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直到站在江户川乱步门外时，浅川绘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莽撞了。

        太宰治走得倒是干脆利落，完全不打算再管这件事后续的样子，只留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是来干嘛的浅川绘表情僵硬的站在原地。

        她是来干嘛的？

        和江户川乱步告别然后完成任务再也不见的。

        她竟然就这么过来了甚至没带一点零食！

        浅川绘你是笨蛋吧你果然是笨蛋吧！！！！！！

        浅川绘退后一步决定先去买个几大袋零食再来面对这个艰难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谈这种问题的时候甚至连零食都不带也太不礼貌了。

        然而没等她退出第二步，门便自己“砰”的一声打开了。

        气鼓鼓的江户川乱步双手叉腰，眼神谴责的瞪着她，委屈的控诉道，“太过分了！只有遇到麻烦才想起乱步大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想不和乱步大人告别直接跑掉，绘也太过分了！乱步大人要生气了！”

        浅川绘时隔半年再一次正式面对他，不由有些不知所措，她眨了眨眼，试图找回曾经的熟悉感，小声辩解道，“只是想起来没给乱步大人带零食想去买零食哄乱步大人而已啦。”

        江户川乱步睁开了一只眼睛，碧绿的猫瞳透出了凌厉的意味，他大声否认道，“才不是！绘明明就是想临阵逃脱不告而别！”

        浅川绘噎了下，一时无言反驳，于是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她也说不好她是不是这么打算的。

        江户川乱步鼓着腮帮子不满的看着她，好半晌才泄气的眯起眸子，闷闷不乐的让开一步，小声嘟囔道，“算了，饶过笨蛋了。”

        浅川绘看着他让出的位置和洒在黑暗中的暖橙色灯光，不由晃了下神。

        明明半年也不长的，可是再回到横滨，她却总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一切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好多人再看见时也蒙上了一层模糊又陌生的滤镜，明明是熟悉的人，她却陌生的不知如何对待。

        她眨了眨眼，忽然有些茫然无措。

        不想面对这些。

        不想记得这些。

        好想逃跑，跑到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好好活着的地方。

        “快进来，”江户川乱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走神，语气还有些凶巴巴的，“乱步大人又不会吃了你。”

        浅川绘抬眸看了他半晌，江户川乱步瞪着碧绿的猫瞳，气呼呼的和她对视，一副一点也不让步的样子。浅川绘低下眸，乖乖走进屋子，坐了下来。

        所以，要告别吗？

        要怎么说啊

        浅川绘再次陷入迷茫。

        她超级超级不擅长告别，每一次告别都被她弄得糟糕透顶。

        这次也会吗？

        上次乱步已经很生气了，这次呢？

        还有中也，还有太宰先生明明他们没有错的，可是她把一切都搞糟了。

        江户川乱步坐在她的旁边，已经抱着零食“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微微鼓起的腮帮子让他看起来像是毛茸茸的松鼠。

        “别想啦，既然做了决定那就去做好了，乱步大人会支持你的。”他专注的吃着零食，头也不抬的说道。

        浅川绘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茫然的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可是我不知道。”

        江户川乱步拎起空掉的零食袋子看了看，叹了口气，“绘果然是笨蛋嘛”

        他有点犹豫的盯了空的袋子一会，闷闷的舔了舔嘴边的碎屑，气鼓鼓的说，“就像当初离开一样，做自己想做的选择好啦。不过这次要好好告别，不然乱步大人会生气的。”

        像当初离开一样，做自己想做的选择吗

        浅川绘屈起膝盖，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语气有些沮丧和郁闷，“那才不是我的选择。”

        离开也不是，活下去也不是。

        她低着眸，沉默了半晌，下意识的看向了半天没说话的江户川乱步。

        印象里总是快快乐乐的名侦探正抿紧唇，难过的盯着手里的零食袋子，碧绿的猫瞳中蓄满了了泪花。他似乎察觉到了浅川绘的视线，小小的抽泣了一下，闷闷的转过了头。

        浅川绘愣了两秒，惊慌的跳了起来，一向偏慢的语速都瞬间加快起来，“乱乱步大人？怎么了怎么了？是零食没有了吗？还是我惹你不开心了？你你怎么哭了啊”

        江户川乱步瘪瘪嘴，转头看了她一会，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绘小绘是不是很痛啊那个时候一定很痛吧哇呜呜呜呜呜呜。对不起，乱步大人去晚了如果乱步大人早点发现就好了”

        不是意外活过来，不是想骗任何人，是真的被所有抛弃真心实意的想要以死亡去面对所有会让自己伤心的事和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啊。

        明明下定决心想要死去想要逃避，却最终没有死掉，甚至发现自己的举动伤到了别人，不得不再一次被逼着面对很痛吧，很痛吧。

        可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可以看穿一切真相超级聪明的乱步大人没有办法帮她，甚至没有办法拉她一把。

        明明是朋友啊。

        小绘明明是他的朋友，可是他却只能看着她在无人知晓的泥沼中挣扎，沉没。

        “小绘是不是很疼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明明说好一起去看烟花的”名侦探哭的抽抽搭搭，整个人和八爪鱼一样挂在她身上，难过的一塌糊涂。

        浅川绘僵在原地，嘴唇颤了许久，才发出了声音，“对不起”

        乱步大人那个时候原来在吗？

        她大脑一片空白，忽然止不住的难过。

        她不太想得起来当时的情况，只记得太宰治苍白的面容和努力试图抓住她的手。可原来那个时候乱步大人也在的吗？

        他是不是看见了？

        “对不起。”浅川绘低下头，鼻尖是名侦探身上清清淡淡又暖呼呼的气息，她眨了眨眼，再一次重复。

        知道她死掉和亲眼看见是两个概念。

        让乱步大人亲眼看见朋友在自己面前死掉是很过分的事啊。

        “如果知道乱步大人在的话，可能就不会那么莽撞了。”她轻轻说着，却自己也不太能确定。

        毕竟她很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才不是这样，要道歉的，要感到抱歉的才不会是小绘！”江户川乱步抬起头认真的反驳，碧色的眸子清澈而明亮，声音中还带着略略的哭腔却无比的坚定，像是在说出某个绝对不会有错的真理，莫名的让人信服。

        “做错的是那些笨蛋大人！小绘只是被不负责任的笨蛋大人伤害到的笨蛋而已！小孩子才不需要为笨蛋大人的错误负责！被伤害的人也决不应该为自己没有被伤害者乖乖伤害道歉！小绘没有错的！”

        浅川绘也抬起头，有些手无足措的看着他，略带茫然的浅金色眼眸和名侦探坚定而认真的碧绿色眼眸对视一秒，仓皇的避开。

        她定定的盯着地板，微垂下的眼睫透露出些许逃避和抗拒的意味，浅粉色的卷发披散在肩上，伴随着低头的动作微微垂落，挡住了半边侧脸，一瞬间看起来苍白而沉默，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在世界上。

        江户川乱步也沉默下来，他看着浅川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浅川绘是个很大很大的麻烦，甚至可能到了他都没有办法的地步。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开始。

        可是他还是选择和她成为了朋友。

        他们之间隔了很多很多，是他无法跨越的东西。

        那也是可以阻隔任何人的东西。

        但那不是小绘的错，她的人生被搅得一团混乱，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阻隔她和他人的东西是什么。

        一直都是她向别人伸出手，无论被拒绝多少次都没关系，可是她现在不敢了，所以该他向她伸手了。

        江户川乱步认真的看着她，没有犹豫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小绘，乱步大人不是在生气，是在难过哦。”

        踏出这一步，就真的会很麻烦很麻烦了，而且会很难过的。

        可是他不想再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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