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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安逸的怪病


茱萸村在半山腰上,是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可是却远近闻名,因为他们村有那么一个人,非常的不同寻常。他的日子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一个月是一个月,可是他的一个月却只有半个月。为什么呢?因为他总是要睡觉一天,然后才能清醒一天。他睡觉的时候,不会醒来,谁也叫不醒。也不上厕所,当然更不会进食了。

        他可不是生下来就是这样的,再说了,刚生下来的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比他睡得时间多得多。

        事情是这样的,在他快18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和母亲外出,路遇车祸,那个时候的汽车还很少,他们母子也是第一次看见汽车,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厉害,汽车开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躲闪。当时特别的惊险,就差那么一厘米,他就被撞上了。他母亲没能逃过一劫,车祸之后他就成了孤儿。原本他就没有父亲,谁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茱萸村是他母亲的娘家。那之后,他就开始昏睡,三天三夜不曾醒过来,他外公抹着眼泪说再这样下去,这个娃儿怕是也要保不住了。外公的眼泪滴在他脸上的那一刻,他忽然就睁开了大眼睛,说了一句:不哭了,我回来了。那时间,正是午夜十二点!

        在那以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他外公最初不在意,到后来怀疑他故意偷懒,不想做活,常常在他睡着的时候想方设法叫醒他,可是都没有用。那个时候的医疗条件不好,外公的能力有限也只能请个外村的郎中来给他瞧病。郎中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每天的午夜,他睡着的话,就要睡到第二天的午夜才会自然醒来。

        郎中来的时候,他倒是醒着的,刚好可以瞧瞧病。可是左看右看,把脉,看脸色,甚至伸出舌头,都看不出什么不好来,郎中疑惑的问他哪里不舒服?没有。他冷漠的一句,心里怪着外公多事呢,家里原没有几个铜钱,不够买油盐的。

        郎中气急,从没有看过这样的病人,没有病,不抓药,如何收人家的诊金?于是气呼呼的走出草房子,站在院里的老头子正是他的外公,看见郎中出来恭敬的作揖,问:小子的病怎么样?

        你是玩我呢?他原本就没有病,我虽不是什么名医,你也不能这样戏弄我!

        啊.....他外公急忙给郎中详述他的病情,郎中听了感觉匪夷所思,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吗?偏这个郎中是个较真的人,又转回草房去,他正在编着一只竹筐子,已经完成了,却又想着做点什么装饰上去,才好卖。他自己没有察觉到这样的思想在以前的他的脑海里根本不可能会有。正思量着图案的样子,郎中去而复返,站在饭桌前望着他呢。

        你又来干什么?他没好气的问。

        你每次睡觉都要一天一夜的时间?郎中开口问他。

        是又怎么样?

        那你醒来没有不适的感觉吗?

        没有,睡醒来自然是很舒服,怎么会不适?

        这就奇怪了,大体上过多睡眠还是会使人头痛,浑身乏力的。

        你这个人太奇怪了,这是盼着我不舒服,好拿你的药来吃嘛?

        那你睡着的时候,做什么梦吗?

        没有,或许也有吧,不记得了。

        郎中没有再问他什么,走出去了。

        他自己却好好的发了一会呆,梦?或许好像是有的。。。。

        门外,郎中不知道和他外公说了什么,急急的说完话就告辞去了。外公进来,看着他在发呆,也就没有说什么。自此,不再提说给他看病的事情,也不再叨扰他睡觉。

        他不知道,郎中的话是这样的。

        老人家,他这样的情形是因为他在车祸之后该是失了魂魄的。现在因为你呼唤才回来了,可是却好比是行尸走肉,他这样子下去,最终会一直睡觉的时辰增加,慢慢的就不再醒过来。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人,只是在老祖宗留下的医书里提说过。这病说来也不用治它,只在他睡的时候不要再唤醒他就好了。

        过了几天,他的邻居们也就知道了他的怪病,一传十,十传百的,整个山里的不多的居民就都知道他。他却依旧我行我素,倒是因为这名声,去到镇上卖竹筐子的时候,几乎不费功夫就全部卖光卖净,甚至路人看见他,总是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有病呢?还是没有呢?看不出来,很想问他,却又怕惹来麻烦。

        午夜十二点,安逸睡了,恍惚间他好像睡在雕花的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

        安少爷睡醒来,听见丫鬟们在门口叽叽喳喳,就很有些不满。大喊了一声:人呢?立刻就有人答应着进来了。红云撩起纱帐,说:少爷,你醒了?今天要去赴何公子的约,你穿那件墨绿的罩衫可好?见是红云进来,他不便发脾气,只是点头说好。

        穿戴停当,匆匆吃了早饭,安羿去给母亲严氏请了安,就出了东边的角门,带着随从小志朝着东南方向走去。昨天说好的要与何姬再见的,何姬是他朋友何芸的妹妹。名义上是对诗,实则是为了再见何姬一面,据说何姬已经定了人家,不日就要北上完婚。他只恨自己认识何芸太晚,这么好的姑娘就要远嫁了,昨晚做梦都在想着这个事情,梦里那个奇怪的集市上的人都看自己好像看怪物一样,心里就觉得很不痛快。可是毕竟还是忍着今天没有和她们发火。除了红云,所有的丫头都被他骂过,只有红云他不敢得罪,虽然红云是个丫头,却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命运不济才落到他家里做丫头的,红云对他最好,事事也都帮他瞒着,惹了祸事,红云也都暗地里帮他解决掉,有时候他就不明白红云怎么就那么厉害的,问了几次,红云都是笑而不答,他就不再问了。

        到了何家的门前,小志扣门,不一会儿何伯亲自来开了门,他们家门户小,能攀上安家的公子,自然是小心伺候不敢怠慢了他。只除了何姬,从不拿正眼看他,可是何姬太漂亮了,漂亮的让他没法不想见他。哪怕是何姬不看她一眼,只要能靠近她就好像能感觉到她的美丽的光芒照进心田,就连何家院里的花也总是低下头去,不敢在何姬面前抬头。

        何芸匆匆跑来,陪着安羿坐着,闲聊起何姬的婚事,安羿就打听到底是谁家这么有福气能娶何姬?何芸讳莫如深,不说,只是打岔,取出昨晚写的是叫安羿看看,给做个指正。安羿原本不爱读书,平日里最讨厌这个,不是那天偶然看见马车上的何姬,惊为天人,他才懒得理走在马车边的何芸呢。

        他们一家从北边逃难而来的,战乱祸事不断的时候,可是到了越州城里,却找不到亲戚,一家人正在大街上打听消息,被闲逛的安羿碰个正着。

        安羿就妥妥的安顿这一家人住在自家闲置的小院子里,又请了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认了何芸做兄弟,这一个月里,他几乎日日上门来,见何姬却只有寥寥数次,心里很不甘。前几天,何芸突然说接到书信,何姬未来的夫家要来迎亲,日子定在下个月的初五,晚了北方就冷了,道路不通恐怕还要耽搁一年。安羿闻言好像是晴天霹雳,可是又不好明说什么,只后悔自己太理智,没有用手段。那么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离下个月初五还有十天,安羿茶不思饭不想,他想着怎么才能得到何姬,每日里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什么法子来。红云看出来了,知道他为什么发愁,好坏话也不说,任由他在小丫头们面前发火找茬,并不劝阻。

        红云不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几年前他也是,为了一个什么叫翡翠的风尘女子,每日里去拾翠阁,花样百出的讨好人家姑娘,弄得整个县城都轰动了,县太爷几次来府里拜访严夫人,又不能明说,旁敲侧击的提说安羿该定婚了,想着安羿订了婚,就不会再去找翡翠的麻烦。翡翠可不是中意安羿的,翡翠的相好,可是绿林侠客林羽,弄不好会出人命的,安羿的父亲是县太爷的老师,临终把安羿托付给他,你说他怎么能任由安羿去找死呢?那件事最后以侠客林羽在一个深夜悄悄带走翡翠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终结。当然,这事是红云办的,没人知道。安羿知道后在家里上蹿下跳,气急败坏,直到半夜他睡觉的点儿到了,陷入了睡眠之中这才算安宁下来。

        如今又是这样,红云巴不得何姬早点消失,家里的这个才能安生些。想起自己身负的使命,红云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也许在自己的使命之外,她是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吧?有时候她不明白,对于安羿这样一个见一个爱一个却又注定永远得不到的男人,为什么要保护他?自己身负绝技,难道就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凡人而存在的吗?

        红云,红云......是丫头绿叶的大嗓门,打断了在梨树下沉思的红云,这个丫头永远都是这样子,毛毛躁躁的,。红云站起来,好让绿叶看见自己。绿叶气喘吁吁的跑来,断续的说:

        你快去,少爷要上吊!正在闹呢。

        报给夫人了没?

        不敢报,这才来找你。

        走吧,我们。红云不急不躁的说。

        这十年里,安羿出的状况不少,这不算什么。准是自己不答应他去劫何姬,故意闹这么一出来的。

        安羿站在红木四腿的独凳上,两手抓着悬在屋梁上的绳子,绳子挽成一个圈,正好可以放进去他的脑袋。他回头看看门,听见红云和谁轻笑着走过来了,却并没有进来。就有些慌张,知道红云是不会阻止自己的,心生悔意,就预备从凳子上下来,不料凳子太滑,他一个趔趄,不偏不倚脑袋刚好进了绳圈,凳子咚一声倒地上了。他两手抓住了绳子,拼着命不敢松手,嘴里大喊着:红云,救命!

        红云听出安羿的声音里的恐惧,一个箭步推开房门,看见掉在半空中的安羿,几乎是要哭了,两只脚胡乱蹬着。红云扬手一镖,绳子应镖而断,,再一个箭步,接住了下落的安羿。气呼呼的把他往床榻上一掷,什么都不说,就要离去。安羿被摔得啊的一声,却叫着:红云,别走。

        红云站住了,说:你还没闹够吗?少爷。

        我,我的裤子湿了,你帮我找条中裤出来。安羿羞愧的说。

        啊?红云一听,禁不住掩面笑了。关好了房门,去衣橱里给他找中裤。这原本不是她的差事,找了半天,随意的拉出来一条,扔给他,说:你换吧,我出去了。

        红云站在门外,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就进去看他换好了没有。谁知道安羿躺在被窝里呢,有心教训他一顿,看他那脸色知道刚才也吓得不轻,也就没有多说话。只问他:肚子饿不饿,我叫她们给你拿吃的来。安羿却伸出手来给她看,红嫩的手上蹭掉了两块皮,红云不觉心疼起来,怎么说是看着他长大的,虽然自己也不过只比他大几岁,到底还是有感情的,立刻从怀里拿出金疮药来,慢慢的吹着给他上好了药,又撕了块手帕把他的两只手都包扎好了。难怪他躺在被窝里,怕是脱掉中裤都费了翻周折的,想自己穿上就更难了。红云无法,只得摸索着帮他穿上了裤子,一边说:这次可是要吃苦头了。看这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给老夫人知道了问起来,又怎么说呢?

        姐姐最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下次我再不敢了。

        一听这话,红云笑了,还有下次?没有上吊还有下次的!安羿也不好意低头笑了。红云正色说:不如给夫人说你随我去我家里散心去,住上七八天,手也就好了。安羿鸡啄米似得点头,大喊:绿叶,进来!绿叶闻声跑进来,少爷,什么事?你没事吧?我没事,心里烦,你去给夫人说我想去红云姐姐家里住几天,散散心,马上就走。好的,少爷,绿叶答应着出去了。红云姐姐还是对我最好,安羿拿捏指尖碰了碰红云的手,红云立刻站起来。想说什么,有忍住了。不一会儿绿叶回来说:夫人答应了,叫她和红云跟着好生照看着少爷。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去啊!安羿吩咐着,把我那件绿氅拿出来,还有墨绿的罩衫也拿来,快点。红云帮安羿穿戴整齐,去二门外吩咐小志备马。不一会儿,他们就骑马走在去往乡下的小路上了。小志和绿叶在后面跟着,小志背着的包袱里是几件安羿换洗的衣物和银两。

        红云的家这是安羿第二次来,十年前,安羿和父亲去京城看望舅舅严城,就途径此地,不料却遇到山上下来的土匪打劫,红云就是这个时候救了他们,顺理成章的他们安家也收留了母亲新丧,一个人住在家里的红云。红云是这么说的,当晚就在红云的家里歇息压惊的,第二天,红云就随着安羿父子到了安家。不久安父就病死了。

        安家收留红云是看她一个人,又救了他们,最最重要的是,安羿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保护他。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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