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里子

　　周游满脸都是抗拒的看着这一幕，被捏住七寸的蛇，身子扭动着，缠绕上了丁连山的手腕，缓缓蠕动间，波澜的花纹让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丁……丁伯，这蛇有没有毒？”

　　周游小心翼翼的问道，脚下不动声色的远离了对方一些。

　　“当然！”

　　丁连山肯定的说道，嘴角有些不屑，“没有毒的蛇能叫蛇吗？连攻击人的能力都没有。”

　　一边说着，一边看了周游一眼。

　　周游现在也没有心情去思考丁连山这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他现在只想离毒蛇远一点。

　　丁连山没有去理会畏手畏脚的周游，他熟练的把手中的毒蛇往钩子上一挂，尖锐的铁钩穿透毒蛇的下颌，让其直挺挺的挂在了半空中。

　　这么一看，周游才发现，这条蛇足有一米多长。

　　“愣着干什么，去拿个碗过来。”

　　就在周游望着毒蛇发愣间，丁连山有些不悦的吩咐道。

　　周游连忙回过神来，听从吩咐，取来一个瓷碗。

　　只见丁连山右手持一把锋利的小刀，左手顺着蛇的身子一滑，预估了一个位置，小刀在那里一划，用手一挤，一颗蛇胆就被挤了出来。

　　“吃不吃？”

　　丁连山手拿蛇胆朝着周游示意了一下，周游立刻畏之如虎的连连摇头，他可不敢生吞蛇胆。

　　“没见识。”

　　丁连山不以为意，仰起头来，把蛇胆往嘴里一丢，整个的吞了进去。

　　“丁…丁伯？”

　　周游张了张嘴，忍不住提醒道，“生吞蛇胆对身体根本没有好处，它里面含有毒素和寄生虫。如果你想吃蛇胆的话，可以把胆汁挤出来，混合到酒里，一起服用。”

　　“嗯？这些事情都是谁跟你说的？”

　　丁连山有些疑惑的看向周游，他满脸的不以为意，“蛇胆要整个生吞，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你一个没长大的小娃娃，懂什么？”

　　丁连山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他自己认定的事情，不是周游三言两语之间能够改变的。

　　周游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直接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他又没有办法去用现代医学得出的结论去解释这件事情，只能放任不管。

　　不过看丁连山这习以为常的模样，他生吞蛇胆的习惯，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事，周游只能希望他以后也不会出什么事。

　　就这么一会，丁连山已经利索的把毒蛇的整张皮都给剥了下来，清理完内脏，把头一削，只剩下白嫩的身子。

　　白花花的蛇肉，一点恐怖的感觉都没有了。

　　哆哆哆！

　　丁连山手起刀落，整条蛇就被分成了一小段一小段。

　　只是一条蛇很明显不够烧出来一大锅蛇羹，丁连山故技重施，坐实了毒蛇杀手的名号。

　　整个熬制蛇羹的过程，周游全程在望。

　　“做蛇羹，火候很重要。火候不够，味道不鲜，火候过了，就容易焦。”

　　“丁伯，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做人也是这样的道理。”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了丁连山惊异的目光，以周游的年纪，能明白他话里的道理，殊为不易。

　　整个冬天，就在周游学着做蛇羹中过去了。

　　在金楼中的工作，周游能够得到的银钱并不多，但是金楼是什么地方，号称太子进，太监出，是佛山最有名的销金窟，英雄冢。

　　周游凭借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嫩脸，过完了这个冬天之后，意外的攒下了不少余财。

　　这天晚上，周游把自己的存款又数了一遍之后，目光炯炯的看向了丁连山。

　　眼看这几个月以来，丁连山完全没有要收徒的意思，周游已经打算好了，开春之后，就拿着这些钱去到武馆去拜师。

　　没了张屠户，咱也不吃带毛猪。

　　如今的佛山，在宫宝森促成五虎下江南之后，各路拳法大师都聚集了过来，武馆林立，即使他们的功夫都不如丁连山，周游也不愿再等下去了。

　　其实周游更希望拜叶问为师，要问整个佛山最能打得是谁，十个人中会有八个人说出叶问的名字。

　　只可惜这个时候叶问生活无忧，根本没有收徒的意思，就算周游找上门去，叶问也不会收他的。

　　“丁伯，我打算找家武馆去拜师学拳，您老人家在金楼待了这么多年，可有厉害的师傅推荐给我吗？”

　　“嗯？你打算去拜师学拳？”

　　正在抽着烟的丁连山，动作骤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周游。

　　“怎么突然想要去学拳了？”

　　略微沉默了一瞬，丁连山神色郑重起来。

　　周游的心中微微一动，他感觉丁连山的态度有点不对劲，这是不想要自己去拜师的意思吗？

　　“也不是突然升起的想法，而是早就有了这个念头。我今年已经十六了，还没有一技之长，而且这个世道又不安稳，我就想着还不如去学拳，也算一个出路。”

　　周游神色自然的说道，这个说辞，很符合他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性格。

　　丁连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神色间有些挣扎，心中还在考虑要不要收周游为徒。

　　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周游能不能当好里子这个角色。

　　一个门派之中，有面子，就要有里子。

　　上一辈中，他的师弟宫宝森就是面子，而他就是里子。

　　面子不能落一点灰尘，流了血，里子得收着。

　　所以十几年前，他这个里子悍然出手，灭掉了日本浪人，成全了师弟宫宝森的面子。

　　这一出手，就是十几年的隐姓埋名，逃亡天涯。

　　如今他们都老了，师弟宫宝森也有了满意的传人，但那却是宫家的下一个面子。

　　年轻一辈的里子，还没有出现。

　　而现在，周游是否能够成为宫家的新一代里子，接他这个关东之鬼的班，丁连山心中没有底。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没有发现过第二个比面前的周游更为合适的人。

　　周游就如同一块璞玉，可以任由他进行打磨。

　　摸了摸自己的花白头发，时不我待啊！

　　丁连山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即使他的功夫再高，也逃不过岁月的侵蚀。

　　想到这里，丁连山已然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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