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往事

如今，玉泉院没人，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灵逸真人。在他看来，如果灵逸真人肯出面，九天真人才可能收安逸为徒。后羿无奈，只能顺着山下的小路向华山顶上走去，他想着或许真人去修炼了吧，自己当然不能就这样回去。

        灵逸真人活了多少岁，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子得道成仙以来，三界的太平也好，混乱也罢，似乎都与他无关，即使是天帝也礼让着他。也是，毕竟他是开天辟地盘古的后人，如今似乎是出了三界之外，只是活着，逍遥自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除了一个半大的童子笙儿，再没有别人和他在一起。高兴的时候，他也会到人间去历练一番，看看世间的人，放不开名利，作茧自缚，常常和笙儿说：你要不要也去投一次胎，做一次人？笙儿小的时候自然是满口答应，说还是在人间有意思，现在，活了一千年的笙儿也不再回复他逗趣的问题，只说：师傅的心里，就只有这一个问题了吗？灵逸就不再说话，师徒两个在华山顶上看着日出，而后下山，之后有上山，如此周而复始。

        今天灵逸没有问同样的问题给笙儿，却说：你只在这里等我，我自己上去吧。

        为什么？今天和往常有什么不同的吗？

        你只管在这里等着就好！话不曾落音，灵逸的人已经飘去远处了。

        笙儿只好坐在西峰的亭子间，等着弃他而去的真人回来。

        后羿走了不多久，就望见西峰了，聚目看去，那亭子里居然还有个人，这样的日子里，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后羿心里激动，直接提气凝神直奔西峰，转眼间就飘然而至。笙儿看脚下的云朵翻滚，变换出各种模样来，正看得无聊呢。后羿站在他身后，弯腰抱拳，说：叨扰了！

        笙儿没有想到会有人说话，转身来看，不认识。

        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了！手握了握腰间的琦云剑。

        在下后羿，是来寻访灵逸真人的。

        后羿，如果我没记错，就是射日的后羿吗？

        正是。

        哦，在下是真人的徒儿，真人去峰顶了，看完日出才下来呢。

        是吗？那我也上去，陪真人看日出吧！

        那您请便。笙儿忽然想起真人偶尔提起后羿时候的慈爱表情，说起后羿的父亲时候的佩服样子，不自觉的换用您的称呼。后羿和真人的渊源颇深，自己可不能造次了。

        谢谢指点，后羿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直上云梯之后，后羿站在东峰顶了，并不见灵逸真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后羿看着东方渐黑的天空暮霭沉沉，明天是否有日出还不一定呢！

        后羿看着沉沉的云海，若有所思，想想自己的生活也是这样子被乌云紧锁，这么多年来，一直奔波不断，没有一天安心的日子。魅儿绝情如此，他想恨她，却又恨不起来。清依也不知道现在这么样了，天宫里到处流传着清依和火熠君的闲言碎语，后羿不敢多想，最后一次见清依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了。难道她真的要转嫁火熠君吗？后羿心里一阵子的痛，这么多年都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可是真要面对的话，后羿倒宁愿这样无妄的等下午去，那样至少还有另一种希望。

        想什么呢？

        身后传来灵逸真人的问话，后羿转身拱手握拳，拜服下去，真人搀住后羿，拉他到崖边，说：你看漫天的繁星，脚下虽然乌云滚滚，可是明天一定会天晴的。

        真人，别来无恙？后羿恭敬地问。

        我还好。你呢？不好，我都知道。我虽远离天宫，消息可不是不通。

        后羿无语。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安逸需要一个师傅，我知道您与九天真人交好，想烦请您出面请九天真人手下安逸为徒。我也好全心去寻找灵犀之心，安逸的肉身已经在凡尘中轮回了数世，我一直追随保护着。

        轮回就好，你何必追随？

        不知道为什么，安逸每一世都会在成人后被追杀。不知道是谁做的，我总不相信是魅儿所为，魅儿不至于如此赶净杀绝。而他的魂魄也不宁，被一次次的追杀。我实在是无法分心，在时代之间疲于奔命。

        哦？这个我却不知道，是谁手法如此高明？你们夫妻该没有什么仇人的，何况天庭里你们也没有排班。

        是啊！他们的目标只是安逸。

        真人来回的踱了几步，说：后羿，收徒的事情不用你担心了。带安逸来华山吧，我愿收他为徒。也不去求九天那个怪人了。

        真的？后羿急忙叩头，多谢真人！

        谢我做什么，原是我欠你的，教出了安逸，也算以后再不欠你们父子的了。

        我们父子？

        是你和你父亲！

        真人！后羿求真人说说后羿的父亲。

        灵逸真人似乎很不愿回忆那段往事，伫立良久，他才开口了：你父亲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用人间的话来说叫发小。我的爷爷是盘古，父亲是爷爷开天辟地之后生的幼子。我们一家人生活在蓬莱岛上，与世无争，无论三界如何，爷爷都只是垂钓饮酒，父亲也只是一心教导我读书，习法术。那年我十岁，你父亲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蓬莱岛边的海水里，已经奄奄一息，岛上的弟子发现了他，救回了他。那时候我看着他一天天的好起来，最后完全康复了。问他从哪里来，他说不记得了。想送他出岛，又不知道送去哪里。而我，因为好奇常常偷偷地去看他，和他说话，听他讲人间的故事。最后，我求父母留下他来。我们就一起修习法术，读书识字。他说他叫墨石，我们俩以兄弟相称，非常默契。

        我和墨石成为蓬莱岛上最逍遥的人，可是有一天我说了句不该说的话，我说：墨石，你还想回去人间吗？

        墨石沉默了很久，忽然说：不知道她还在吗？

        我很好奇，问他说的是谁？

        他说的是你的母亲，他们俩在海边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你父亲溺水失踪了。你母亲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祁音。这个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因为我们离开了蓬莱岛。我和父母说想去人间游历一番。爷爷盘古也在场，他看看我，对父母说：让他去吧，也许他才能真正知道什么是道，大道。

        我和墨石离开了蓬莱岛，墨石想不起来他的家在哪里。我们只好在海边漫无目的地寻找。我也亲历了许多有趣的人间的事情。可是，我们一起遇见了祁音，就是你母亲，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见灵逸真人停下来不说，后羿等了一会儿，催问着。

        后来我和你父亲一起爱上了祁音…….

        什么？一起！

        是，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她就是祁音，是你父亲从小就认识的那个女孩，直到有一天，我们两个都打算说出自己的心意，祁音爱谁，我们都看不出来，我们想知道。我们三个一起在人间玩乐，也做些杀坏人的事情，他们叫做除暴安良，我不是这样认为，我觉得人无所谓好坏，不过是所处的位置不一样而已，就如同三界都必须存在一样，就好像是三个人，各有各的特点而已，都只为存在吧？凡人为什么修仙，不过是想脱离人类的轮回之苦，而成仙了就没有这些苦恼了。可是为什么我们这些成仙之人却又向往人间的喜怒哀乐呢？也许那才是生存的价值？地宫里掌管着死去的人，掌管着人类的轮回。可是他们不甘于住在黑暗的地下，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没有谁对谁错。我好像说远了……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地宫，据说玄野，就是魅儿的父亲胡乱摄取人类邪恶的魂灵为他所用，我们想去看看。本来是不让祁音去的，可是我们谁也不敢不听她的话，反正我们只是想看看去，准备核实情况了再去禀报天宫。

        那天我们无意间杀了一个女人叫蓝娇，是玄野的第二个妻子。就是季阳的母亲，那个时候季阳和魅儿都还很小。因为我们进去的时候，祁音被发现了，一团团黑雾之中，我们找不到她，蓝娇被我刺了一剑，我的剑是我爷爷给我的，三界都知道的是可以杀仙的。我为了救祁音，因为她的剑架在祁音的脖子上…….

        那之后，祁音就和墨石一起消失了。

        直到人间的十八年之后，我千方百计找到的就只有你们母子两个。你母亲依旧是老了，我留了把弓箭给你，因为我发现你天生神力，需要这把弓。你母亲说，为了保护你，你父亲在一次和黑熊的搏斗中被伤了元神。我猜想，那个黑熊也许是地宫里的什么东西化作的。为了给蓝娇报仇的，否则怎么可能……伤得了墨石。

        后羿说不出话来，他想不到自己身后还有这样的过去。原来墨石，民间盛传了几个时代除恶扬善的天人，就是他的父亲。

        你把安逸交给我吧。依我之见，你还是去地宫一趟，会会魅儿，看看是谁要取安逸的性命！灵逸说完这些话，从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里清醒过来，凝望着东方渐渐发亮的云际，一轮红日正在喷薄而出。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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