙，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双眼还保持着睁着的状态，纤细的脖颈上，有一道肉眼几乎发现不了的伤口，正往外不断地渗着鲜血。

        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房间里除了颜小五的尸体之外，就只剩下颜锦澜一个人，凶手是谁，昭然若揭。

        乔臻慢慢的走过去，浑身宛若机械的木偶般。

        他在颜小五的身前蹲了下来，伸出手在小家伙的眼睛上轻轻抚过，让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皮子合上。

        许久，他的视线才落在了颜锦澜的身上，凉薄的视线，刺的颜锦澜控制不住的连连后退。

        那本就白皙的肌肤，顷刻间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如纸，红唇不断地开合着，“不是我、不是我……”

        “阿正，你信我！我没有杀人。”

        乔臻紧紧地握着拳头，他从来都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失望，自打他来到颜锦澜身边之后，日日对颜锦澜耳提面命，不准杀人，就算没有千遍也有百遍了，颜锦澜平日里倒是乖巧得很，总是忙不迭的点头应着，再三保证不滥杀无辜。

        可是，颜小五也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他能有什么罪过，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一刻，乔臻觉得从未有过的心寒，他仿佛已经看到颜锦澜不断地往那条通往大魔头的道路上狂奔而去，他在后面追也追不上。

        若是当初一狠心杀了，现在便不会多一条无辜枉死的人命了。

        “不是你杀的，难不成是小五想用自杀来陷害你吗？”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寒冰里浸过了，透着森森的寒气。

        颜锦澜无助的蹲了下去，身子被团成了小小的一团，比乔臻还要冷的语气，从那张红唇里吐了出来——

        “阿正，就算颜小五真的是我杀的，那又如何，你难不成想为了这个死有余辜的野种对我动手吗？”

        乔臻瞪大了双眼，他没有想到，看起来如此乖巧的颜锦澜，竟然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

        颜锦澜突然昂起了脖子，眼睛慢慢的闭上了。

        “来啊，为颜小五报仇啊！你若是想杀我，我绝不还手。”

        乔臻真的是气疯了，这一刻，他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没有，握着袖中的匕首，朝着颜锦澜大步走去，而后高高的扬起了手臂。

        颜锦澜那纤长的睫毛，控制不住的轻颤着——他在害怕！

        只是，他的害怕表现得如此的明显，却依旧不打算退缩或者是反抗。

        半个月前，乔臻对着这张脸，完全下不去手，到了半个月之后的今天，他面对着这张脸，依旧下不去手。

        良久，他将匕首一把扔在了地上，怒声骂道：“颜锦澜，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躲在暗处的颜一，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颜锦澜睁开双眼，陡然站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乔臻。

        “你舍不得杀我的，对不对，我就知道，阿正舍不得杀我。”他笑着说，声音里充满了雀跃，带着几分独属于孩子的欢喜。

        乔臻痛苦的闭了闭双眼，待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底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

        他拿开了那双仅仅环抱在腰上的手臂，语气平淡的说：“锦澜，你说的没错，我舍不得杀你，只要你顶着这张脸一天，我就一天舍不得下手，可是，我之前也说过，如果你滥杀无辜的话，我会离开你！”

        “此生……再不相见！”

        他说完之后，又弯腰重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将其放进袖中，然后大步的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离开这座白骨铺就的魔宫了，日后颜锦澜若是危害武林，他势必不会再手下留情。

        颜锦澜怔怔的看着那个背影，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再不相见，再不相见……

        那双黑色的眸子，像是有血要流出来一样，一分一分的变红。

        他厉喝一声：“谁允许你离开的！颜一，给我拿下他！”

        躲在暗处的颜一，立刻闪身出来，手执长剑挡在了乔臻的面前。

        面前这个应该就是魔宫的左护法了，功力不在他之下，若是打起来，最多拼了个两败俱伤。乔臻在心里暗自分析了一通之后，颇有些心惊，左护法忠心耿耿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既然能够为颜锦澜所用，说不定，颜锦澜现在已经练成了天罡煞了。

        僵持不下的时候，颜锦澜慢吞吞的踱步而来，在他面前站定。

        他闭关的这段时间，颜锦澜的个头窜了不少，却依旧没他高，只是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人心惊肉跳。

        “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便住在这院子里头，哪里也不许去，我会让人守着你的。”

        乔臻依旧一声不吭，实际上，他心里头却在盘算着，自己若是要离开这魔宫的话，能有几成把握。

        颜锦澜见他不吭声，那秀丽的眉头又拧成了一个疙瘩。

        “阿正，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孩子了，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说罢，便甩袖往院子外走去。

        乔臻看着那一抹直挺挺、透着几分倔强的背影，忽然拔高了嗓音，“颜锦澜，往日你受尽欺负，可有一次是我做的？我待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如今这样拘着我，当真是良心被狗啃了。”

        那抹别影陡然僵了一下，良久，颜锦澜头也不回的说：“我只是不想你离开而已，你答应过我的……”

        软软的童音不断地重复着那句“你答应过我的”，那声音逐渐远去。

        乔臻缓缓地伸出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

        不知为什么，听着颜锦澜的那些重复，他突然感觉很悲伤，心里头就好像多了一种莫名的难过一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

        他神色迷惘的看着不远处，低声呢喃着：“我是答应过你，可是，你也答应过我，不滥杀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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