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逃脱

山间的清风夹杂着些许泥土的芬芳，轻拂而过，

        紫藤花架上的嫩枝左右摇摆。

        赵嘉言将白瓷茶盏轻轻一推，淡笑：“原来是云廷旗下……那正好，就让云廷来辨认辨认如何？”

        跪在地上的三个假羽林卫面色骤然大变，倏地从腰间抽出匕首，暴起身子。

        “啊啊啊啊！”

        海棠惊叫出声！

        隐身在暗处的暗卫纷纷现身，护在太子身前。

        赵嘉言抓着程幼瑜的手臂后退一步，凤眸冰冷：“抓活的。”

        话音一落，暗卫们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

        双全难敌四手，三个假羽林卫虽然身手不弱，但面对着数倍以己的暗卫，不一会儿便败下阵来。

        眼看就要被擒住，三个假羽林卫眸光闪过一丝阴狠，想要咬破嘴中的毒药。

        这些暗卫都是久经训练的，一眼便看穿了三个假羽林卫的意图，快速的伸手去卸三人的下颌。

        然而假羽林卫的动作还是要快些，有两个假羽林卫迅速咬破了嘴里的毒药，瞬间服毒自杀。

        只余下冒充林校尉的白莲贼人，他趁着两人自杀的空隙，掏出怀中的响箭朝天上发射。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也就是这一瞬间，暗卫瞬间制服了他，并卸掉了他的下颌，掏出了他嘴里的毒药。

        假林校尉被压跪在地，他抬起眼眸，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赵嘉言，露出阴狠挑衅的笑容。

        赵嘉言眉头一皱，突然间，院外飞来数十支带火的箭矢。

        这些火箭一落在屋子，木架，干草上便燃起大火。

        “殿下，箭头绑了火油。”

        护在太子身前的暗卫皱眉道。

        赵嘉言眉目微沉，瞥了一眼假林校尉：“带上他，撤出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程幼瑜回过神来时，院子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她和海棠被暗卫带着，一路向外跑去。

        海棠许是惊吓过度，竟然晕了过去，只得由一个暗卫背着她向前跑。

        然而箭矢太过密集，逼得他们不得不往竹林中撤去。

        沿着竹林一路跑了半柱香，映入眼帘的景象竟然让他们都傻了眼。

        前方是一处绝壁，根本无处可逃。

        程幼瑜扶着石壁喘着粗气，这一路跑来，可是要了她半条命。

        赵嘉言被暗卫簇拥在中间，面对着前无退路，后有追兵的绝境，他神色依旧从容镇定，无丝毫慌乱。

        疏离的凤眸扫过，淡笑道：“来了。”

        话音一落，前方影影绰绰的竹影中传来响亮的厮杀声，兵器相接，惨叫声此起彼伏。

        程幼瑜怔怔的看着竹林中的火光，鼻腔里冲刺着鲜血的腥味与火油的怪味。

        即使没有亲眼所见，她也能想象得到竹林中的情况有多惨烈。

        因为曾经她见过这样的场面，那是比这一次更惨烈，更血腥的屠杀。

        鲜血染红了街道城墙，尸体堆积如山，臭水沟的老鼠爬得满街都是。

        腐烂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城池。

        程幼瑜垂下眼眸，深值于脑海中的恐惧让她微微发颤。

        也是在那一场屠杀中，她永远失去了那个如太阳般耀眼的少年。

        厮杀声持续了半柱香，卢云廷带着一众甲兵进来。

        见着太子，纷纷跪成一片，银甲撞击地面，发出铛铛！的声响

        卢云廷跪在最前面：“臣等护驾来迟，殿下受惊了。”

        赵嘉言伸手将他扶起，淡淡一笑：“多亏云廷及时赶到，孤心甚慰。”

        卢云廷瞥了一眼旁边的程幼瑜，似乎有些惊讶她竟然会在这里。

        听到太子问他：“皇祖母与太妃那边如何？”

        卢云廷掩饰住眼眸里的情绪，笑道：“殿下放心，有虚云大师在，太后娘娘与太妃娘娘无恙。”

        赵嘉言垂眸笑道：“云廷，能化解今日之险境，你当记首功。”

        卢云廷连称不敢。

        赵嘉言笑了笑没再多说，留下人来收拾残局，他得去向太后与太妃问安。

        他转头去看程幼瑜，眉头不由得一皱，低声道：“可是伤着了？”

        程幼瑜苍白的面色一惊，反应过来太子对她说话，飞快的摇了摇头：“没……没事。”

        她声音沙哑的厉害，一听便不像是没事的。

        赵嘉言顿了顿，吩咐暗卫将她送回去休息。

        卢云廷眼露担忧，主动请缨道：“殿下，臣押送俘虏，正好要露过程姑娘的院子，便让臣顺道送程姑娘回去吧。”

        赵嘉言疏离的凤眸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颔了颔首

        程幼瑜被送回院子时，才缓过神来。

        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行动，便这么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她委实有些无法相信。

        卢云廷站在院门口，皱着眉道：“程姑娘，可要传唤随行的医官来瞧一瞧？”

        程幼瑜摇了摇头，屈膝行了个礼：“我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其他事，多谢二公子送我回来。”

        卢云廷见她要离开，迟疑道：“程姑娘……你，莫怕，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这话说得委实有些突兀，程幼瑜惊讶的看着他。

        这张脸和记忆里少年的脸又重合了，这一回，就连眼神里的坚定炙热都有些相像。

        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也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幼幼，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死。

        程幼瑜恍惚一瞬，连忙转开头，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多谢二公子。”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她怕在待下去，压在心底的思念与悔恨，会倾泻而出。

        卢云廷静静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莫名的有些失望，但又不知失望些什么。

        只得叹了口气，甩掉乱七八糟的情绪。

        押着俘获的白莲贼人离开。

        ……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白莲教贼人的阴谋虽然未能得逞，但法门寺还是被火油烧了不少地方。

        高耸如云的钟楼鼓楼，也未遭幸免，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更是被烧掉一大半。

        光是重建就得花不少钱。

        万幸的是几位贵人都平安无事，不然法门寺上下难逃罪责。

        海棠醒后，程幼瑜便收拾了箱箧里的碎银子，又将手上的红玉镯子褪下来给她，让她给寺里送去。

        东西虽然不多，但愿能帮上一点。

        程太妃是在深夜回来的，传了她过去问话。

        海棠想来已经先回过一回，她便老老实实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程太妃听见她遇见太子时，露出温和的笑容：“这倒是你的造化了，太子这孩子素来稳重，能逃过一劫，倒也该记得这个恩才是。”

        程幼瑜低头应是，心中却也奇怪太子竟然没有趁机弄死她，难道是因为卢二公子来得及时的缘故？

        但只要把她丢在别院里，面对如雨般的箭矢，她根本活不下来。

        至于恩情什么的，程幼瑜倒不觉得太子真的在乎。

        一时间她也迷茫起来。

        程太妃又叮嘱了一些话，才放她离去。

        回了房屋，程幼瑜累惨了，但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脑海里总是浮现以前的事。

        程家有祖训，家中男丁若是从商，一满二十便要自行立业。

        家中只出少许本金，从商的子弟有所成就，才可回归祖宅。

        这本意是磨炼家中子弟，也是程家兴旺的根本。

        程幼瑜的阿耶也是如此，但她阿耶经商才能委实一般，直到三十有八才得以回归祖宅。

        她与阿弟虽吃穿不愁，但也绝非在富贵乡中长大。

        那时，她们一家住的不过是一间两进的小院，并不算大，但却很温馨。

        阿爹慈爱，阿娘温柔，只有阿弟很是调皮，每次都惹得阿爹拎着棍子满院子追着他打。

        而唯一能降得住阿弟的，只有楚玄。

        楚玄住在她家隔壁，是那一带的孩子王，阿弟总爱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玩。

        当时的程幼瑜是极不喜欢楚玄的，总觉得是他带坏了阿弟。

        有一回，阿弟玩了很晚才回家，阿娘担心得都哭了。

        她知道阿弟是与楚玄玩去了，一怒之下，便提着棍子找他理论。

        当时的程幼瑜心想，这一回一定要狠狠的斥责他，让他远离阿弟。

        可惜现实总是很无情，楚玄又惊讶又无语的看着她，比了比她到他胸的身高，嘲笑道：“小不点，你确定是要来找小爷的茬么？”

        程幼瑜感觉受到了侮辱，她幼年的身高本就比同龄的小孩矮很多，哪里惊得起这般嘲笑

        便拿着棍子敲着地面，气鼓鼓的说：“对，楚玄，我一点也不怕你。”

        楚玄抱着手臂凉凉的看着她，露出八颗牙齿：“可是小爷不打女孩。”

        最后的最后，架当然是没打成，她被回来的阿耶撞见，拎着回去教训了一顿，还带着她去楚玄家赔礼道歉。

        程幼瑜委屈极了，明明是楚玄的错，怎么挨罚的到成了她。

        后来，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因为邻居的关系，接触逐渐多起来。

        楚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小子，常年混在市井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都会一些。

        因着他聪慧，阿耶又是捕头，街上的混混们都愿意照看他，到让他在市井里十分吃得开。

        程幼瑜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和楚玄熟悉之后，便央着他带自己出去玩。

        楚玄不是什么迂腐的人，也喜欢带她出去，于是程幼瑜便扮了男装，跟在他玩遍了大街小巷。

        那时的日子是最快乐的，每每想起，她都能会心一笑。

        只可惜……

        程幼瑜眼眶不经有些湿润，若是没有那一场巨变，少年定然好好的活着，会对她笑，会对她说：

        “幼幼，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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