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事献殷勤

屠溪溪端着饭往林朔的屋子走去，只见房门紧闭，似乎并没有人在。

        她蹙了蹙两弯秀眉，正待想转身离去时，却听得窗户边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寨主，你在吗？”屠溪溪试探着问道。

        没有回应，痛呼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屠溪溪心里存疑，再次问道：“寨主，我来给你送饭了，你能开一下门吗？”

        她耐心地等了一下，这次，里面终于有了回应，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门没锁，你进来吧。”

        屠溪溪走到门前，推开了门。

        林朔的屋子有两间，一间是里间，一间是外间，两间有一道小门，用一席帘子挡着。

        外间摆设很是简单，有两张桌子，并几只凳子，一张上面摆放了笔墨和一些书籍，算不上整洁，却乱中有序，而另一张空空如也，似乎是专门用来吃饭的，靠近小门的墙角有一只竹筐，不知是用来放什么的。

        屠溪溪将饭放在那张空着的桌子上，没有马上离开，目光落在了那席竹帘子上。

        她回想起刚刚听到的压抑的痛呼，直觉林朔似乎出了什么事。

        他该不会受伤了吧？不知道严不严重，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屠溪溪心里很是紧张，若是搁以前，她巴不得林朔出什么事，她才好趁乱逃出山寨，可现在山寨里公认她是林朔一方的人，寨子又不太平，她和林朔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林朔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好不了。

        要不，进去看看？屠溪溪心里纠结不已，脚下却迈不开一步。

        万一没事儿呢，林朔岂不是会怪她擅自闯进去？

        就在屠溪溪纠结之间，林朔手里团着一件衣服掀开了竹帘，看到她还在，愣了一下，随即便恢复如常，将手中的衣服扔进了竹筐里。

        他绕过屠溪溪，坐在了饭桌前，看着眼前的一碗肉丝面，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仿若无人一般，将屠溪溪忽视了个彻底。

        屠溪溪看着他的举动，心里有些惊讶，和独眼婆婆的迟疑相比，林朔也太过果断了，难道他就不怕她在饭里做手脚？

        她虽然不能在饭里下毒，可是往里撒点小石子或者吐口吐沫这种恶心人的事却是完全可以做的。

        不过即使她没有对独眼婆婆发誓，她也不会做这些事，可林朔并不知道这些，他就这么信任她？

        林朔吃饭很快，没用多长时间，一碗饭就见了底。

        他将筷子一放，碗一推，说道：“拿走吧。”连看屠溪溪一眼都没有。

        屠溪溪此行是有目的的，怎么可能轻易就走。

        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寨主，以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做了许多惹您不快的事儿，多亏您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计较，以后我随叫随到，任你使唤，绝无二话。”

        林朔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什么目的？”

        屠溪溪立即哭笑道：“我在这里哪敢奸哪敢盗呀，我也不是没有事的，我今天来就想求您一件事，您能答应我吗？”

        林朔周身气场都变化了，似乎泛着冷气，眼神一凜，“放你走绝对不可能！”

        屠溪溪急道：“我没有让你放我走。”

        冷气好像自动消散了，林朔瞬间变脸一样，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那个，我不知道寨主把我带回来是做什么事，但是我的小命在你手里，我就一定会听你的话，那你能不能在没用到我之前也保护一下我？至少不要让我像其他被掳的人那样，我愿意任你使唤。”

        林朔看着她，突然笑了，似乎是嘲笑，又似乎是无奈。

        真不知道她是真傻假傻，他若是对她像对别人那样，她还会完整地站在这儿吗？

        屠溪溪见他沉默不语，心里有些打鼓，林朔虽放过她那么多次，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护着她，没得到保证之前，她是放不下心来的。

        她想着，要不然还是讨好他一下吧。

        她拿起林朔扔在竹筐里的衣服，“寨主，我去帮你洗衣服了，以后这些事都交给我吧。”

        “不用。”林朔猛地站起来，一步越到她面前，想将衣服扯过去。

        屠溪溪抓着没松手，林朔也扯着衣服，两人似乎和一件衣服较上了劲。

        屠溪溪只觉十分尴尬，松手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寨主！寨主！”屋外传来一连串的喊声。

        眨眼间那发出声音的人就跨过门槛儿，走进屋里来。

        来人正是方羽。

        方羽眉头紧皱，满脸愤恨，一进门便道：“寨主，我和你说，二当家他……”

        后面的话在见到屠溪溪时生生地噎在了嗓子眼里。

        “嫂子？”他略带惊奇地叫了一声，看见屠溪溪和林朔正在拉扯一件衣服，眼神从迷茫到明白到戏谑，“我知道寨主和嫂子感情好，可这大白天的也不能……。”

        他“嘿嘿”笑了两声，极有魔性，无言胜有言。

        屠溪溪听他喊嫂子，还有些迷茫，不知道他在喊谁，见他盯着她才晓得，原来是在喊自己。

        什么感情好啊，大白天的也不能什么？

        她总觉得眼前这人没说出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这声音倒是挺熟悉的，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这不就是她被林朔路回来那一天晚上，在树林里听到的说那些污言秽语的声音嘛！

        原来是他！

        感情当时编排她还不够，现在还想继续编排她？

        她虽然为了活命暂时屈服于林朔，可也不是谁都能欺负她的。

        再说了，林朔根本就不想和她扯上关系，若是因为这人口无遮拦的话，让林朔恼了她，可就糟糕了。

        屠溪溪扯着衣服的手一松，杏眸一瞪，紧绷着一张脸，不待林朔开口，便凌厉呵斥：“谁是你嫂子！”

        方羽一愣，看看屠溪溪，又看看林朔，眼神似乎在问“寨主，这是怎么回事”。

        林朔将手里的衣服重新扔进竹筐里，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冷锋，“进来不知道先敲门吗？”

        “我以前也没……”方羽看见林朔的眼神越来越冷，只得改口，“我下次一定先敲门。”

        不对呀，这也不是敲没敲门的事儿啊！

        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屠溪溪，见她紧绷着一张脸，疏离冷淡，又看了一眼林朔，见他面无表情，脑海里顿时如一团乱麻一般，摸不着头绪。

        这是怎么了？

        莫非寨主和嫂子吵架了？看这样子倒还真挺像。

        方羽在心里连连后悔，哎呀，这事就应该让周毅来说，偏他来了，正好撞见两人吵架，他却还说了那些不知趣的话，不正好给两人火上浇油嘛！

        都怪他这张嘴！

        正在他懊悔不已的时候，林朔坐了下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说到正事，方羽正了正色，“寨主，昨夜……”他注意到旁边还站着屠溪溪，不知当讲不当讲，只得用眼神询问林硕。

        林朔抬抬下巴，“继续说。”

        “昨夜咱们掳来的那些人，他们家里今天传信来说钱财已经备好，要赎人，可二当家临时反悔要加价，还把其中一个男人的手指给割了送回去，我和周毅当时没在，没能阻止他。”

        方羽越说声音越小，这件事是他和周毅负责的，可他俩都想着不会出事，便安排几个小喽啰盯着。

        本想着一旦有消息，那几个小喽啰一定会通知他俩，可谁知道这消息被二当家的截了去，还做出了此等事，完全坏了规矩。

        山匪绑人勒索不怕数额大，就怕来回变卦，若真是惹得赎人一方想要鱼死网破，对他们来说也有不少麻烦。

        他们虽是山匪，却也有规矩，第一次要多少钱财就是多少钱财，决不可随意更改。

        如二当家这般临时变卦，又砍人手指威胁，实在是犯了大忌。

        林朔当机立断，“去把人直接送下山。”

        “寨主，这……”

        方羽皱着眉头，实在不是他不想去办，而是寨中兄弟盯这一家已盯了几个月之久，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为了把人绑上山，还损失了两个兄弟，若是真就这样把人放了，如何向寨中兄弟交代。

        林朔手指放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眼眸低垂，复又抬起，“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会给寨中兄弟们一个交代。”

        听到林朔这样说，不知为何，方羽就是特别信任林朔能把这件事处理好，他爽快答应，“行，寨主，我这就去办。”

        方羽走后，屋里两个人都默不作声，气氛在一点一滴中凝滞。

        屠溪溪抬起眼眸，偷偷看了林朔一眼，他仍旧低着头，手指搭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好似一座雕像。

        他好像真的与别的山匪不一样，屠溪溪心里如是想。

        以前爹和她说过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是天底下最没有规矩的一群人。

        可她今天，似乎遇到了与人们口中不一样的山匪。

        他好像会读书写字，也会守规矩，这是一个怎样的山匪？

        独眼婆婆说林朔十岁的时候才来到山寨，那十岁之前呢？他是哪里的人？

        林朔似乎注意到了屠溪溪的眼神，猛地抬头将她抓了个正着，他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屠溪溪没动弹，她又怎么招他了？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真是让人琢磨不定。

        林朔扫了她一眼，“怎么？我使唤不动你吗？”

        他……他是答应她之前说的了？屠溪溪眼睛一亮，连声道：“使唤的动，使唤的动，我这就出去，寨主您有事就吩咐。”

        屠溪溪转身退出去，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依她观察来看，林朔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既然答应了她，那她这一段日子就不必再提心吊胆的了。

        林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眸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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