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又见

一连几天，汤政礼的戏份都十分密集，祝芙根本抽不出时间去翻译剧本，而她又不知道楚牧函的联系方式，担心对方觉得她不够认真，答应了却又不做。

最后想了想还是找汤政礼说了自己的担忧，也怕耽误了他的事。

汤政礼打了电话，简单地和楚牧函道了歉，替她解释了一番。

等挂了电话，她内心复杂地给他递了水，脑海里搜索了一圈也没找到他给人道歉的场景，这是头一次。

她越发觉得紧张，自己在这件事上究竟担任的是什么角色。

终于等到汤政礼有半天的休息时间，她匆匆报备了一声，去找楚牧函。

等走到4002房子的外面，她才想起万一楚牧函没在，该怎么办。

试探着走上前，正准备敲门，忽然发现本身门就没有关紧，开着一道缝。

她有些紧张地朝门缝里面看了一眼，小声地喊道：“楚总，您在吗？”

“进来吧。”模糊的男声从里面传出来，有些分辨不出是不是楚牧函。

她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仙境一般的云雾缭绕，也不知道是抽了多少烟…

然而下一秒，眼前逐渐清明，她也看清了屋里椅子上坐的人，顿时感觉刚才的烟雾还不够多不够厚。

这是自那天争执过后，两人的首次碰面。

席醉一手插着兜，不明情绪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心跳仿佛漏掉了几拍，瞬间又开始疯狂地砰砰乱跳。

要说什么？还是转身就走。

为什么楚牧函不在？而他倒像是主人。

“老楚有事刚出去，让我在这儿等着，剧本在那儿。”他微一抬手，给她指了方向，只见原本就小巧的客厅又塞了一个折叠式的书桌，上面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了。

她按捺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轻轻点头，有些迟疑地走到了书桌旁。

等翻开剧本的第一页，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在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写作业，屋子里弥漫着并不好闻的味道，不过这里是烟味，而家里是药味。

他在斜对侧，余光看到他就那样无所事事地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虽然她知道他根本没有看自己，但她还是异常紧张，紧张到翻开第一页后，满眼的希腊文都成了外星文，她一个字都没看懂，深呼吸了几次，重头再来。如此反复了几遍，还是不行。

她根本没办法忽视他的存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天他离开时决裂冰冷的眼神。

突然哗啦一声，他站了起来，衣服角扫到了小茶几的空烟盒和打火机，掉在地上。

她的心仿佛也猛地被拎起来，后背挺直，紧张不已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然后就听到他把打火机捡起来扔在小茶几上，大步流星地从自己身边穿过，走出了屋子，全程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不就是她想要看到的效果…可为什么当听到关门声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像是直坠入了深渊。

“没事了，好好工作！”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自言自语道。

她直了直后背，在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新建了文档，开始投入剧本中。

开篇就是口语化的希腊文，一旦认真开始研读，并不是很难。

她很快在文档里敲完了第一段对话内容。

然后活动了活动脖子，正准备敲第二段。

这时门口传来说话声，紧接着有人进来了。

她觉得老天一定是在和她开玩笑，送走一个席醉，怎么来了一个柳寒？

她头皮发麻地站起来，正想着该如何打招呼。

楚牧函已经率先一步介绍道：“柳导，这就是汤老师推荐的人才，他的助理祝芙。”

人才？她？

柳寒没了在片场的严肃，不过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气场还是很足，朝她微微点头，“你会希腊文？”

祝芙忐忑不安地点点头，“嗯，学过。”

“大学学的？”柳寒的口气像是面试一样。

她只在毕业答辩的时候有过一小轮类似于面试的介绍，就连来汤政礼身边当助理，都跳过了这一环节。

临场发挥实在不佳，尤其是在不熟悉的领域，不熟悉的人面前，整个人像是个搁浅的鱼，拼命用力地呼吸，否则下一秒就有可能缺氧而死。

“不是，自学的。”

柳寒抬了下眉，似乎有些惊讶，“自学？”

“对，B2级。”她轻呼了一口气，一不小心把真话说出来了，真想把自己舌头咬断。

“怎么想起来学希腊语了？”

其实是无聊，还想摆脱一些过去的影子，学点自己从来没有学过的东西。

那一段时间太难熬，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可是她要是说无聊学的…会不会被打…

她朝楚牧函瞟了一眼，对方好像看出她的踌躇，连忙拍了拍柳寒的肩膀，“柳导，你这像审犯人…人家小祝，又不是来面试角色，你怎么还盘问上了。”

“就是感兴趣…”她低声回答。

“英语怎么样？”柳寒完全无视了楚牧函的苦心，职业病一旦犯了，就有点收不住。

“就是普通的六级，口语没问题。”撒了个小慌，英语确实是大学时学的，后来考到了专业八级。

“按理说能学会第二门语言，并且能够熟练掌握且运用，是有一定语言天赋的，英语不应该只是普通的六级，是没兴趣考了吧？”果然导演的逻辑和推理能力都很强。

她有些汗颜，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嗯，差不多。”

“希腊语属于印欧语系，虽然不像拉丁文影响那么广泛，但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你既然会希腊语，那印欧语系是不是多少都了解一点？”

一旁的楚牧函已经无力挽救这种局面，纯学术性的东西，他一听脑袋就大。

只能让她自己挖的坑，自己填了。

要是不小心挖到雷，他也保不了了。

不过有点想骂人，席醉那小子怎么又溜了，办法是他想出来的，人也是他要请的，一到扛雷的时候就让别人身先士卒。

关键是他哪知道在她这里到底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这柳寒也是，问起来没完没了，万一又把这姑娘惹哭了，那席醉准得把火发自己身上，他怎么这么倒霉！

“哎，柳导，你一进来机关枪似的问个没完，能不能别把你当导演的那一套，用到人家小姑娘身上？”

“没关系…”她看出楚牧函是故意给自己解围，多少有点明白应该是席醉嘱咐过，于是冲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可以应付，“柳导，我还会土耳其语和阿拉伯语，意大利语也学过些皮毛，还有法语和德语，都只是会一些简单打招呼的。”

有种自爆的快感，这些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但面对柳寒的问题，却像是开了泄洪的闸门，一下子全都说出来了。

都是无聊惹得祸…

不过她这一番话，直接把楚牧函原地惊飞了，魂魄好像都被震到九霄云外了。

这…姑娘果然不简单啊。

难道艺人助理也开始内卷到这种程度了？

柳寒显然也被唬住了，反应了几秒钟，才由衷地笑了，很高兴地伸出手，连称呼都跟着楚牧函一样换了：“小祝，我也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不是吧…她只不过是不想藏着掖着，撒谎实在是费脑子，怎么又来一个求助的？

但也不能直接拒绝，只好应道：“您说。”

“我们家闺女想学韩语，你能不能告诉她一些学习语言的经验，教教她该怎么学好另外一门语言。”

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她的笑就僵在脸上，这意思是她还得抽空学个韩语？

“哈，柳导，你这要求也太奇葩了，小祝又没学过韩语，怎么教？”楚牧函替她回绝道。

柳寒却说：“你又不懂，学语言都是触类旁通的，小祝既然能学会这么多种语言，说明她对语言系统的运用和掌握有她自己的窍门，你说是吧，小祝？”

是吗？她怎么没觉得？

她对语言系统不感兴趣，纯属于闲得蛋疼，把能接触到的，而现实中又不怎么热门的小语种都涉猎了个遍。

可当着大导演的面，又不好意思拒绝。

她只能点头打哈哈：“是吧，我觉得好像是有点…”

楚牧函冲她直使眼色，好像在说‘别说了，再说就救不了你了。’

“那个柳导，我想起来汤老师找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们聊。”飞速合上剧本，准备开溜。

“行，那回头我让政礼把你的联系方式推送给我，我让我闺女加你微信。”柳寒倒也没客气。

她感觉脑袋上开了一朵无比璀璨的花，转眼砰的一声就炸了。

“好…”这雷是彻底顶脑袋上了。

“那个…你见着席醉了吗？”她刚要抬脚，楚牧函忽然出声问。

她的心似乎暂时停摆了片刻，马上又恢复了律动，“见着了，我一进来席老师正要出去。”

“哦…”忽然嗓子有点痒，咳了两声。

柳寒像是忽然被提醒才想起来这里的最初目的，“哦，对，席醉呢？不是约好了谈事情，他怎么走了？”

“他可能是不舒服，前几天请了个假赶通告，回来之后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不舒服了，今天好像还发烧了…”顺水推舟把话说完，又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她。

祝芙觉得他话里有话，突然不舒服？不会是因为那天的事？

不至于，不至于…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他到底哪里不舒服？

这几天他和汤政礼在不同片场，没有见面的机会，当然闹到那么僵的地步，她也有点怕见他。

可现在一听到他不舒服，她就忍不住担心，还顺带联想到他父母忌日的事情。

他心里一定藏着很多事情，一直憋着没人说，是因为信任她，才选择告诉她。

她那天不应该那么冲动，说那么伤人的话…越想就越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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