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清晨，阳光普照。

        短大队齐聚冰场，领队宣布了分组。

        齐择进入了a队。

        季锋也进入了a队。

        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是本赛季的重点扶持选手，有机会去上世界级别的大赛。

        而江为止被退回了b队。

        他们的训练时间基本错开了。

        齐择作为新进队员，向大家做自我介绍。

        说话的间隙，江为止看了看季锋，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不认识齐择，也不感兴趣。

        齐择性情温和，虽然是东北人，却并非来自吉林省或黑龙江省的省队。

        他是青岛队的。

        这无疑是很奇特的。

        整个短道速滑圈子基本就是黑吉之争，再有就是辽宁省队。其余省队其实没输送过什么天才选手。

        而齐择竟然是青岛队的。

        大家自然有几分好奇，问他师从哪位教练。

        齐择说话很会打太极，三言两语，便把话题引到了青岛的风土人情。

        他和一队的队员一一握手。

        轮到季锋，他微笑着说：“你好。”

        季锋回握他的手，也笑道：“你好。”

        领导添了句话：“季锋可是咱们队里为数不多的长距离选手啊，小齐长距离也不错，超级三千米也能滑下来。你们俩可以多切磋。”

        季锋温和地点点头，说：“好。”

        仿佛两个人就是初次相识。

        日子流水一样过。

        齐择很快就融入了大家。

        而江为止被退去了b队，训练时间和地点都不太一样。没有了江为止的带领，季锋又回到了从前，不爱讲话，独来独往。

        她继续认真地看狗血剧。

        江为止也时不时会在宿舍门口蹲守她，然后两个人结伴去吃饭。

        季锋特认真地问过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了啊？”

        季锋诚实地说：“有点。”

        江为止当晚又彻夜未眠。受罪的仍然是冤种室友——他的新室友是个新选拔进来的小孩儿，才十四五岁。

        早晨刷牙的时候，室友问：“哥，你相思病啊？”

        江为止给他脑门儿来了一下，说：“文雅地说，我这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天越来越冷了。

        温度掉得真快。日历一页页地撕掉，第一场世界级赛事要来了。

        江为止裹着大围巾，没换冰刀，站在冰场边。

        场馆的大灯早就熄灭了。

        晚上十点多，这里应该马上就要闭馆了。

        季锋却还在一圈一圈地滑。

        她的速度拉得太高，又滑了太久，累得动作已经变形，出弯道的时候就没收住，直接摔了出去。

        江为止翻身跳进冰场，抓住她，说：“够了。”

        季锋躺在冰面上，没有动弹。

        她小声地说：“我不想承认，但是，我很紧张。”

        江为止叹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扶她在场边凳子坐下，俯下身，帮她把冰鞋脱掉。

        “我真的可以吗？”

        季锋有点儿怀疑自己。

        她要去比赛了，本赛季的世界杯第一站。

        在长距离的头号选手孟橙因伤退役后，女队的纸面实力就弱了下去。

        女队的500米算是传统强项，运动员争得正酣。

        而长距离一贯比较弱，孟橙算是天降紫薇星。不过，她走以后，到底是有点青黄不接。

        而这第一战的名额，没有给前辈，反而落在了季锋的头上。

        教练一锤定音，队里不是没有争议。

        甚至有两个大队员，言语十分刻薄。

        季锋虽然不在意，却也开始怀疑自己。

        江为止故作轻松，笑嘻嘻地说：“你不去就让给我啊。我还想去呢。”

        这次江为止没入选。

        他状态不是太好，瓶颈期一直没过去。

        季锋有点抱歉，她忙着紧张，似乎忘记了江为止的处境——呆在b队，没有提高，他应该才是最难过的人。

        季锋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无病呻吟。

        她叹口气，想道歉。

        江为止却是笑了。

        “如果感到抱歉，就带点纪念品给我。我等下就开张单子给你，出国不代购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笑得这样爽朗。

        季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为止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个没有负面情绪的人——也许，他的脆弱全是自己消化的。

        在季锋的记忆中，江为止总是笑嘻嘻的。他油嘴滑舌又自恋，但是，他难过的时候会怎么排解呢？

        她看着江为止笑容满面的样子，忽然觉得心上尘埃被吹散。

        被一阵温柔的风。

        三万英尺的高空，飞机的轰鸣声持续着，漫长的飞行里，季锋没有看机上的电影，反而是攥着手机，听歌。

        里面都是江为止没删除的歌曲，她懒得倒腾，直接塞上耳机听。

        他听歌的口味倒是不似外表花哨。

        她一首首听，最喜欢的是一首粤语歌。

        “iwillalwaysbewithu

        alwaysbetrue”

        换好衣服和冰刀。

        季锋拿出手机，那个名叫【季锋全国后援会】的群里，热热闹闹的。

        纵然有时差，国内正是睡觉的点儿，江为止和他的父母却都熬着夜，给季锋加油。

        江妈在群里发了照片，是她做好的腊味。

        “闺女儿，等你比完赛呀，我们就到北京去看你们。吃的喝的都备好啦，到时候给你们都带去，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别紧张！咱们家的孩子肯定行！”

        跟着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江爸爸则是发了个中规中矩的拳头表情，说：“加油！！！”

        季锋抿嘴笑了笑。

        有后援会的感觉，还不错。

        至于江为止。

        这厮发了张自拍，脑门上缠着个必胜的——破布条？不知道哪搞来的。手上还举着个灯牌，写着季锋加油。

        完全沉浸式观看比赛型观众。

        人不在现场，却胜似在现场。

        季锋举起手机，也自拍一张。

        她笑得很灿烂。

        “上场啦，等会再来。”

        1/4决赛还不至于一一介绍选手入场。

        转播镜头只是扫了一下著名选手。

        季锋摘下刀套，进场。

        起跑，枪响。

        季锋的道次在外面，再加上是长距离，她并没有争得太厉害。

        第一个直道出弯儿，她排在第四。

        教练组给她制定的策略是跟滑为主，伺机而动。

        这所谓的伺机而动，和下厨做饭时的“适量盐”是同样的无用教程。

        短道速滑的魅力不在于预先战术，而在于，伺机而动。

        季锋跟滑，心里默默数着圈数。

        刚两圈，她就觉得不对劲。

        太慢了！

        领滑的c国选手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她正值当打之年，因为出道早，年纪不算特别大，但是经验积累了三个冬奥周期，是个实力雄厚的运动员。

        她在刻意地压慢速度？

        季锋只是有此猜想，而教练却是在场外掐着表。

        过弯道的时候，教练大声地喊着：“太慢了！太慢了！”

        进入第三圈，季锋已经做了决定：强制提速。

        同组有个名将，是来自k国的天才少女朴具里，专项就是1500米，同时还兼了1000米和接力，上个赛季还参加了500米和接力，打满全场。

        朴一定会锁定一个出线名额。

        此时此刻，朴具里还在队伍末端挂着呢。k国的传统劣势就是爆发力弱，他们整队的风格说猥琐一点，就是苟进决赛圈吃鸡。他们很少领滑，后程会凭借拉外道超越晋级。

        同组还有一名加拿大老将，一名意大利新秀。

        不是一场好打的仗。

        季锋不认为自己能前三名冲线。

        她的伺机而动，就是搅局。

        前面三个人争得不算太凶，因为领滑的c国老将把路线控制得天衣无缝，又压着速度。

        季锋直接外道把速度拉起来，先冲了上去。

        c国老将没想到她加速这么早，自然不让，也开始提速。

        季锋在弯道仍然连续加刀，硬生生地超了上去，开始领滑。

        她的速度实在提得太快了，欧美选手普遍不太打磨战术，也就是俗称的“滑得比较耿直”，看见领滑的季锋把差距越拉越大，心里也着急了，跟着就上来了。

        第一梯队都提速了，队伍后面挂着的k国天才少女朴具里也开始动了。

        朴具里是被逼的。

        她再不加速，后程能力再强有什么用啊，被套圈了谁能有本事反超到第一啊？

        朴具里只能跟着加速了。

        既然加速，她索性就连续加刀，趁着混乱竟然滑到了季锋身后，成为第二名。

        季锋看不见后面的情形，而看着直播的江为止却看清了。他拿出手机就给季锋发微信。

        【朴这个赛季的内道能力提升太多了，她刚才从倒数超越到第二，是趁乱连续三个内道过来的。】

        不同于其余k国的内道超越能力，朴具里从来都是靠外道超越的。

        没想到，方才，大家都在加速的时候，她瞄准时机，凭借自己娇小的身躯，神出鬼没地就超越了。

        每个赛季，都会有新变化。

        季锋还在场上奋力往前。

        扶冰、加速、注意着后面动静。

        朴具里一直紧紧地跟着她。

        还有三圈。

        朴具里脚下开始连续加刀，季锋知道她的意图——故技重施，外道超越。

        季锋很想跟着加刀，但是她已经没劲儿了。

        她的大腿开始酸涩肿胀。

        她的极限快到了。

        她还在坚持。

        朴具里已经完成了超越，开始努力地扩大优势。

        还有两圈。

        c国老将趁季锋不注意，内道超越上来，身位已经领先了一半，按照规则，季锋必须让开路线。

        季锋努力地跟上前面两人。

        朴具里已经遥遥领先。

        finallap的警示铃声响起来了。

        进入了最后一圈。

        季锋努力地跟滑，咬紧了c国老将，守住第三名的位置。

        最后一个弯道，季锋实在筋疲力尽，动作全部变形，身后的蓝国选手虎视眈眈，并没有放弃。

        季锋的路线收紧，她却抓住时机从外道上来，以一个刀尖的优势，第三名冲线！

        晋级的是第一名的朴具里，第二名的c国老将，第三名的蓝国新秀。

        而季锋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滑到教练身边。

        教练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滑得很主动！你们这组速度特别快，等会儿看后面的成绩，也许可以第四名晋级！”

        这是短道的一个规则，小组前三正常出线，而对于滑得最快的小组，会取第四名晋级。

        这也就是季锋搅局的根本目的。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什么机会在这样激烈的小组里晋级，如果循规蹈矩地滑，多半儿就是循规蹈矩地被淘汰。

        季锋在场外等着成绩。

        果然，在她的疯狂加速影响下，朴具里破了世界纪录。

        朴具里几乎都要套圈（领先一圈）成功了。

        而朴具里的速度进一步带动了小组的成绩。

        季锋也滑出了自己的好成绩。

        她成功地晋级了，以小组第四的成绩。

        季锋和教练团都对这个成绩挺满意的。

        不过，这样的招数并不是百试百灵的，当晚，季锋的体力弱点就暴露出来。

        半决赛的时候，根据规则，季锋带着一个很快的成绩，被分到了一个相对弱势的组里。她拼尽全力地滑，非常吃力地以倒数第一晋级到了finala决赛。

        这对于新人来说，是个挺好的成绩了。

        尤其是，季锋还是第一次比世界杯。

        最终，筋疲力尽的季锋，在前面有人摔倒的情况下，取得了finala第五名的成绩。

        天才少女朴具里得到了第一名，以巨大的优势。

        季锋下场的时候，还有点儿郁闷。

        怎么人家的体力就那么好呢？

        不过，季锋也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地发挥出来自己的实力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努力提升。

        像搅局这样的招数，并不是万能的灵丹妙药。

        不管怎么说，季锋初战告捷，她也算是进入了冰迷的视线了。

        当晚，就有冰迷在论坛讨论。

        《长距离的紫薇星？》

        对于冰迷而言，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季锋出现在国际赛场上。之前季锋大多是参加亚冬会、大冬会，成绩不错，但是没有重量级赛事。

        而本赛季的世界杯第一站，季锋算是正式出道了，一个十六岁的，长距离的，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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