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叫我林朔

林朔承诺过三日后给寨中兄弟们一个交代，在第二日凌晨时刻，他召集了三十兄弟下山去，走的时候没有惊动山寨里的任何人。

        早上独眼婆婆做好了饭，屠溪溪看了一眼锅里，疑惑道：“婆婆是不是煮少了？”

        独眼婆婆拿了碗盛饭，“没少，寨主出去办事了，今天不用做他的饭。”

        “哦。”屠溪溪点了点头，上一次林朔出门好像也是这样。

        吃过饭后独眼婆婆对屠溪溪看得特别紧，就连她出去方便都要跟着，俨然如上次她趁林朔不在逃跑却被抓回来时那样。

        屠溪溪哭笑不得，“婆婆，我真的不会再逃跑了，咱们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信我吗？”

        独眼婆婆板着一张脸，油盐不进，她可得看好这姑娘，这姑娘鬼点子多，谁知道会不会趁她不注意偷跑出去呢。

        再说这寨子里盯着她的人也不少，现在寨主不在，万一有人起了坏心眼，她一个老婆子能怎么办。

        寨主走前可是对她千叮咛万交代的，她再是老眼昏花、腿脚不便，也得把这姑娘给看住。

        屠溪溪看独眼婆婆不理她这茬，也没了主意，婆婆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反正她也不打算逃跑。

        晚上入睡后，屠溪溪罕见地没有听到独眼婆婆的鼾声，一时竟还有些不习惯。

        半夜尿急，谁料她刚坐起来，独眼婆婆就幽幽地问，“做什么去？”

        屠溪溪正睡得迷迷糊糊，陡然听到问话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我去尿尿啊，婆婆，是我吵醒你了吗？”

        独眼婆婆不吭声了，屠溪溪又唤一声，“婆婆？”

        没有回应。

        她没再纠结这个，方便之后又躺了下来，沉沉睡去。

        而独眼婆婆愣是到后半夜才睡下。

        天刚微亮，屠溪溪就被一阵声音吵醒，听着像是欢呼声，貌似发生了什么喜事。

        独眼婆婆也醒了，两人起床刚洗漱好，便见一身黑衣的林朔走进院子里来，其后还跟着几个小喽啰，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林朔走到屠溪溪两人近前，有两个小喽啰看见她们两人，直接快步走向了她们，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见独眼婆婆收下，屠溪溪也接着了。

        林朔道：“这是给婆婆添置的冬衣，婆婆若是有什么缺的就告诉我，权当是义父在时，不要客气。”

        独眼婆婆点了点头，“寨主想得很周到了，没什么缺的。”

        林朔颔首，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屠溪溪身上，微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屋子，屠溪溪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觉得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林朔一进房门就挥了挥手，后面的小喽啰赶紧把东西放进屋里，将门掩上离开。

        他甚至来不及把门闩合上，就快步走到了里间，脱下了上身的外衣。

        他里面穿着一层灰色中衣，后背有一大片洇湿的黑色痕迹，细看却是红色，原是血染成的。

        林朔褪下中衣，后背的衣服却扯不下来，似与伤口粘连在了一起。

        他深吸了口气，用力将那布料拽了下来，随之那道长长的伤口处涌出了血。

        林朔咬牙闷哼，脸上冷汗直流，他颤抖着手翻开柜子，拿出几个瓶子，打开其中一个就要反手往伤口上撒去。

        这时却听得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后又被合上。

        林朔眼神一凜，杀意涌现，轻手放下药瓶，甚至来不及穿衣，只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光着膀子闪身躲在竹帘子侧边。

        待来人一掀开竹帘子，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莹白的脖颈上抵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静谧之中只听到微弱而又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林朔看清来人，眼神中的狠厉渐渐退去，冷意直显，匕首仍抵在那里，冷声斥道：“你来做什么？”

        屠溪溪不敢动弹，怕他的匕首一不小心就割伤她的脖子，也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只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哀求。

        林朔见状将匕首离开了一些，仍没有放下，冷眼看着屠溪溪。

        屠溪溪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眼睛瞥到床边扔着的带血的中衣，这才道：“刚刚我看到你走路虚浮，像是在强撑着，就以为你受伤了，所以想来帮帮你，我之前说过任你使唤的，不是一句空话，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说起你受伤的事的，包括婆婆。”

        林朔紧紧盯着她，似是在分辨她有没有说谎。

        屠溪溪直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好一会儿，林朔收回了匕首，眼神却仍是冷的。

        他冷声道：“出去！我不用你帮忙。”

        屠溪溪想他大概是怕她趁他虚弱之时使坏，信不过她，便做出保证，“你放心，我只帮你处理伤口，不会趁机伤害你。”

        她垂眸瞄了一眼林朔的上身，见没有伤口，断定他必是伤在背后，又趁热打铁道：“你的伤口应该是在背后吧，就算你能力很强，可背后也没有长眼睛，处理伤口肯定不方便，必要的时候寻求帮助不是一件丢脸的事，你就让我帮帮你吧。”

        屠溪溪好话说尽，只觉心累，像她这般求着帮别人忙的大概是世上第一人。

        林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同意了屠溪溪的提议，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过身去坐在床边，映入屠溪溪眼帘的便是那一条斜在背后的刀伤。

        刀伤看着很是怖人，皮肉外翻，死肉上凝着黑血，鲜红的血液从被撕裂的伤口中争先恐后涌出，将伤口下面的后背染成红色，浓重的血腥味在屋子里蔓延。

        屠溪溪见林朔拿起一瓶不知道什么药粉就要洒上去，急忙上前夺下来。

        林朔转头看她，眼神不愉。

        屠溪溪毫不畏惧他的目光，直接迎上去，“我来帮你吧。”

        她就要往上洒药，林朔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

        不待屠溪溪说话，他便道：“你去拿来针线，再端一盆热水。”

        “好。”屠溪溪会意，没有犹豫，把药瓶塞到他手里，走到外间端起林朔放在门后洗脸用的木盆便快步走出去。

        不多时，她就回来了。

        取了一条林朔搭在一边的布帕，泡在热水里洗了两下，拧干净，开始擦拭他后背的血迹。

        林朔正在点燃的油灯上炙烤匕首，身后突然传来温热的感觉，身子不由一僵，呼吸都错乱了几许。

        他微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若无其事般继续烧匕首。

        鲜血擦拭干净，伤口完全露了出来，屠溪溪一看，便知这是旧伤，只不过先前没有处理好，伤口无法愈合，这次重新撕裂，愈发严重。

        想到前几日在林朔屋门外听到的痛呼，还有那件带血的衣服，屠溪溪明了，他大概那时就伤得很严重了，也难为他能撑到现在。

        等到屠溪溪将他的背后完全擦拭干净后，林朔递给她早已烤好的匕首，面无表情地道：“将那些烂肉割掉。”

        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割的不是他自己的肉。

        对于林朔突如其来的信任，屠溪溪吃了一惊，却没有犹豫，直接接过了匕首。

        匕首很是锋利，屠溪溪多年杀猪割肉，手法很是娴熟，三两下就将那些死肉削去。

        林朔攥紧拳头，咬牙硬撑，额头上冒出一滴滴冷汗。

        接下来不用林朔多言，屠溪溪就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将林朔给的伤药洒在他的伤口处，然后拿起针穿好线，将针放在油灯上烧了几下，便捏着针开始缝合伤口。

        在缝合之前，她还提醒林朔，“我要缝了，会很疼，你忍一下，要是实在忍不住，也可以叫出来。”

        林朔没理会她。

        屠溪溪也不磨蹭，直接下手。

        针刺入皮肉之时，林朔并没有什么反应，等到屠溪溪扯线时，他牙关紧咬，牙齿咯咯作响。

        屠溪溪见状缝得更快，她针线活不差，手法利落，不过一会儿时间就将伤口缝合好了。

        粗略来看，林朔背上像是趴了一只蜈蚣。

        屠溪溪又洒上了一层药，拿起一旁的长布条将林朔的伤口包起来。

        布条要从林朔的肩头上穿过，屠溪溪为方便动作，走到林朔身前，看见他苍白的脸色，愣住了。

        一张脸血色全无，似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嘴唇也泛着苍白，他闭着眼睛，似乎昏迷了过去。

        屠溪溪赶紧俯身包扎他的伤口，垂落的发尾无意间扫过林朔的脸庞，留下一阵发香。

        紧闭着双眼的林朔此时睁开了眼睛，低垂下眸子，看着蹲在他身前正在给布条绑结的屠溪溪的头顶，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柔和。

        待屠溪溪要站起来时，他又立即闭上了眼睛，与之前那番神情无二。

        屠溪溪叫了他几声，“寨主，寨主，你醒醒。”

        林朔睁开了眼睛，眼眸深邃，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屠溪溪见他还算清醒，交代道：“寨主要是累就先睡一会吧，不过不要躺着，还是先趴着吧，免得又将伤口撕裂。”

        林朔没有回应她这句话，反说道：“叫我林朔。”

        “啊？”林朔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屠溪溪有些转不过来圈。

        林朔又重复了一遍，“叫我林朔，我不喜欢听你叫寨主。”

        “哦。”屠溪溪应下，“那寨……额，林朔，我就先回去了，你休息吧。”

        说罢屠溪溪转身就要走，这时却听得一声巨大的踹门声，伴随着怒喝，“林朔，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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