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幔帐之中

立夏过后，京城的日头愈发毒辣了起来。

        陆章已经吩咐了下边的人，以凿冰运送到各宫之中纳凉用。

        只是这等待遇，需得宫中妃位之上的女子才可。

        如此一来，那些尚还在储秀宫待选的秀女们，更是开始施展起浑身解数来。

        清早用完早膳后，宇文灵汐打着哈欠去了昭阳宫。

        今日要考察的是各秀女的琴艺，一如往昔，她亲自来观礼，并选出较为满意的人选先行记录。

        只是夏日燥热，如有一只虫子在人体内不断飞舞，舞的人心神不宁。

        许多秀女一边抹汗，一边兴趣缺缺的扶着琴。

        宇文灵汐坐在玉锦制成的垫子上，一旁的托盘中还放着一盏冰镇梅子汤。

        千凝正在一旁细细的扇着风，不时小声低头与她浅声交谈。

        “娘娘，近日咱们不便出宫，奴婢已经传回玲珑阁了，让风越景先行查查郡王的底细。”

        想起陆昭和，宇文灵汐怔了一会儿。

        “娘娘？”千凝犹疑的再次唤道，她方才从中回过了神。

        宇文灵汐拿起一旁的梅子汤，慢条斯理的舀起一勺放入口中。

        霎时，酸酸甜甜的味道席卷感官，她微微开口道：“交代好风越景，切不可打草惊蛇。若是他贸然行事，本宫回去定不轻饶。”

        想起宇文灵汐从前的手段，在烈日炎炎下，千凝不禁打了个冷颤。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闯入昭阳宫之中。

        宇文灵汐微微眯了眯眼睛，她怎么又来了。

        只见宇文灵敏一袭苏绣月华锦衫，下穿撒花纯面百褶裙，今日难得整张脸没有浓妆艳抹，倒是显得清丽许多。

        她的身后跟着一众侍女，人人手中皆提了一个食盒。

        宇文灵敏指挥着丫鬟们分发给各位秀女，将好人做到了极致。

        还真是会邀买人心，宇文灵汐不由啧啧摇头，轻咳了两声后，开口道：“难为灵妃有这个心意，只是今日常试，测的不仅仅是秀女们的琴艺，更是能否专注去做一件事。”

        话落，她看向宇文灵敏，眸中带了一丝挑衅的意味续道：“且若是今日在学习技艺上喝了你一盏汤，明日便会在伺候皇上时少一份心。前者不过是领罚，而后者出了过失，那便是要砍头的死罪。”

        宇文灵汐的一番话犹如一记耳光，响亮的拍打在来人的脸上。

        虽然宇文灵敏位列妃位，可终究还是宇文灵汐独大。

        孰轻孰重，众人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分寸的。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便是这个道理。

        一些本来已经端起茶碗的秀女，见宇文灵汐如此一说，都讪讪的放下了茶碗。

        宇文灵敏的脸上挂不住，想要再度开口时，千凝突然站出来笑着打断，她微微福了福，“灵妃娘娘，如今您也算是高枕无忧了，奈何底下的小姐们还未晋选，此时出了差错，想必您亦是十分不愿的。”

        她顿了顿，见宇文灵汐没有打断，便继续道：“且贵妃娘娘为了众小姐们着想，也为了您着想，不想明日宫中传出流言，说是秀女不识规矩，因为喝了一盏茶而失去面圣的资格。”

        宇文灵汐衔着一缕快意，心道千凝自进宫来嘴养的愈发是刁了，便见好就收，“行了，今日本宫并不会将此事传出去，令你们难堪。只是灵妃，试场炎热，且重地不便久留，你请回罢。”

        宇文灵敏吃了闭门羹，且又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忿忿的福了福道：“是，臣妾告退。”

        方才的一番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底下的秀女们纷纷噤若寒蝉，个个挺直了腰背。

        千凝说的不无道理，若是今日她们出了差错，后宫之中便少一人，到底便宜了谁，答案呼之欲出。

        反而是宇文灵汐最后一两句话力挽狂澜，众人如吃了定心丸一般，都开始乖乖的坐着，继续弹奏。

        回去的路上，千凝拍手称快，“奴婢就看不惯她天天做烂好人的模样，其实心底阴毒的很。”

        宇文灵汐笑着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她想做好人，本宫便让她连人都做不成。如此一来，倒是看看他人做何感想，横竖也不过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景阳宫中，宇文灵敏气的砸了一地的碎片，她目光之中带了些许阴鸷，想起今日宇文灵汐的种种，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

        如此发泄了一通，方才平静了下来。

        又过了几日，天空之中突然飘起了细雨。

        大地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周围原本蔫蔫的花朵也竖了起来，羲和宫中的一树夜来香开的甚好。

        晚间坐于底下纳凉，顿觉清爽。

        这几日陆章忙忙碌碌，好些天没来，宇文灵汐自是个识趣的人，他不来，她也从不过问。

        只是莫名的，心中倒是有些空落落的。

        因着一人坐着没什么趣儿，昨夜她便早早的就睡了。

        清晨醒来，千凝如往常一般伺候她梳洗。

        一阵清风吹来，吹开了房门，宇文灵汐站在门外，似乎很是惬意。

        千凝微微有些担忧，直呼让她往里站些，怕被雨淋着。

        宇文灵汐回头笑道：“无妨，不过清晨风露重，你且进去帮我拿件披风来。”

        千凝应了，推门而入时，一名丫鬟正在整理床铺，听见动静后，突然将床绊处的一盏茶水碰翻了。

        “蠢东西，做事毛毛躁躁的，若是惊扰了娘娘怎么办。”

        被呵斥的宫女面色苍白，一脸惊慌的跪下，“姑姑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听到动静的宇文灵汐微微皱了皱眉，似乎被这声音打乱了晨起的兴致，一脸不悦的走了进来，“怎么了？”

        千凝上前说了事情的缘由，宇文灵汐眉间微蹙，冷声道：“出去领罚，今后不必进屋来伺候了。”

        那女子似是有些紧张过度，手还抖着，出门时怯懦的又望了室内一眼。经千凝再一声呵斥后，方才出门去了。

        “不对。”宇文灵汐觉出了一丝异常，绕着床边走了一圈后，床尾处的一堆幔帐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千凝正疑惑着，只见宇文灵汐拔下头上的银簪，伸手探进幔帐中轻轻一挑，一个写满生辰八字的木偶人突然从上面滚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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