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百蕴灵音

邹素素一行人被对方轻描淡写间挥出的威压震得后退。

        幸好对方的目的是救人，这道威压的威力也说不上多重，合欢宗的一行人只是稍微后退两三步，便稳住了身形。

        稳住身形的瞬间，所有人下意识循声源处看去。

        一位白衣女修不知何时落于那侮辱她们师妹的狂徒身边，观其面貌，佚丽清隽，只是远观便感受到她浑然天成的出尘旷远之姿。

        即使对方现在只是淡然站在那处，并未施加一丝一毫的灵威于众人，但想到刚才的那一道灵威气势，众人根本不敢轻视。

        叶姿伊落在石天惊身边时，也解了石天惊身上的束缚，在对方因为重力原因，扑棱着掉在地上时，她手中蕴起法术，扣在石天惊身上，稳住了他的身形。

        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叶姿伊微微诧异，偏头打量了他一番。

        通过石天惊的游戏记录了解了前因后果后，她难得的为石天惊的运气惊讶了几分，顺道也将他的伤势全部恢复。

        察觉到血条回满，石天惊的眼睛“噌”的亮了起来。

        “掌门，你就是我的女神，我愿意以身相许！”身为一个合格的舔狗，他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实现诺言的机会。

        不过他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于是在说完了这话后，叶姿伊对他没有丝毫的感动，反而还给他扣了一分。

        石天惊：……

        观看他直播的网友自然也看见了这一条消息，一时间直播间全是无情的嘲笑。

        草民不守富道：“哈哈哈哈，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魔系小妖晶：“这一波反向努力实在妙。”

        满天都是小猩猩：“哥，你一身碰瓷装备表忠心，是我我也hold不住。”

        小香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围观的人看见这一幕，纷纷交头接耳，断言合欢宗众人此次定然是栽了。

        合欢宗的众人听见围观群众不时传出来的华语，脸色微白。

        身为合欢宗的大师姐，邹素素面对这一情况也有些头皮发麻，但想到身后的师弟师妹们，她暗中用力握住剑，给自己打气，才上前一步。

        她对叶姿伊恭声道：“前辈，是我等护小师妹心切，故才大放厥词，甚至对你的弟子动手，但那番话是我说的，动手也是因我先有示意，师弟师妹们才会出手，一切皆是我这个大师姐管教不严，还请前辈不要为难他们。”

        她的话说完，合欢宗其他人便争抢着认错。

        “前辈，是我刚才想要对你的弟子动手的，你要罚就罚我，与大师姐无关。”

        “前辈，我皮糙肉厚，你教训起来更加顺手，还请前辈放过他们，让我来。”

        “前辈，我也有错……”

        ……

        一行人为这认错似乎要争起来，叶姿伊心中为这情况不免叹息，一道法诀压去，令合欢宗众人收住了声音。

        她面上微带笑意，语气也略有玩味，轻缓着说道：“你们这般，倒像是我在仗势欺人了。“

        她停顿片刻，又看向为首的邹素素，“我所感兴趣的，不过你所说的那句敢争当世第一罢了。“

        她招手唤来莫玄雅手里的凤音琴，莫玄雅只觉自己怀中的凤音琴不受她的控制，飞向了对面的白衣女修手上。

        那白衣女修一手托住琴身，另一只手开始拨弄琴弦。

        有单调的弦音自她拨弄而出，而她也缓缓继续道：“世间之音律万千，除却你们合欢……”

        她话未说完，一段琴律曲音缓缓流出，这曲音不再是之前的单弦之声，而是有了流畅的节奏。

        “小仙洲妙音山的豁雅之音……”

        琴弦拨弄间，在场之人只觉那琴音灵动，开始显出灵远旷缈的清逸之意。

        在场的合欢宗众人品出其间远超于灵远旷缈的意境后，呼吸微蹙，惊讶地看向了叶姿伊。

        “北境泷汜海的鲛人惑歌……“

        琴音还在继续，却越发急转，若说之前的琴音传达出的意味，恍若孤寂的白鹤茫茫然辗转于天地间，所见所景皆透出孤独和哀伤……

        而现在急转的弦音，便如白鹤看遍天地百色后，突然明悟，于是凭着一腔孤勇，不顾一切纵身飞向天际，妄图窥见不同。

        “十万大山万兽之吼，其间蕴含的自然规则……“

        一股磅礴之意从琴音中倾泻而出，直击在场众人神识深处，令在场之人神魂惊骇，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随即胸中澎湃，似有无尽的波澜壮阔面向他们。

        “自然相触，蕴含的天地意理……“

        曲律中恍若有水滴声，火烧木头的噼啪声，石头相撞的干脆声，不同的自然之音带给在场众人不一样的感受，有人看见了生机萌发，有人品出万物交迭，生与死轮转。

        “刀剑武器互戈，迸发的生死悲欢……”

        宛如众生万象，有人看见了武器相对时彼此之间的默契，也有人看见了无尽战争中的哀鸿遍野，刀剑厮杀，或喜，或悲，沧桑与欢乐彼此纠缠，惹人沉思。

        “亦或是言语中的天地众生……”

        琴音再度变化，透出几分人间温情，也有难言的痛彻心扉之殇，触动在场之人的心扉，勾起所有人心中最为印象深刻的画面，有的人脸上浮现出笑意，也有人兀自流泪，还有人或喜或悲。

        ……

        叶姿伊的话还在继续，手上的琴弦也仍旧被不断拨弄，但在场众人的神思早已被其中的意境吸引，深刻触动着。

        莫玄雅的眼中带光，牢牢看向叶姿伊，她不忍心错过这样无与伦比的妙音与意境，但……更不愿错过洞悉如此妙音的弹琴者！

        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百蕴灵音，她目光锁向叶姿伊，呼吸不断急促，这样的通透旷远，或是欢愉温情，或是悲悯沧桑，或是脱俗于尘世，淡然于天地间……

        怎么会有人做到这种地步！

        这样的百蕴灵音，她又是怎样做到的？

        枉她自诩擅音律，被宗门上下称为当世音修的翘楚，如今在这个人面前，却犹如沧海一叶，天地蜉蝣，渺小不自知。

        一叶障目许久，如今才窥见泰山一角。

        心中澎湃，有无数的灵音和灵感在心中和脑海中编织，万千情感意欲直抒胸臆。

        同样的一把凤音琴，对方却弹出众生渺渺，天地万物，无尽意境！

        没有不甘，没有嫉恨，只有几许钦佩和羡慕。

        她想学！

        而石天惊以及石天惊的直播间，从最初的热闹打趣到全场寂静，所有人最后都沉寂于这场琴音之中。

        不见有网友发弹幕，也没有人再调侃npc，所有人都陶醉在叶姿伊的话语和琴音璃。

        到最后，大家甚至连话也忽略了，只下意识的投入这场听觉盛宴里，与修士们领悟其中的意境和情感。

        什么样的音乐能够引起共鸣，触动人的心弦，每个人的答案或许相同，或许也不相同。

        然而听了叶姿伊这场半是辩音半是弹奏的弦音，娱乐生活丰富的玩家和网友们心中所勾连的画面更加充分。

        或是生活中某个亲身经历的事情。

        或是他人故事里一件印象深刻的人或物。

        或是影视剧中某个精彩的片段。

        ……

        不同的悲欢带给网友和玩家们不一样的情绪，大家的情绪与修仙界的修士们在此刻很奇妙的重叠交汇。

        ……

        “铮……”最后一个突兀升高的音调将所有人拉回现实，不管是广鸿界的修士，还是围观石天惊直播的网友以及石天惊本人，都纷纷回神。

        “卧槽，这绝壁神曲了吧。”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我又哭又笑，被我爸狠狠揍了一顿，然后我爸听到这音乐，和我一起又哭又笑，被我妈揍了一顿。”

        弹幕变得无比激烈，闻讯而来的网友们纷纷涌入直播间，但多数还是错过了，有录屏观看的网友将整个过程发在平台，带上吸引人的标题，很快就火了。

        无数错过的网友直呼可惜，只能对着录屏循环播放。

        回过神的众人还有些茫然，四下张望后，才顿时将目光放在叶姿伊身上。

        叶姿伊手抚琴面，止住袅袅余音，随即将琴隔空归还给莫玄雅，朝她微微展颜。

        这个女修在音律上极有天赋，现下一刻也不停的盯着她，像是捡到宝似的，小眼神颇为有趣。

        将琴归还后，她才看向邹素素，“这些万籁众生所蕴的音理，从古至今，永无止尽，前者所创，后人得之，若能更进一步已是不可多得。”

        邹素素看着叶姿伊，已领悟了她话中的意思，经历了那一场弦音洗礼，她面上微郝，颇有些不自在，的确是她们自视甚高了。

        叶姿伊道：“所以……又如何说得算是集世间大成，敢争当世第一？”

        莫玄雅听了她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前辈的造诣，难道不算集世间大成吗？”

        明明她的弦音蕴含万物，囊括天地，这样的音理，不是集世间大成，那是什么？

        叶姿伊看向她，微微笑道：“就算是我，也不敢说集世间大成，当世第一更不敢妄言。”

        邹素素执剑朝她郑重躬身行礼，“前辈的教诲，晚辈记住了，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合欢宗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向叶姿伊郑重躬身。

        叶姿伊意念微动，拦住了他们的行礼，随即将他们一行人托起站直。

        “我并未在教训你们。”

        她道，“我只是在表达我的看法，你受或者不受都不重要，故不必如此。”

        “至于我宗弟子与你们师妹之事……”她看向莫玄雅，“或许并未像你们想的那般，具体还是让当事人亲自解释吧。”

        于是，在石天惊口中，合欢宗的众人听到了一个远超于他们认知的全新版本。

        他们可可爱爱的小师妹，居然当街碰瓷破破烂烂，完全是乞丐本丐的石天惊，要钱不说，还打算让人家卖身抵债……

        卖身抵债？

        小师妹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人家卖身抵债？

        她这一路上经历了什么，居然连乞丐都碰瓷？

        虽说人家只是看起来像个乞丐，实际上是一个有背景的宗门弟子，可看小师妹的样子，也不知道对方是有背景的，不然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或者说……难道说……他们小师妹看上这个乞丐了？

        不用他们猜测，莫玄雅在自家师兄姐们不敢相信和难以置信的眼神里，半是咬牙切齿，半是豁出去的样子，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终是忍不住跺脚，“我……我就是看上他了！”

        “噗……”

        正在吃瓜，等看好戏的另外一位当事人——石天惊真的惊了。

        直播间一排排问号飘过。

        “？？？”

        “？？？”

        “？？？”

        “这样都有桃花运？大伟震惊了！”

        “大伟的眼睛都瞪直了！”

        “大伟表示难以置信！”

        “大伟不想说话，并且开始尝试乞丐装吸引妹妹的可能性。”

        比网友们震惊的，是合欢宗的邹素素等人。

        他们的小师妹喜欢那个乞丐狂徒？

        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不管是合欢宗的人，还是围观的群众们，目光都很一致的打量起了石天惊，然后一脸难以言喻的看向莫玄雅。

        难道……

        小师妹真的透过对方脏乱的外表,看到了那颗真挚又纯粹的心……

        噢不不不，肯定是他们想错了。

        看小师妹的样子也不像是那样。

        回去以后一定要对小师妹加强审美以及洞悉人心的教育。

        “是我等管教不严，前辈恕罪，我这就带我家师妹回去严加教训。”

        邹素素匆匆朝叶姿伊行了一礼，随即便打算招呼自家师弟师妹们拉着莫玄雅赶紧离开。

        “等等。”莫玄雅连忙冲出来，跑到叶姿伊面前，“前辈，我自知才疏学浅，在音律上的造诣远不如你，但是我还是想与你比试一番。”

        “小师妹，你在胡说什么……”有人连忙出声。

        “我没有胡说，”她看着叶姿伊，坚定地道，“既见沧海，又岂甘一叶障目，我既是与前辈斗音，也是在请教前辈，请前辈不吝赐教。”

        语罢，她抱着琴，毫不犹豫地跪下。

        “师妹……”有人微诧。

        邹素素看着莫玄雅，片刻后也朝叶姿伊恭敬再拘一礼，“听闻前辈曲音，晚辈感触颇深，我等见知如朝暮蜉蝣，但蜉蝣既见天地之辽阔，亦想领会天地的阔达。”

        “前辈适才说是与我等说自己的看法，我等虽说造诣浅薄，看法也略有幼稚，但也想同前辈讲一讲我等对音律的看法，恳请前辈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合欢宗其他人看见大师姐和小师妹的动作，也道：“恳请前辈给我们一个机会。”

        看着面前跪着的莫玄雅，叶姿伊运术将之托身站起，“你想要如何比试？”

        莫玄雅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真的答应了，一时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我……”她愣了半晌，“我想与前辈斗音……”

        见叶姿伊不说话，她又道：“我想与前辈比十音……”

        怕对方觉得自己太贪心，她赶紧找补，“十音不行，三音也可以的！一音也行！”

        “就三音吧。”叶姿伊笑道。

        她看着莫玄雅，认真道：“不过我已经没有什么惊喜给你们了，你们若要比，便和我宗的弟子比吧，如何？”

        “我……”莫玄雅抿唇，想说不愿意，却又怕惹叶姿伊不愉快。

        她换了个方式，“你的弟子们厉害吗？”

        想了想，叶姿伊莞尔道：“他们有时候很厉害。”

        过了一会儿，“那要是赢了你的弟子们，我们可以再与你比试一场吗？”

        “那你们可能需要好好准备一番了，他们还是很聪明的。”

        莫玄雅听出她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前辈你答应了？”

        “这两日便来云喜客栈找归源宗商定斗音之事吧。”

        话落，叶姿伊扣住石天惊的肩膀，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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