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昭昭

璇玑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梦到许多东西，她梦见她在战场上厮杀，将那些本该和她同根同源的同族杀了干净。

        她听见修罗王愤怒地对她呐喊：“战神！我以修罗族全族的亡灵诅咒你，生生世世，亲缘，情缘，永不得善终！”

        她梦见她回到那个令她痛心疾首的天界，无人理会，无人在意，孤寂无依，她听见柏麟竟然有脸问她“做天界战神不好吗？”

        好？怎么会好？！她为何要做这战神？她凭什么要做这个战神！

        “你恨天界负你欺你，总是要要报复，对吗？”她听见柏麟这么问她。

        “天界对我做这样的事，你觉得我会原谅吗？”她愤怒地吼着，迎来的是痛不欲生的天诛之刑！

        柏麟骗她做下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她凭什么原谅，怎么可能原谅！她一定要让天帝给她一个说法！

        璇玑越想越愤怒，周身的气息都在躁动，她不甘心，天界如此居心叵测，甚至做下这样的事！

        她还看到那只经常陪她说话的鸟竟然变成了一个神官！他替她当了一击天诛之刑，历经千年，再想起这段过往，当时在无尽的痛苦之中，他的出现仿佛一道光，让她在无尽的痛苦和黑暗中感到有一丝温暖，以至于当时听到天帝出现时那一声“曦玄吾儿”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在千年之后，经历了许多事以后，再听到天帝对那只鸟的称呼的时候，她的心中早已不复初时的温暖，而是如坠深渊。

        她常常诉说心事的那只鸟竟然是天帝的儿子！！！！！天界究竟在她身边放了多少眼线！！！！！！

        天帝嘴上说着天界对不起她，有愧于她，他的儿子曦玄愿意为她削去万年仙骨，为她求得一线生机，他让她下凡历劫十世，消除她的怨气，并且让他自削仙骨的儿子也一同下界历劫十世！

        于是那曦玄就送她去投胎，开始这漫长的千年历劫！

        真是好算计！！！！！！天界既然有错，有愧于她，为何要让她去历劫！不应该尽力补偿她，惩戒柏麟，恢复她的身份，放她自由吗！

        天帝竟然让她去历劫？犯了错了神仙才需要去历劫，她没有错，凭什么要历劫！还派他的儿子一起陪着她，还说要洗清她心中的戾气和怨恨！

        天界如此对她，难道她就不该恨！不该怨吗！她曾经不谙世事，所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现在的她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天帝恐怕还在盘算着让他的儿子来继续看着她，十世历劫之后，还想让她回天界去呢！

        其心可诛！！！

        半梦半醒之间，气息正躁动之时，不知从哪里传出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璇玑，别怕……”

        听到这个声音，璇玑的躁动气息很快就散去，天界不仁，所有人都在利用她，厌恶她，但她现在不是了，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

        这么想着，璇玑脑海中那些痛苦不堪的画面迅速褪去，她又看到一个身形纤长，玉树临风，芝兰玉树的白衣身影逆光向她走来，他丰神俊朗的面庞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向她伸出手：“璇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润玉……”璇玑终于安稳下来，在睡梦之中叫着他的名字。

        听到璇玑的呢喃，润玉又把她抱紧了一些，她乖乖地往他怀里拱了拱，像是找到了依靠，睡得香甜。

        ……

        璇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润玉已经不在身旁了，阵阵食物的香味扑进她的鼻间，虽然没有看到润玉的人，却已经知道他人在何处。

        她下床穿上鞋出门，就看到魇兽卧在她房间门口。

        魇兽见璇玑出来，呦呦地叫了几声声，起身向她奔过来在她的膝盖上蹭了又蹭，似乎在安慰她一般。

        璇玑立刻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有些意外：“小乖乖？你怎么来了？”她和润玉来魔界并没有带它来，没想到一觉醒来看到它。

        魇兽舔了舔璇玑的手，仿佛在安慰她一般。

        璇玑心头微暖，又摸了摸它的头，便起身来到厨房里，就看到润玉忙碌的身影，心下安宁了不少，知道真相的痛楚又减少了几分。

        听到身后的动静，润玉转过身，看到璇玑站在厨房门口，赶紧迎了上去：“璇玑你醒了，可睡得还好？”

        璇玑没有答话，只是扑进他怀里蹭了蹭，像是迷失的孩子，终于找到亲人一般，好一会儿才闷声道：“还是觉得好难过……”

        这样的灭族之恨当然不可能睡一觉就能释怀，润玉当然明白这一点，想起昨天璇玑一时想不开，要把一切的罪责全背在自己身上的行为，他认真说道：“璇玑，这一切都是始作俑者柏麟造成的罪孽，和你无关，你也是个受害者，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可是…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亲手将他们……”璇玑想到这里，声音又忍不住开始颤抖，她能清楚地记得她杀死那些修罗的时候他们的神情，还记得他们的血溅在她身上的温热，让她根本无法释怀。

        “可是你是无心的，”润玉坚定地说道，“璇玑，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你若是知道真相，你定然不会下手，要怪，就怪柏麟，他不该用你的手来杀掉他们……”

        说罢，润玉又叹息道：“逝者已矣，但你还活着，你活着就还有希望替他们、替你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我听说斗姆元君就快要出关了，待她出关以后，我带你去拜见她，询问一下她有无回去之法，我陪着你一起回去，你的心魂至关重要，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上，我陪着你一起去找柏麟，找天帝要个说法，哪怕黄泉碧落，永坠阎罗，我都陪着你一起，讨个公道。”

        黄泉碧落，永坠阎罗……

        这曾经是璇玑说过的话，润玉现在这么说也是在表明自己要坚定不移站在她身边的决心，璇玑当然也明白，她扯出一丝微笑抬头看向润玉，对他点点头，但还是郁郁寡欢提不起精神。

        这么大的事，润玉也没打算让她一下子就缓过来，干脆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我炖了一锅滋补的汤，来尝尝吧？”

        璇玑点点头，看着润玉给她盛了一碗汤，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香甜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忍不住将碗接过来，一口气喝完：“我还要喝～”

        润玉依言为她添了一碗汤，一边看着她喝汤，一边说道：“你方才休息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天界，把魇兽带来了，有它陪陪你，你也能开心些。”

        魇兽乖巧可爱，长得也十分讨喜，璇玑一直都很喜欢它，心情低谷时醒来看到它确实会好一些，润玉确实是有心了。

        润玉又继续说道：“你今日再休息一日，明日我带你去散散心。”

        “去哪里？”璇玑问道，润玉的话没错，她现在不宜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她应该努力振作起来，寻找回去的方法，她应该为自己，为修罗族讨个公道。

        “明日就知道了。”润玉卖了个关子，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

        第二日天还没亮，润玉便叫醒璇玑，带着她和魇兽离开魔界，来到人间一处山峰上，俯瞰群山，一览众山小。此时的人间天空灰白，璇玑有些不明白为何润玉会带她来这里。

        润玉往东方一指道：“璇玑，你看。”

        璇玑依言转身，看到东边一片红霞，红彤彤的太阳正在缓慢升起，原本灰蒙蒙的群山因这轮红日的升起逐渐清晰起来。

        很快，耳边便传来各种鸟类的啼叫声和丛林间动物活动的声音。这一切都那么美好，让璇玑的心情放松了下来，用心感受这一切。

        没过多久，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照在山巅的两人一兽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心。

        润玉说道：“璇玑，我为你起个小字如何？”

        小字？璇玑有些不明白为何润玉突然说要给她起小字，但还是欣然同意，等着他的下文。

        “璇玑的小字就叫昭昭如何？”润玉说道，“昭者，阳光明媚，光明美好之意。璇玑的过去太过沉重，润玉愿以阳光来驱散你心中的黑暗和阴霾，让暖阳陪伴你左右。”

        “昭昭……光明美好……”璇玑低声呢喃了一声这个名字，有些不自信地问道，“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昭昭往后余生平安顺遂，不再坠入黑暗，便是润玉心中所求。”润玉抱着璇玑，认真地看着她回答道。

        听着润玉的话，璇玑抬起头，看向他专注的神情，觉得鼻间有些发酸，泪水控制不住地模糊了双眼，她用力点头，带着笑说道：“昭昭…必不会辜负阿玉这般美好的祝愿……”必定会努力向着光明而去！

        璇玑含笑落泪的模样，润玉心疼不已，想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最后低头轻轻地吻去璇玑滑落在唇边的泪水。

        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轻触就要退开，璇玑却忽然抱住润玉的脖子，吻在他微凉的唇上……

        清晨的阳光撒在相依偎的两人身上给他们两人渡了一层金光，长长的影子撒在地上早已融为一体，一旁的魇兽早就呦呦地叫着转过头去，似乎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山林之间，一片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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