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匪来袭

“唔唔……唔……”身穿孝服的女子被堵塞住口，在三个婆子的钳制下死死挣扎。

        女子面容姣好，额头光洁饱满，一双杏仁眼眸水光潋滟，一张鹅蛋脸恰到好处，不肥不瘦，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尤其是那眉心一颗红痣，点缀在眉间如同神来之笔，虽身着孝服，口中塞布，挣扎之间秀发凌乱，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真应了那句话——要想俏，一身孝。

        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两边肩膀包括一双腿都被死死压制着，动弹不得。

        而压制她的三个婆子也有些力竭，没想到这少夫人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滑不溜秋得像条鱼似的，要不是她们三个合力还真就制服不了她了。

        压制腿的婆子看着少夫人，只见她面色苍白无力，那一双杏仁眸子里噙着泪水，似不甘似绝望。

        婆子不忍地移开了目光，心里也忍不住啐了一声作孽。

        黄昏时刻，赵家墓地所在的山头上白幡高挂，满登登站满了人，哀哭声一片。

        赵员外家的管家急忙赶过来，对几个婆子摆摆手，“吉时到了，快把少夫人抬过来吧。”

        此话一出，渐渐安静下来的女子又奋力挣扎起来，几个婆子抬着她刚起身，差点被撂倒，也发了脾气。

        一个面色不善的婆子狠狠掐了女子一把，“少夫人，您就认命吧，早些下去和少爷团圆，就……”

        女子恶狠狠瞪着她，杏仁眸子瞪得大大的，布满红丝，眼神似要将她给吃了，婆子蓦地后背发凉，一想到在这种地方便心里发慌，噎在嗓子眼里的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其他婆子都闭口不言，抬着女子向刚挖好的墓地走去。

        女子被放进棺材里，在这具棺材旁边便是赵家少爷的棺材。

        只听得一声“闭棺”，棺材盖就开始缓缓合上，女子认命般地闭上眼，两行清泪流出。

        就在棺材盖合了一半时，听见一声尖叫，“啊！是山匪，山匪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人群顿时陷入混乱，向山下望去，确实有大约二十几人骑着马手持大刀而来，气势汹汹。

        众人脸色巨变，又听得人喊：“快逃啊，山匪来砍人了！”

        众人手里的东西一丢，皆四散而逃，就连赵家的奴仆都弃了主子开始跑。

        赵夫人腿直打哆嗦，想跑却跑不动一般呆站在原地，赵员外心里也恐惧无比，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山匪。

        好在赵家的管家回过头来拉了二人逃命，二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

        可山匪速度极快，已逼近眼前，抡刀砍去，便有人一刀毙命，似是寻仇而来，凡是披麻戴孝之人，无论老幼，皆成为了刀下魂，其他人只敢奔命，不敢回头看一眼。

        一时间，哀嚎声消失了，夜幕一点点吞噬光亮，烈风作响，伴着山头上横七竖八的白加红，白的是衣，红的是血，满目疮痍。

        而赵员外和赵夫人却是被抓了起来，两人跌坐在地上，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看着满地的尸体都将要晕过去。

        一个下半张脸蒙着黑布的黑衣男子下马，手持长刀，一步步朝两人走来，山上肃风烈烈，吹起他那束起的高马尾墨发，再配上他如剑一般的冷硬双眉和冷酷嗜血的目光，仿佛是从地狱出来讨命一般。

        他走到他们二人面前，刀尖直指赵员外，赵员外吓得一哆嗦，猛闭上眼睛。

        黑衣男子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声线阴冷，“赵大举，你还记得我吗？”

        赵员外慢慢睁开眼，恐惧已使他无心思考，“不……我不记得……”

        刀尖一用力，他的下巴便出了血，只听那男子的声音更为阴冷，一双眼眸里充满憎恨，“你好好想想，八年前你逼死了哪一家人！”

        这眼神使赵员外瞳孔猛缩，想起八年前那个雪夜里，一个瘦弱的男孩满是仇恨的目光，身子不由一震，“你……你……”

        男子俯视着他，似看一团死物，“我说过，我会回来报仇的。”

        再不给赵员外说话的机会，他一刀下去，血溅到一旁的赵夫人脸上，她凄厉地嗷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而赵员外眼睛还未闭上便倒在了地。

        黑衣男子冷眼看着，松了松手腕，翻身跃上马。

        “寨主，这棺材里还有一个活人。”一个小喽啰喊着，把那棺材里的女子扶起来，抽掉了她嘴里的布条。

        而那被喊寨主的黑衣男子瞥了一眼，见她一身孝服，便冷然道：“杀了。”

        小喽啰手快，都已经将绑着女子的绳子解开了，乍一听要杀她还有些愣神。

        女子长得不错，若是杀了岂不可惜，不若带回山寨让兄弟们快活一番。

        他刚想说些好话，却见男子冷着脸道：“赵家人都得死！”

        “等等！”女子猛地站起身来，大喊一声，“我不是赵家人，我是被他们抢来的！”

        男子脸上无甚表情，看到女子容貌时，眸中神色一闪而过，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屠溪溪，我爹是杏花村杀猪的，前些日子得罪了赵家被害入狱，赵家强娶了我进门冲喜，结果他儿子死在成亲当天，今日要让我给他儿子陪葬，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也恨赵家人入骨。”

        男子垂下眼眸，复又抬起，“过来。”他招招手。

        屠溪溪从棺材里爬出来，踩着裙角还差点跌了一跤，低头一看，是一个死人的手绊了她一下。

        她面不改色，快步走到男子马前，瘦弱的背脊挺得直直的。

        男子扔下一把匕首到屠溪溪脚下，平平道：“捡起来，杀了那老太婆。”

        这是让她证明自己恨赵家入骨？

        屠溪溪刚刚躺在棺材里，听见杀戮的声音，就想象到了这些山匪杀人的狠劲，她不敢迟疑，立即捡起匕首，向赵老夫人走去。

        她蹲下身，手握着匕首，眼睛一闭，就要捅进赵夫人身体里。

        “姑娘饶命啊。”赵夫人竟恰好醒了，颤颤巍巍求饶。

        屠溪溪手一顿，对上赵夫人求饶的眼睛，一时竟捅不下去。

        不是她心软，而是第一次杀人对她来说属实有些困难，若是人晕着她捅就捅了，可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倒真不好下手。

        男子似是不耐，皱眉，冷声道：“磨蹭什么？她可是想活埋你，你还舍不得杀她？要么她死，要么你死！”

        男子话音刚落，屠溪溪便闭眼捅了下去，匕首刺入皮肉的声音被赵夫人凄厉的尖叫声所掩盖，而后归于平静。

        屠溪溪一直闭着眼，手上用力，将匕首拔回来，差点溅她一脸的血。

        她稳稳心神，睁开眼，不看赵夫人一眼，站起身来，脚步还有些虚浮，踉踉跄跄走到男子面前，将匕首递还，一双杏仁眼眸里倒影着男子身影，“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什么也不会说出去。”

        男子没答话，将匕首擦拭干净，收回，一伸手，将屠溪溪拉上了马背。

        屠溪溪趴在马背上下意识挣扎，皮股却被狠狠拍了一巴掌，又痛又麻。

        她心里一慌，大喊，“你不能言而无信！”

        “呵！”男子冷哼，“我没说过要放你走，杀了人你还想回去？他们都死了，就你一个人活着回去，你觉得其他人会放过你吗？官府若是审问你，你出卖我怎么办？”

        她急道：“我不会的。”

        男子道：“我不信你。”

        屠溪溪咬牙，山匪才是最不可信。

        黑衣男子一挥手，所有人马都下山往北四散而去，马蹄飞扬，卷起一层层尘土，天地堕入黑暗，万物失色，只余赵家山头一片狼藉。

        屠溪溪一路被颠得厉害，这几天赵家没给她吃什么东西，只能吐酸水。

        男子钳制住她，也不停歇，任她吐个昏天黑地，昏死过去。

        等她清醒过来，天已经彻底黑了，她睁开双眸，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睛转着，静静观察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处一片密林之中。

        天色仿佛被泼了墨一样，挂着几个不甚明亮的星点子，正值秋季，晚间的林风吹来，带动树叶哗啦啦作响，突然，乌鸦叫了几声，增添了一丝诡异气氛。

        她转过眼来，见她左方有四五匹马绑在树上，而她右方几步远，四五个人正在火堆旁一边烤肉一边闲谈。

        一阵阵香味被风送过来，似乎是挣着抢着往她鼻子里钻。

        两三天都未正经吃什么东西，屠溪溪早已不知饥饿的感觉，可现在被香味诱惑着，把她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那几个人在说什么她已无心去听，也不指望能从这些山匪手中讨到东西吃，她默默思量着自己现在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

        几乎不可能！

        这几个人都睁着眼，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除非她长了一双能飞的翅膀。

        她不敢轻易试探，山匪残暴，万一惹怒了他们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她才刚刚死里逃生，能活一天是一天，这条命珍贵着呢。

        屠溪溪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睡吧，睡着了就不会饿了。

        可肚子偏偏似是要与她作对一样，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这一声不大，至少盖不过那几个山匪的交谈声，可也不小，足以引起旁人注意。

        这不，交谈声戛然而止，她似乎已经能想象出来几个人一同盯着她的画面。

        她一动不敢动，听到了几声嬉笑。

        其中一个爽朗的声音道：“寨主，那小娘子长得可真不错，带回去做压寨夫人也是使得的。”

        便有附和的声音，“就是，寨主也该娶个媳妇儿了，身边没有女人怎么行。”

        “哈哈哈，咱们今天去找赵家报仇可是去对了，赵家的金银珠宝咱们抢了，仇也报了，还带回来这么一个娇美小娘子，可是赚大发了。”

        “可不是嘛！”那爽朗的声音又响起，“寨主，以前可没见你带过女人回去，今天可是动了凡心喽，那小娘子虽是赵家儿媳，可成亲当天那赵家的短命鬼就死了，还没洞房，估计还是个雏呢，寨主好福气啊……”

        后面的话不堪入耳，像是故意要说给她听的，屠溪溪紧紧闭着眼睛，不再听那些污秽话语。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冷硬的声音道：“行了，都去睡吧，一早赶路。”

        嘈杂声音渐渐停止了下来，只剩下了火烧着柴木时不时爆出的哔哩啪啦。

        屠溪溪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她往右边看，见那几人在火堆旁都横七竖八的躺着，有的已经开始打呼。

        她心下安定，一只手肘撑地，慢慢地坐了起来，偏过头来望向火堆，旁边地上有不少鸡骨头，她舔了舔嘴唇，一只手揉了揉肚子。

        她慢慢转了转身子，面朝着火堆，一双眼睛转了转，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慢慢浮现。

        他们都睡了，她悄悄地跑，有很大可能不被发现。

        瞬间，屠溪溪的眼眸都亮了。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她向右一扭头，勾起的唇角却僵立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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