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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冰室重逢


纷争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说是袭击,倒不如说是示威和炫耀。

        墨羽几乎是在听见混乱声响的一瞬间就弓着身子钻进了密道,他了解教廷勇者的真正实力,现下的负隅顽抗终究是敌不过瓦米尔的血族亲信的。

        凭借着人类的身体,墨羽已经没有办法捕捉到战况的进行状态了,不过空气中浓郁腥甜的血气却是怎么躲都躲不开。

        墨羽忆起他在这个世界里上一世,便禁不住地沉了下面色,这里面有瓦米尔的血吗?他不自觉地暗自心想,如果有的话,可是要让他的前世讳莫如深,紧张疯狂的,不过转念之间,就又感叹起自己的胡思乱想起来,那可是瓦米尔啊,那样的人,养精蓄锐到如今,安坐在黑夜的宝座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怎么可能到这种穷乡僻壤来染血杀敌。

        思及至此,墨羽就说不清是该欣慰还是该失望了,那个他一手教导的小吸血鬼,流年暗转,事到如今,终究是长大了呀。

        古堡是历代亲王的沉睡修养之地,自古就讲究得精致华丽,暗道里也是修得雕花锦绣,木板通直,只是这其中的九转回廊,精致内里间却布满着机关陷阱,重重阻碍,誓要杀人夺命于无形的。

        墨羽心里清楚得紧,但在心态上可是小心翼翼,谨慎十分的。从身上搜出早就备好的火夹子点燃,温暖明亮的橙色火光在男人的脸上投下斑驳灿烂的影子,墨羽薄唇紧抿,跨步向前。

        自从几十年前,穿越总部安排他跳到下一个位面进行全新的故事发展的时候,古堡里的人手就遣散的遣散,送人的送人了,而若维利塔一般的客卿盟友也是归家离去了,拖到今日,按道理,他趁乱而来,也就只剩下玛莎一人了。

        ……也不是。

        墨羽从密道出来的时候,熄了火把,垂了眼帘,抬手抚落下肩头上的尘埃细尘,寂静的城堡逼着他在心里又重新算了下日子,留起长发的玛莎,不在古堡……是另易其主了吧!

        就像是收起了最后一丝温情的色彩,墨羽随手将熄灭的火把丢弃,那木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翻滚而过,落下星星点点的黑色灰烬,墨羽秉承着穿越者的职业素养,对没用的东西连个眼神都没多给,就顺着宽广的走廊向前,在尽头处一步步拾阶而下了。

        ***

        他知道那冰室大门的位置,是在那阶梯的下面的。于厚重的大门前驻足,墨羽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他深吸了一大口气,方才抬起双手,用力一推!

        呼啸而至的冰冷空气扑面袭来!

        冷!

        冷得刺骨!

        墨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牙齿就不自觉地开始打颤,这该死的孱弱身体,墨羽暗自咒骂了一声,将牙关咬得更紧。

        然后,场景变换,风雪呼啸,白雪皑皑,墨羽竟转眼间到了北境的极寒之地,当然,一个小小的冰室里是藏不住寒冬霜雪也搁不下传送阵法的,眼下的这般场景,就只能是结界了。

        世界的本质都是相同的,血族位面的结界和修真世界的心魔幻影其实是一回事,全都是趁虚而入的幌子,欺的就是人的眼耳口鼻,五官感触。

        此地此景,若是让旁人闯了,就是九死一生的险境,而墨羽却只是敛了口气就恢复了面色如常的神态,不就是升级版的障眼法吗?这个世界里,难道有谁能比穿越者更加清醒吗?

        风雪还是那个风雪,寒冷还是那个寒冷,但所有的一切却并非是不可忍受的了。

        墨羽步步向前,不过是寻常的前行动作,但伴随着周围景色的后退,却仿佛是一步跨千里——结界无法阻拦清明者的步伐!他凭借着脑海里的记忆一步步地走向冰棺,然后抬手取下肩背上的‘药箱’。

        金属开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冰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于厚重的木盖下方,掀开柔软的纱布,映入眼帘的并非是寻常医疗师所随身携带的医疗器械或急救药水,而是一排排寒光闪闪的银器!

        隔着厚实的冰棺,墨羽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不过想来也是个没什么用了的沉睡身体,墨羽从箱子里取出了那把最锋利的银质匕首,于右手中紧握,然后左手向前,贴上冰冷的冰棺表面,缓缓下拉……

        穿越者的存在本就是修正般的作用,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解决完了的剧情,留着个bug就不对了。

        没有了结界和灵守保护着的亲王性命,脆弱得若雏鹰的脖颈,探囊取物,何其容易。

        墨羽勾唇一笑,左手手上施力,那棺盖顺势缓缓下落……然后,男人的动作僵硬,瞳孔骤缩——那冰棺里是空的!

        ***

        “前辈小心。”小实习生的声音在脑海里猛得念了一声。

        墨羽慌忙退了步子,周遭气流涌动,一根根尖锐的冰锥从他刚才站立的冰部表面猛窜出来,成追击包围之势袭到他的脚边,墨羽脸色骤变,却是躲不及了!

        治疗师的脊背后倚着宽大的教会长袍,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的冰锥从正下方的地面上方角度倾斜着刺过来,尖头一寸不长一寸不短地抵在墨羽的脖颈处,冰肤想触,逼得墨羽不得不后仰着脖颈来躲避伤害。

        穿越者的呼吸一乱,刻意忽略的结界环境就趁虚而入地抢了墨羽的心神,皑皑白雪景,呼啸风霜声,在这片骤然强烈的周遭景象中,墨羽透过凛冽的白色气流,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双蓝色眼睛,一双蓝色的怒目而视的眼睛。

        ——那是瓦米尔的眼!

        墨羽心念一动,本能地颔了一下首,就被脖颈前尖锐的冰尖刺得挑出了血,这是一阵酥麻而短暂的疼痛,但墨羽还是注意到了瓦米尔蓝色眼睛中的变化,有一种浅浅淡淡的红色光晕在血族的瞳孔里一闪而过。

        血族一直不允许异变者掌权的规定也并非毫无道理,相较于贵族,异变血族拥有着更低的克制力,他们的身体更容易受到蛊惑和刺激,在鲜血的引诱下,就连精神意志力极为出色的瓦米尔,也不能阻止其身体对鲜血的本能渴望——何其悲哀!

        ***

        墨羽不敢动了,默默地垂下眼帘,黑色的眼睛刚好扫见瓦米尔着着的军用高帮皮靴,光滑的皮革负着金属的铆钉,伴随着主人的每一个动作反射出清冷异常的光泽……墨羽眼神一暗,索性闭了眼睛,可而之所及的声响却是怎么也避不了。

        血族的每一步都带着慢条斯理的独特节奏,只是粗糙的军靴底部和厚实的冰室地面相接触时会发出一种让人心悸的音色,由远及近,逐渐清晰,逼着墨羽去承认那受制于人的惨境!

        施虐者拥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脊背挺拔,步伐端正,一双蓝色的眼睛更是深邃动人若冰封的海水,但是海水毕竟是没办法被冰封的,所以当瓦米尔走进他的时候,便抬了右手,三根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地蜷缩了一下,便是结界尽退,冰棱破碎。

        ***

        墨羽狼狈地摔在厚实的冰室地面上,感觉骨头都散了架子,透过地面上映衬着的倒影,他注意到,瓦米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说不上心里的滋味,只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更加清楚地看到,那个他一手教导的小吸血鬼,收起了心慈手软后,立身在他面前时,已经是全新的模样了。

        只是,墨羽艰难地爬起来,在心中暗自疑问道,主角不好好在权力中心内勾心斗角,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可是当他抬起眼睛与瓦米尔对视时,就瞬间了然了。

        那蓝色眼睛里的眼神和他当初扬尘纵马时何其相像,那分明是在看死人的眼神呀!墨羽心中兀自一惊,也许瓦米尔对亲王的感情要比他以为的还要深切!

        果然……

        “擅闯者死!”

        瓦米尔清晰的声音在辽阔的冰室里凛冽得仿佛死神的宣判。

        墨羽听得暗自心惊,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一眼,冰棺的盖子滑落在地,冰锥四散成一片片的晶莹小块,遥遥一望,好生狼藉。

        冰室内唯一的出口在瓦米尔的身后,而墨羽并不认为他能凭借着自己战五渣的体质,于敌方的战场上逃出升天。

        更何况,眼前的血族怒意正盛,杀心已起!

        按照剧本的进程,亲王当年弃了瓦米尔,自己在冰棺里待着,连个归期都没说,实在是不厚道,看现在的情况,是要让墨羽还债了。

        白衣的治疗师长袍受损,滑落肩头,墨羽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在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的一条命够不够还的?

        立身站立,唇角微扬,穿越者黑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瓦米尔,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等待着,等待着瓦米尔的手起刀落,等待着这一世的寿终正寝!

        但意外的是,这一次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眼前的瓦米尔虽说是不满地挑了下眉,手上倒是没什么动作,血族蔚蓝色的眼睛倒映出对面人黑色的瞳孔,墨羽心念一动,作为身经百战的穿越者,他于电光火石间就理清了思路。

        瓦米尔在奇怪!他还有没想明白的事情。

        携银器,入密道,闯结界,撬冰棺,墨羽刚才所做的事情,无论哪一条拉出来,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是细想下来却是极为惊恐的。

        他当初只是认定了自己换了副皮相,就无论是谁都认不出来了,瓦米尔就算将当成个无名小卒杀了也无所谓,却忘了当初他可是毫发无伤地过了密道的,那可是历代亲王的修养沉寂之所,当年来修筑的工艺匠人都当了陪葬,形单只影的自己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瓦米尔想问的问题很简单,但要是要由墨羽口中说解释清楚就很难了……

        而瓦米尔在盛怒之下,依旧能都想到此点,却是很不容易的,墨羽忙里偷闲地称赞了一下小吸血鬼的克制能力。

        若是瓦米尔没想到这点,他的年终奖可就要栽了呀。

        穿越者的心中已经有了自信,唇角勾起了一丝不显山不露水的笑容,方才神情自若地对眼前金发的血族起唇,他的言语都带着一份独特的桀骜和坦然之意,言语出口的时候,他不出所料地注意到了瓦米尔蔚蓝色眼睛中一闪而过的犹疑之意。

        最好的谎言总是要半真半假得好……

        治疗师白袍及地,语气清朗道,“我是亲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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