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阴谋

言心在闲逸居中间修了个水池，池中种了各色的莲花，花期各不同，中间是一个角亭，言心在那里等着他。言心还是那么美，一袭紫衣素装，没有任何配饰。连当初玄野送她的玉佩都没有带，发髻高绾，耳边也没有从前他送的翠色的耳环，是配着她的眼珠的颜色打制的，也是玄野专门为了她费尽心机四处寻访才得到和言心的眼珠颜色一模一样的玉石而做出来的。此刻，素颜的言心神色凝重站在角亭里等着玄野。

        玄野到了，言心自然是不回头也知道，可是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开口前，她忽然想起人间的人常说的一句话：尽人事，知天命！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玄野。

        久不见面，言心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言心，你还好吗？玄野的声音和语气少见的温柔。

        我还能如何？其实我想说，你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你做的事情有悖天命，还是放弃的好，为了魅儿和孩子们。

        你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是知道，地宫里除了我，谁能如我一样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有，你怎么可以拿魅儿的幸福做筹码？现在魅儿的苦，你如何处置？还没开始，你就弄成这样子。

        玄野没有想到言心会说这些，他说：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们？你一直不愿住在地宫里，我只想让这个世界都变成一样的，那么没有太阳的世界就只属于我们，这难道不好吗？等我统治了世界，蓝娇也能救活，只要把女娲娘娘的补天石拿来不就可以收回她的元神。

        可是你没有想过世间的万事万物吗？你这样一意孤行，最后只能给我们带来灾难啊！

        不会的！当三界由我说了算，人间根本就没必要存在。轮回之苦也不该存在，每个人都是长生不老的，不好吗？

        太阳，你毁灭了太阳，三界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难道不该吗？阳光只能折损我们的修为，我们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难道你不想可以在云端飞翔，在大地上随意徜徉吗？难道注定这一切就不能改变吗？我只要抓到了安逸，让他为我所用，偷来后羿的神弓，天上的最后一个太阳也会被射掉。我会把火熠君和他的儿子收进特制的灯里为我们照明所用，天宫也就不复存在了。那个时候…….

        你不要说了！言心打断他！看到自己的丈夫因为野心幻想着未来而变形的脸，言心不寒而栗，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可惜自己现在功力不足，再也不能回到地上去，要不然真的要逃离这里，带着魅儿和邪衿。

        言心开始怀疑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否正确，如果霍衍没有娶别人，如果自己嫁给了霍衍，也许他们就是这三界中令人羡艳的神仙眷侣。霍衍呢？三千年过去了，他还活着吗？

        离魂馆外，后羿站在水帘前面。他刚才眼看着安逸拜师完毕，没有停留就离开赶到离魂馆来，君柔也已经回去竹园。想着该如何进去，总不能在这里死等魅儿出来吧！他又想起自己在这里过得那些日子，虽然是被困住，魅儿对他的好，他却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不是灵逸真人一再说要他来打听清楚儿子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再回来的。他相信魅儿施咒之后不会再继续作恶下去，甚至他相信魅儿也是一时气急了，才会施咒的。这些话，只在他的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此时此刻，后羿的心里百感交集，对不起魅儿的是自己，即使魅儿要取自己的性命，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巧，魅儿似乎有感觉般，今天她在洞里做什么都心不在焉，一直在找下人的晦气，每个人都担心会被骂，甚至是责罚，都躲得远远的，就连魅儿的心腹黑莲，都有些招架不了，最后，黑莲说：公主，不如我陪你去人间转转吧？这几天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想必景色不错。魅儿一想，不错，不如就出去走走。

        黑莲，去，换好衣衫，和我出去。不许穿黑色的，免得扫兴。魅儿吩咐黑莲。

        遵命，你也换件喜庆的颜色吧！虽然说阳光会折损我们的功力，可是我还是喜欢有太阳。黑莲笑着说，很向往的样子。

        魅儿怔住，黑莲随口的一句话，点醒了她。后羿原是凡人，自然喜欢太阳，自己却只能生活在地下，即使如何的荣华富贵，也抵不过阳光给予他的多。也许这才是后羿放弃自己真正的原因吧？即使没有清依出现，她和后羿也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哪怕自己贵为地宫公主，可是和自己在一起注定是要常常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也许，最初自己就不该动心吧？可是，他是那么好，干净，正直，不染世事的污秽。魅儿见过地狱里多少个灵魂，在人间经不住利欲的you惑，杀人，偷盗，陷害朋友，六亲不认…….后羿就像是一块璞玉，棱角分明，不经雕琢，不知圆滑。自己的心是冰冷如石头的，对男女之事也从没有认真过，可是一看见后羿那纯净的眸子的那一刻，无法控制地爱上了他。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后羿，曾经对自己也是那么的温柔如水，细心体贴，再没有谁能有他那么完美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偏偏是地宫里的人，看人间的情爱如何的简单，哪怕只有几十年，夫妻恩爱到老，也很幸福啊……

        公主。公主。黑莲叫道，黑莲换了紫色的长裙来，发现魅儿还是那个姿势坐在梳妆台前，吓了一跳，不知道公主在想什么，居然一动未动。

        啊？魅儿从沉思中醒来。

        公主还没有更衣？我们还出去吗？

        出去？啊，出去，是，当然要出去了。你去找我那件桃粉的带着荷叶边的长裙来。

        黑莲找出那条裙子，心里好生奇怪，这条裙子，还是千年前穿过的，今天怎么想起来要穿了？

        黑莲举着裙子，魅儿俏丽的一个转身，裙子已经上身了。黑莲一边将魅儿的头发梳理整齐，一边说：公主这件衣裳就是好看，衬得你的脸色越发娇嫩美艳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穿的衣裳……魅儿喃喃自语。

        啊！公主，你……黑莲不敢继续说下去了，这些年凡是提起后羿名字的人，都没有好结果，最初魅儿像疯了般把离魂馆几乎废掉，没有什么器物是完整的，每个人都躲起来，害怕被她扔出的东西砸到。接着魅儿开始去人间找每一个和后羿长得相似的人养在离魂馆里，不出几日，就杀掉，然后就又是疯狂的折磨自己和下人。

        几百年过去了，魅儿才稍稍收敛，因为冤魂过多，已经告到地宫的护法那里去，右护法云德来过，警告魅儿：虽然地宫可以掌管人的生死，可是此事要是被天宫知道，追查下来，一定会累及玄野的，魅儿这才收敛了些。自此，不准任何提及后羿的名字，她自己也不再提及。

        后羿在离魂馆的门口徘徊，这边魅儿已经收拾停当，出来了。刚出水面，魅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经有许久不见的后羿竟然在潭边站着！

        魅儿捏捏自己的手，使劲地捏着，生疼，看来不是梦啊！她的心跳加快了，有点不知所措。黑莲不认识后羿，只是听说过而已。看见潭边居然站着个人，就警惕的把手按在剑柄上。只等魅儿的指令。

        后羿没有想到魅儿居然出来，他楞在那里忘记说话。

        你怎么来了？魅儿按住自己的心跳，尽量平静的问。

        我，后羿口吃起来，只说了一个字，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魅儿感觉自己更爱这个男人了，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撒谎，也不会故意的讨好谁！一定是黑莲让他觉得不安吧？

        魅儿对黑莲说：你回去帮我取件披风来，我想去山上走走。一会儿到山顶来找我们吧！黑莲领命回转去。

        后羿哥哥，惷光大好，不如陪我去山顶看看，听说这附近就有座万花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万花开放？不会比我娘亲的闲逸居还美吧？

        后羿说不出话来，此时只有点点头。魅儿一笑，后羿的心神便荡了荡，他不敢再看她，跟在魅儿身后，转而向山顶走去。一路上魅儿并不多说话，只是在满山的野花从中漫步，偶有石阶，也会坐下来休息。雨后的空气清新，蝴蝶和蜜蜂都很忙碌在她的周围飞来飞去，把她也当做一朵花了。后羿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没有多说话，却被眼前的美人和花海陶醉了，一时间觉得这是他见过的人间最美的景色。恍惚间，真的不想失去这美好，他甚至情不自禁的想要拥抱魅儿……此情此景，比魅儿本人更具you惑力。后羿的眼前浮现出他和魅儿曾经在一起的情形，不觉脸红心跳，血脉喷张。今天的魅儿一扫往常乖张跋扈的表情，举手投足间，自然地风情万种，却又不至于轻浮。以前的魅儿可不是这样子的啊！后羿的心里居然有些悔意，想到这里，他猛然惊醒，问自己：我这是在干嘛？缩回了想要拥抱魅儿的手臂，魅儿早发现后羿情不自禁，她背对着他，在等着那个久违了几百年的拥抱。最后，她没有等到。

        魅儿，你做的吗？

        什么？

        追杀安逸，我儿子。

        没有！魅儿转过身来不容置疑的回答他。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自从失去了他，她就几乎没有出过门一样的，心灰意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甚至是连地宫都很少回去了。

        真的不是你？可是我后羿在三界里除了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真的不是我！后羿哥哥，我下了咒，我不知道那个是不能解的咒语，我很后悔，我也想解了咒，那个时候你不跟我走，我一时气急才……后羿哥哥，对不起！我一直很后悔的，你说，我能为你做什么？

        后羿无语，他又感觉到一丝轻松，只要不是魅儿就好，虽然放弃魅儿的时候他没有什么感觉，可是这么多年魅儿的影子却常常出现在他的梦中，醒来的时候，身边却谁都没有。清依许久都不见了！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真的是难得。美人，美景，很好的太阳，很美的花和人。看着沉思中的后羿，魅儿目不转睛，这个是后羿最帅的时候吧？她要记住他的这一刻！

        魅儿想到后羿的那个问题，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洗清自己的嫌疑。

        后羿哥哥，你说，要我做什么？

        后羿觉得还是不要魅儿掺和进来好，既然不是她，自己也就该离开了。后羿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离开的话，犹犹豫豫间他们就到了山顶，俯瞰四周，群山环抱，氤氲迷离。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望不到尽头。远远看去，都收在薄雾之中，轮廓模糊，若隐若现。

        魅儿，我得走了。后羿说。

        后羿哥哥，我会帮你查清楚是谁追杀安逸的！对不起，后羿哥哥。

        不用了，我不想你也卷进这件事情。

        后羿哥哥，事情因我而起，你就让我做点什么事情吧？

        魅儿！

        后羿哥哥，我做错了这么多，你就让我做点什么吧？

        好吧。我先走了，你要注意安全啊！

        好，后羿哥哥抱抱我可以吗？

        后羿犹豫不决，魅儿扑进后羿的怀里！后羿不知所措，终于还是忍不住把魅儿抱紧了些。而后决然离去。

        黑莲从花丛中走出来，笑嘻嘻的，却什么都不说。魅儿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第一次感觉到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以前自己是多么傻啊！追求的不过是表面的欢愉，她怎么都不知道原来这样的爱才是真的爱。

        走吧，你别笑了，我们先回去。

        好！

        你觉得会是谁在追杀安逸呢？

        我不知道，我们去查吧！不如，我们回地宫去看看，或许会有人知道呢？也许是魔界的人也不一定。魔界的人行事一向没有道理的。

        好吧，有点事情做也不错。魅儿说。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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