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chapter2

        短道速滑队夏训又选在了地处高原的昆明，两周一次的登山限时40min训练又开始了。

        季锋塞着耳机顺着公路跑在前面。

        第一阶队的队员有前辈，也有季锋这样的后辈。

        季锋仅仅地跟着她的偶像孟橙。孟橙是三朝元老了，第一届奥运会她得了500米亚军，第二届奥运会巅峰回归，拿了三枚奖牌，第三届却因为失误摔倒和路线的缺陷颗粒无收。但是她仍然不愿意退役。

        或许每个运动员都在追求着一个完美的职业生涯句号。而孟橙本应画上圆满句号的d城冬奥会败北，令她不得不坚持下去。她渴望在p城冬奥会拿到奖牌，然后顺利退役。而这实在是太难了。

        孟橙在前面气喘吁吁地跑着。

        一头黑发修的极短，贴着头皮，一点也不像个秀气的姑娘。虽然短道速滑队的女生多留了短发，但是都保持着刘海和基本的造型，基本都微微盖住了耳朵的轮廓——这是花季少女们对自己性别的最后坚持。大家闲下来的时候也会讨论染个什么颜色的头发，或者什么样子的刘海更修饰脸型和大额头。但孟橙不是。

        孟橙直接去理发店，要求推平自己的黑发。然后全身心地投入训练。

        季锋很敬佩她。

        不仅是因为她为中国短道速滑队开辟了一个新时代，还因为她已经29岁却仍然坚持的那份执着。

        季锋想，自己大约是不够热爱这份职业，她似乎并不把冰场当做自己的舞台。她要赚钱，仅此而已。她选择短道速滑，仅仅是因为，短道速滑队的基层选拔花销最小。当初她不过六岁，就已经要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而她面前的诸多选择，都因为钱向她关上了大门。热门的赛场不能选，因为太贵，还要送礼找门路；太稀有的赛场不能选，因为太贵，高尔夫的场地太稀少。而唯有短道速滑，对她是那样友好。

        她开始了每天的训练。

        体校的教练觉得她孺子可教，因为她最拼命。就这样，她练习了半年后，破格提前上冰训练。因为她年龄小，最没有前途，而冰场实在有限，在排班表上，季锋所在的队伍的训练时间是——凌晨三点钟。好的时间是要留给体校尖子生的，一般的时间是留给种子选手的，而留给这些小孩子的只有凌晨时间。

        不过她觉得蛮不错。训练两个钟头以后，恰好六点钟，她刚好赶得及回去帮妈妈收拾摊位，准备出早点摊。就这样她又训练了两年，哈尔滨体校来选拔新一批后备小队员，季锋成功入选。

        而她忽然发现，她还是没有钱。

        去哈尔滨集训一整年的费用是六千块。她拿不出来。

        而她那双破冰刀已经不被允许使用，哈尔滨的冰场更漂亮，需要一副合格的冰刀。这副冰刀，要价两千五百块。她仍然拿不出来。

        季锋回去跟她妈妈商量。她妈还没张嘴，她的继父就冷笑一声：“我听说练体育是不要钱的，你这怎么要这么多钱？你该不会是帮你妈诳我钱呢吧？”

        季锋的妈妈反应迅速，反手就是两巴掌。当然两巴掌落在了季锋脸上。

        “下贱的东西，张口就要这么多钱，也不睁开眼睛看看，你配不配要这么多钱啊？滚！明天老娘还要出摊呢，少在这儿给我们添堵。对了，去跟你爸磕头，认个错！”

        季锋觉得她可能也就这样了吧，帮家里卖卖早点，或者是帮继父那个菜摊子进菜，骑着三轮车裹着头发，然后嫁一个和继父差不多的男人，喝酒了就打人，平时对妻子颐指气使。

        她真的是不甘心。

        她是多么想跳出这个世界。为了能够免掉生活费，她放弃了读书，虽然她那样喜欢书本。当了体育生以后她有了定期发放的球鞋和一点点餐补，她觉得只要努力，就能拿更高的补贴。但季锋确实没有想到，九岁的她，还要负担这样一笔钱才能参加哈尔滨集训。

        季锋带着冰刀去河上划了几圈——东北的冬天滴水成冰，穷队员和业余爱好者一般在此集结。

        然后季锋就去了体校辞行。教练叹气。

        峰回路转是六天后。教练打来了电话，告诉她，有一笔资助款到了，优先给她。一万块钱全部由季锋支配。后续要看她的成绩。若能留在省队，这笔资助会保留下去。这是体校史上收到的最大的一笔捐款，来自于不知名的爱心人士。

        季锋觉得老天的确帮她。

        她背上新的冰刀去了哈尔滨。然后连续两年没有回家。每年春节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因为体校的人几乎都回家过年了，唯独季锋留在那儿，霸占了一整个冰场，她肆意地滑。

        就这样滑到了十三岁，省队推选她参加了两次甄别，集训半年，然后再甄别选拔，成功成为国家队后备队员，当时她是整个短道速滑队年龄最小的孩子。虽然没有正式入选，但是她离北京更近一步。

        她一直觉得自己努力训练，只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如果拿了奖牌，她大概就会找个机会退掉，然后转文职。而不是和孟橙一样，是为了梦想和热爱。

        孟橙家境小康，父母工薪阶层。但是她就是喜欢在冰场上驰骋的感觉。这就是她和季锋最大的区别吧。

        季锋正想着，前面的孟橙就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她伸出手去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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