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想你了

得知所有真相的云初一个人蹲在天台的一角失声痛哭。

        她吸着鼻子，定睛一看才把刚刚苏杨塞给她的东西看清。

        是一个云朵挂饰。

        云初破涕而笑。

        仿佛给她暗无天日的世界透进了一束光。他并没有讨厌她，也没有骗她。

        他还是喜欢她的。

        这好像成了她的唯一念想，她每天就靠着这个想法熬过去。

        总有一天，他会从国外回来，她会和他再一次见面。

        他们会一直好好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贺延还没来得及听云初唱《无人之岛》，他就已经走了。

        可能因为经历相似，和歌词产生了共鸣，云初泪洒当场，歌曲还没完全唱完，她就哽咽发不出声音了，表演只能中止。

        -

        云初将自己封闭起来，她只想快点上大学，快点毕业，快点去找贺延。

        她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每天过一天算一天。

        她看上去就像个正常人，但实际上夜晚的时候会偷偷在被窝里抹眼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鼓起勇气吃药。

        常常夜晚睡觉不安心，只有抓着贺延给的小挂饰才能安心。

        虽然她常常感觉自己挺不下去了，但还是紧咬牙死扛过去。

        她的反常，没有一个人发现。

        就这样，她一点一点地熬过了高考。

        -

        毕业晚会那天，所有的人都脱了校服，换上了大人的衣服，好像象征着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他们跟老师聊得热火朝天，但云初就一个人呆坐着，盯着手里的玻璃酒杯，里头的酒晶莹剔透，时不时还冒出点气泡。

        他们毕业了，成年了，可以喝酒了。

        云初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灌了自己好几杯酒，就当是青春里的最后一次叛逆吧。因为第一次喝酒，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未知的领域，她喝得太猛了。

        酒精麻醉着她的神经，她开始看一切都看不真切，空腹喝酒实在难受，但她却感觉前所未有的痛快。

        现场的哄闹声让她觉得聒噪，她起身自己一个人去散步。

        云初走路磨磨蹭蹭的，还有些东倒西歪。她下楼梯，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她眼前一片模糊，还有些站不稳，脚一扭，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

        手臂被人拉住，轻轻一拽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个感觉很熟悉。

        云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醉意渲染了眉眼让她看不清面前的人，但是这轮廓还是能依稀辨别出来。

        是幻觉吗？

        “贺延？”云初感觉这根本就不真实，但她真的顾不上那么多，紧紧的抱住他，“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为什么丢下我？”

        眼泪像是积压了三年，终于因为眼前这个人释放出来。

        所有的压力都已经消失。

        贺延心疼地抹去了她的眼泪，一时间也哽咽地说不出话，面对这个，三年未见的少女。

        云初站直了身子，不再抱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啪嗒啪嗒地流，“你凭什么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你以为你是谁啊？”

        “凭什么说一大堆伤人的话就走啊，就凭我喜欢你吗？”云初说话带着哭腔，都已经含糊不清了，“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随便丢下我。”

        “我也不是……没有你就不行。”

        贺延红了眼眶，泪水充盈着眼眶，走到她面前，“云初。”

        他托起她的脸，轻轻地吻住她的唇瓣。

        时间静止了好久。

        云初愣了，脸颊有一股温热划过，她闭上眼睛感受着。

        她想时间停住，想让这个吻长一点，想让少年留在她身边，哪怕是幻觉也好。

        你能不能不要再走了？

        能不能不要说一些放弃我的话？

        这一次我真的不会被你气走了。

        以前都是你等我，

        现在，

        轮到我来等你。

        可能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上来了，她开始晕晕乎乎的，闭上了眼睛晕睡过去，稳稳地靠在贺延的肩膀上。

        贺延滑了滑喉，眼眶红红的，爱惜珍宝一般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颊，将她抱起，紧紧地抱住，又在她额头上留下印记。

        “对不起，我的小云朵，毕业快乐。”

        -

        云初一觉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视线逐渐清晰，她才看清她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艰难地爬起，头痛欲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云妈妈踩着点踏进来，把她房间的窗帘直接拉开，阳光肆意又猛烈地照进来，云初下意识闭着眼伸手挡阳光。

        “你说说你，”云妈妈一早上就开始唠叨，“这才刚毕业，就喝酒喝成这样，哪家女孩子像你这个样子？”

        云初郁闷地根本不想说话，任由着云妈妈训斥。

        “昨天怎么没叫人拐跑？真是的，”云妈妈气死了，“你就不能盼你妈长命一点？”

        “……”云初抬头和妈妈对视，认真道，“就凭你女儿这样，鬼看了都想躲。”

        云妈妈点头，“说的也是。”

        云初：“……”

        “赶紧起床收拾你自己，收拾完了出来吃饭。”云妈妈骂骂咧咧地出了她的房门。

        云初慢慢吞吞地下了床，磨磨蹭蹭地收拾了自己坐在餐桌前，也免不了云妈妈的训斥。

        “慢吞吞的像样吗？”云妈妈跟吃了枪药一样，“不会喝酒就别喝，才多大的人学人家喝酒，你以为你是诗仙啊？喝了酒还能写诗？”

        “咳，”云初喝了口粥，差点被云妈妈呛到了，她眨了下眼，小心翼翼地看向云妈妈，“妈。”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

        云初失语，默了一会开口，“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我一开门就看你坐在家门口，”云妈妈声情并茂地说着，“诶哟，跟个小乞丐一样。”

        “……”云初哦了一声，温吞地喝完了粥回了房间，她拍了拍自己的头，“可恶啊，怎么喝断片了。”

        云初脑子里一闪而过昨天晚上迷糊的记忆。

        昨天……贺延回来了？

        她顿时心头一紧，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

        昨天那个真的是他吗？

        手机的铃声响起，是微信的语音通话。

        是林兮和余安依发来的，云初想也没想就直接接通了，刚一接通就听到这两个人的叫声。

        云初有那么一瞬间后悔接了电话。

        “毕业快乐啊！”林兮大呼小叫的，“小林学姐强烈推荐你来我们a大！”

        “别听她的，来我们s大！”余安依的声音更大了。

        云初把手机挪远了点，默默地把声音键按小，“你们怎么比学校招生所还热情。”

        “诶，问你们个事，”云初盯着手机上的头像发着呆，“昨天贺延回来了吗？”

        当年，贺延走的消息，云初有和她们讲过，但次数不多，她们怕提贺延会让云初不高兴也就直接略过了。

        “啊？贺延？”林兮语气很惊讶，“我没听说过。”

        余安依：“我也是诶，怎么了？”

        “没，”云初有点失望，“我昨天贪杯喝酒喝醉了，感觉他好像来过。”

        “别难过了，都三年了，咱看开一点。”她们开始安慰她。

        云初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些什么，“等一下，你刚说你在s大，我怎么记得沈言也在s大，余安依，老实交代。”

        s大是全国很有声望的大学，当时沈言拿到了s大自主招生的名额，校长还骄傲地开讲座激动了俩小时，基本就是说他优秀，云初坐底下都快无聊发霉了。

        “我们在一起了。”余安依整个人都冒着粉色泡泡。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云初和林兮神同步地把群通话给挂了。

        余安依：“……”

        紧接着聊天界面里全部都是感叹号和放烟花的表情。

        林兮又开始激动地发出她的语音轰炸。

        “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在一起的？”

        “我要知道详情！”

        “……”

        云初叹了口气，关了手机瘫在床上，疲倦地闭上了双眼，烦闷和不安在她心里交织相融着。

        那个被藏在心底三年的人，毫无征兆地以这种方式再一次闯入她的世界。

        又莽撞地匆匆离去。

        她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什么，他就走了。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幻觉。

        对，昨晚她不清醒了。

        云初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

        她倒希望一直沉浸在那个幻觉里。

        永不清醒。

        -

        高考后的暑假，云初感觉无聊又漫长，她整天宅在家里不愿意出去。

        也许是因为在家跟个咸鱼没什么区别，云妈妈看不下去了，直接把她赶出了家门，丢了一句“你今天没玩到傍晚不许回来。”

        “……”云初扬眉，还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云初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夏日的烈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这要玩到傍晚，她肯定会变成煤球。

        她进了一家书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跟在家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玩手机。

        “云初？”

        听到叫唤，云初抬头对上叶欢的脸。上了大学之后的叶欢变得漂亮了很多，皮肤白净透，头发还有些小卷，已经开始打扮自己了吧。

        “还真是你，”叶欢自然地坐在她对面，满面笑容地看着云初，“一年没见了吧，怎么看你那么憔悴。”

        “还好，”云初颔首，“可能备战高考的时候太卖力了。”

        叶欢：“想好去哪所大学了吗？”

        “看分数吧。”云初转了转放在自己面前的杯子，无意说道：“你在哪上大学？”

        “我在b大。”叶欢笑着，“离这还蛮远的。”

        云初抬眸，“在b市吗？我怎么记得苏杨也在b市？”

        叶欢点点头，语气明显没之前那么欢愉，目光滑落，“是，但我没碰到他多少次。”

        “一个城市，你们相互照应也蛮好的。”云初微微一笑，为了让话题继续下去，随口问了一句，“苏杨最近怎么样？”

        叶欢勉强扯扯嘴角，“他也就那样吧，追时暖追到了b市。”

        “时暖？”云初疑惑了，“他们还在一起啊。”

        “我就搞不懂了，苏杨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泡啊，”叶欢皱着眉，生起气来，“时暖根本就不喜欢他，他还这样，我真的不懂了。”

        云初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听她这语气，应该是很不理解。

        他们之间的事，好像很复杂。

        见她这一副暴躁的样，云初也没多问什么。

        -

        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很快就来了，云初被h大录取。h大也是很有声望的大学，云初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超常发挥了。

        当天云父母还给她办酒席，请了很多亲戚来。表哥陈辰也来了。

        云初自顾自地夹着菜，偶尔还会被云妈妈拉起来敬酒，满脸无奈。

        过了好久，云初有些受不了了，就跟云妈妈说要自己出去透气。

        外头繁星点点，静谧无声，只有来来往往的人。云初待在酒店对面的公园，坐在长椅上看着手机。

        手机里一条信息也没有。

        她关了手机，失落地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月亮，拿出云朵挂饰，试图用它挡住月亮。

        月亮藏进了云层，奈何光芒闪耀，月光像是给云层镀了一层光，圣洁而又明亮。

        云初看得入迷，却被不远处的脚步声所吸引。陈辰也出来了，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云初旁边，他看向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云初反应不过来，呆愣愣地看着他。

        陈辰懒散地靠在长椅背上，垂眸看着她手上的云朵挂饰没忍住弯了弯唇，“这个，刚买的？这么喜欢？”

        云初摆弄了一下挂饰，眼里流露出光来，点点头，“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你喜欢的人？”陈辰静静地回过头不再看她，仰望着天上的繁星，眸中平静无波澜。

        是喜欢吗？

        是或不是。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

        已经超出了喜欢。

        是爱吗？

        云初不敢确定。“爱”这个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太宏伟了。

        她只知道，她愿意等他回来。

        尽管他不知道。

        陈辰见她半天没有回答，也直接略过那个话题，找了个新话题，“我也在h大，咱们可以互相照应了。”

        陈辰原本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发展，但不知道怎么的，高考发挥失常了，但好在他成绩还是很好，还是可以去重点大学。

        “好。”云初微微一笑，对这事也不怎么在意，她眉梢微抬，眸中月光闪动，给人一种静谧唯美的感觉，她看向陈辰。

        陈辰与她对视，“我真羡慕你。”

        云初先是怔住了，明显是被他这话愣住了，过了一会反应过来。

        陈辰轻笑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女生吗？”

        “她喜欢上别人了，我还喜欢她。”

        陈辰一笑而过，眼眶隐隐闪着波光，在这黑夜里过于明显。

        云初拍了拍他的肩膀，想通过这个给他打气，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也许，”陈辰的声音都哽咽地发颤，“我应该出来了，该接受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了。”

        云初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就只是静静地听着，低眼看着手心中的云朵挂饰，下意识攥紧了它。

        她也没忍住滑了滑喉，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烦闷得很。她为陈辰的事感到不平和不甘，但又很无奈，这事不是她可以控制。

        她连自己的事都控制不住。

        云初感觉到咽喉有种苦涩的味道，她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也说了，是‘也许’，那你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陈辰偏头，瞪圆了眼，“什么意思？”

        “也许，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话这么说没错，但云初心里头还是感觉憋屈。

        像是想到了自己身上。

        她开始怀疑。

        该不该继续等着贺延回来。

        毕竟……

        已经过了三年了。

        也许，在他的记忆力，自己的形象还停留在三年前。

        他喜欢的，说不准只是三年前的自己。

        或许，这三年里，他遇到了更好的人。这个人也和他一样同样的热烈，同样的骄傲，能与他比肩，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喜欢上了那个女孩。

        渐渐地……

        他世界里也不再有她的存在。

        云初不敢继续往下想。但又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质问自己：

        还要不要继续等？

        她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清醒，试图把这些愁绪抛诸脑后，但好像没有什么用。

        越不想想的事，心总会不由自主地强行硬塞进来，堵得人心烦。

        “小初，陈辰，该回来了。”云妈妈来叫他们了。陈辰敛了情绪，云初和他回去了。

        虽然她怀疑自己该不该继续等贺延，但她还是和其他男生保持着距离。

        上了大学之后的云初，开始化妆了，但也只是化着淡妆，她天生皮肤白，杏仁眼炯炯有神的，还带有着水光，很是楚楚可怜，她本身就是男生会喜欢的长相，也因此经常有男生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但她都给拒绝了。

        有一次路过篮球场，她正低着头看着手机，视线里突然闯入了棕色身影，并稳稳地撞在了一旁的铁网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吓得云初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当年篮球赛的场景好像又再次浮现在她面前，她怔在了原地，久不能回神。

        “不好意思啊。”一阵温润的声音从她边上响起。

        云初寻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就见一少年穿着篮球服正往她这边跑。云初愣了许久，这少年眉目长得和贺延相似。

        少年低身单手拍起篮球，朝她颔首，“对不起啊，我刚刚不小心的，你没事吧？”

        云初被他的声音拉回神，摇了摇头，“没。”

        “我叫苏天宇，那要不我们加个好友，有时间我请你吃饭，”苏天宇吞吞吐吐的，看上去有点紧张，为了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有说服力，又加了句，“别多想，就是当刚刚差点砸到你的补偿。”

        云初盯着他的眉眼有点出神。他长得真的和贺延很像。

        “好。”云初下意识应了，加完好友后跟他道了别就走了。

        -

        云初回到宿舍，没说一句话，就自顾自地上了床盖好被子，把床帘拉起来，不让一点光透进来。

        “你这么早就睡觉了？天还没黑。”室友江雨灵没忍住问，但床帘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她指了指床帘，和其他室友对口型，“她怎么了？”

        其他室友都摇了摇头。

        云初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手里的挂件，没有流眼泪，也没有说任何话。

        就这么发着呆。

        刚刚苏天宇向她奔来的瞬间，她真以为是贺延回来了。

        但他终究不是他。

        云初长叹气，用气声轻轻说着，“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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