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嗟来之食

沈二他们家的地名就叫禾光村，只不过这个村挺大的。禾光小学，大河南，禾塘，都是本地界的，归自己人管。朱红的户口在老家南柱村，离这有二十里地。

        别看朱红只有初中毕业，生活经验却很丰富，吸收新知识也快。在刚开始普及法律的年代，她就这问问那打听，很多事情心里就有了眉目。

        沈二家里每月的开支都是沈栋担负，在沈二眼里，朱红当售票员挣多少花多少。她不知道，那些钱都填补了老家，给她娘家妈、弟弟用着。

        “该交钱了啊二少爷～”

        沈栋刚到家，衣服还没脱，就听见朱红催债。

        “上个月不是给了你3千吗？花完了？”

        朱红穿着吊带裙，摇曳着走出来。如果在唐朝，她一定是‘杨贵妃’的级别吧，沈二看着她如是想。

        “就那点，够干嘛的啊。她每天吃饭钱，你每天喝酒钱，水果花生瓜子，晚上我还得买菜做饭，电费乱七八糟的不都是钱啊！”

        “再说了，我这么辛苦，不得给点小费吗？”

        沈栋搂着朱红的腰，想亲一口。看见沈二还在就说她作业写完了吗，就跟这看电视。

        “我妈喊我吃饭来着，这不是等您呢吗？”

        在家里，沈二都是管朱红叫做‘妈’，在外面会说‘后妈、继母’，在爷爷家是形容为‘二娘’。这外号还是爷爷给起的，他总是‘你二娘怎么怎么你二娘干嘛干嘛’的说。

        “那就赶紧洗手吃饭！我用得着你等啊！”

        “你有毛病吧，吼她干嘛。赶紧洗手吃饭！”

        三人落座，沈栋坐在沙发最左侧，主位，朱红坐在他右边。沈二坐在他俩对面的马扎上，说这样可以防止她吃饭的时候看电视。

        见父亲开始动筷子了，沈二才下筷。吃完饭就回屋继续写作业，今天父亲有些累了，没有喝酒。吃完饭早早休息，也给了沈二喘息的时间。

        她跑到客厅打开电视，“小点声儿，你爸他睡觉呢。”沈二回以ok的手势，把声音调小，坐在凳子上看着点播台随意播放的动画片。火影、网球王子、东京猫猫、美少女战士、百变小樱点播台点播的好多都是日漫，看什么都行。她就是想放松一会大脑。

        “你们老师打电话来着，说你这学期就物理差，别的还行。你这个物理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连优秀都没有？”

        沈二觉的有点烦，不想聊这个话题。应付了几句，说物理不太开窍，别的都还好。

        初三他们新增的生物课，也不特别难，课程少，考的就不多。并且中考只有语数英物化，外加一个体育就完全是送分。她体育满分40，语数英一直都是优秀，语文作文成绩好还能拿到116以上，作文想满分有点不切实际，她的字不好看，工整美观差点。英语发挥好了110往上没问题，数学也是最差也能在105以上。化学老师天天督促他们背公式，不拿满分也能拿个优秀。至于物理，听天由命吧。加上几次模拟考，全区总排名，她算了，最损500上下也能入区重点。

        “照你这么说，有把握的话直接去市重点高中不好吗？只要你学的好，我们就供你。”

        沈二也想过，拼一拼？但是去市重点如果不能住宿，走读很辛苦。离家太远了，也没有安全感。

        “哎，再说吧。回头填志愿的时候我想想，多报几个上去。我打算先报一中，然后二中。”

        “别的呢，不报啦？”

        “不报了啊。就这俩，第一个去不了，第二个也能行吧。第二个还去不了的话，别的学校都一样，到时候就调剂呗。”

        “反正你自己琢磨吧，别回头哪个都不要！要我说，你就挨个都报上也没什么，又不亏。”

        “我不想给自己留那么多后路，该没冲劲儿了。”

        “怎么说你都有理，我不管你。爱怎么找怎么着。我睡觉去了，你瞅着点，别太晚了。回头他起来又骂你！”

        “好的，妈您先去睡吧。”

        沈二是有点傲气，她成绩确实不错。只是不光她没想到，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这一届赶上的那年中考，英语特别难，难到变态，已经超出了他们学业的范畴。沈二小学是有听磁带做练习册的习惯，初中后这个社团那个活动更多了，很多精力被分走，也无暇顾及。况且，那年中考英语的难点，连老师押题也没想到。

        他们整个年级所有人，就连学霸和英语课代表也就拿了90多，沈二这样的都是70-80分上下。全都考砸了。除了重点初中，其他几个学校也是考砸。这也充分证明了一点，重点中学的教育确实要更严格，也更全面。有的学校初三，已经开始铺垫高一的知识。而有的学校初三只一味复习以前的知识。

        “沈二沈二！”一进门，王子顾就在人群里发现了沈二。别人推着自行车都是慢慢走，就她嗖嗖跑，跟抢车位似的。沈二转了一圈，才看见王子顾在停车场那边，停车场在学校大门一进来的左侧，学生推着自行车都是直走右拐去教学楼，确实不好发现他。

        “怎么了？”推着车左躲又闪到了停车场，王子顾扔给她一份早点。“吃没吃呢，没吃把这个吃了，尝尝怎么样？”

        今早上她起晚了，没来得及去买鸡蛋灌饼，肚子确实很饿。还以为要撑到中午，没想到王子顾还是灶王爷呢。“我可没钱给你啊！”一把接过那份早点，是个三明治，洋玩意。两层三角形的面包片，里面夹着鸡蛋、火腿片、黄瓜片、还有咸菜和洋葱。

        “这你家三明治还裹咸菜？”热乎乎的，一看就是在家里用饭锅腾热了的，还冒着哈气，袋子里有水珠。

        “你懂什么，这叫母爱。”

        “你妈做的啊？大姨这手艺可以啊，挺好吃的。”

        “我这个确实是我妈做的，你那个还真不是！”

        “那是谁做的，大姨夫？”

        王子顾翻翻白眼，“我爸？他要能做饭，天仙就下凡了。再说了他敢做你敢吃嘛？”

        打了个冷战，沈二想起来五岁的时候，去他们家做客。大姨夫非要露两手，跟老爹比谁炖的鱼肉更香，必然是输了，但也输的太惨烈！那鱼炖的跟烤焦了一样，难以下咽。还是自己家老爹弄的鱼最好吃。

        “那是谁啊，总不能是你吧，yue！”瞅她装作要吐的样子，王子顾乐道：“你吐吧，吐完了以后老姑再也不给你做了！”

        ？？？

        沈二不跟他闹着玩了，我妈做的？我亲妈做的？

        “我不记得我妈做饭什么样，和什么水平了。这也吃不出来啊！”

        王子顾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放心！我回去跟老姑说你很满意，她得天天拉着我妈比赛做早点。”咬了一口自己娘做的三明治，啊！美味啊！外面什么好吃的都比不上家里。

        “我看行，这样我还能把早点钱给省下来存着。”

        俩人合计着怎么让大人继续比试午饭，从包里拿出水杯去水房打了水。

        “嗝~”满足啊！早课铃响了，赶忙往教师跑。王子顾在一班，沈二在二班，到了一班门口，王子顾停好车别了沈二一下，差点摔了。“王子顾！”沈二压低声音嘶哑的喊了他一声，做了个抹脖的手势。随即而来的是历史老师的催促，“沈二，你是不是想画课表啊？”

        “没有没有老师，我去打水去了！嗝！”

        “不好意思老师，下次不会了。”

        她赶紧停好车，进了班还是一直打嗝，路过宋然边上，宋然“嘿！”了一声吓唬她，哎？这一吓唬，不打嗝了。

        回到座位上的沈二又开始遐想，她最近在暗恋宋然。是，沈二情窦初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关注到宋然抖空竹的样子，关心宋然课间去干嘛了，放学也要等宋然走了她再走。她的变化，身边人自然发现了。杨梦和瞿平问了好几次，她都不说。还以为自己的心思不会被发现，可人都是敏感的，别人喜欢自己讨厌自己能感觉出来。宋然就察觉到了沈二对自己有不一般的情愫，眼神最容易出卖一个人。

        沈二开始佩服起来周凯他们，喜欢一个人能有勇气去表白，自己连主动说话都不敢。

        “第二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第一节”

        舒展着身体，仰望天空，沈二还是挺喜欢做广播体操的。就算不知道身后的人在笑什么，从后面看，沈二一板一眼的做着动作，但是力度没有，你说她软绵绵吧动作却也很标准，看着就很奇怪。像跳舞，又没有跳舞动作好看。说不上来，后面好几个人就乐，这一笑就是三年。

        结束广播体操，还有一项抖空竹。冬天井白中学是做手语操《感恩的心》，春夏秋全是抖空竹。

        最开始沈二也想进空竹队，结果因为一段插曲就拉倒了。周六她根据安排，买了空竹来到学校，出门的时候挑挑拣拣，选了一身绿色的衣服搭配。绿色的半袖，绿色的短裤，还是嫩绿色，要是再带个帽子就像舞台上表演小草的。

        沈二的审美确实是有点问题，小时候还好，穿衣服梳头发都有妈妈打理。长大后，奶奶也不管，爸爸也不管，朱阿姨更懒得管，偶尔给她买两身鲜艳的衣服，或者从弟媳妇那拿几件过季款。

        在这样的熏陶下，沈二没觉得自己这身多丑多奇怪，她反而觉得很时尚，一身绿色！到了学校，全是人。别人穿的要么素净，要么新潮，都没有她这样土不土洋不洋，有个人看见她刚要开口打招呼就笑了出来。沈二，看看别人再瞧瞧自己，突然觉的好自卑呀。转头骑车就回家了，一路上生怕被人认出来。哦对了，她买的还是绿色的空竹红色的棍。

        空竹八节操，是基础练习。沈二只会糊弄事，抖空竹是需要巧劲的，她没有。第二节那个甩出去接回来，什么左右望月吧，解花绳吧，甩来甩去她都搞不明白。抖的不好确实也不扣分，不影响别的，但是整个课间操别人能自由活动的时候，你只能继续在这抖空竹，因为井白的传统就是空竹。市里的、全国的各种大赛都拿了奖。空竹队里人才济济，脖子抖空竹，翻身接空竹等等。

        宋然也是抖不好，平常课间也跟那练。这会儿，别人都去玩跳绳、沙包了，他俩还在这练。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沈二怕出糗更紧张了。

        “回头你打算考哪啊？”

        宋然主动和她搭话，沈二反应好久才回应说想去二中。

        “哦哦，我想去实验。”

        “嗯，实验也挺好的。”

        “还行吧，我成绩也就那样，能进实验不错了。一班的严维维、李青还有咱班张晨他们，都打算去一中。你怎么不去啊，你也在前十里。”

        “”年级排名，沈二一直在前十，考得好上前五也有。但她知道自己什么水平，那些都是侥幸，排名也不能决定一切。

        看见老师去打水了，沈二把空竹收起来打算去玩会沙包。

        “唉唉唉？你走干嘛呀，一会老师再去喊你。”

        “不会啊。”沈二看着宋然，他的脸好小，头也小，还瘦高高的。自己脸圆圆的，一点也不好看。“都去打水啦，意思就是不看咱们了，不用练啦！”

        说完就不再管他，即便是美色，是喜欢的人，相比玩乐还是要靠后站站。并且，她再喜欢宋然，也不会想要谈恋爱的，马上要中考了，不能耽误学习。保持一些距离也好。

        到了沈二和亲妈约定见面的这天，鞠伍一直没有出现。沈二坐在石墩上，往左走是回家，往右是亲妈来的方向。王子顾说她妈妈白天出去办事，下午来接沈二放学。今天，朱阿姨和爸爸回娘家了，晚上才回来。沈二跟奶奶说有同学过生日，在外面吃完再回，家里也就没给她留饭。

        没有手机也没有表，她估摸着现在得六点多了吧。（是不是有事耽搁了，还来吗？）王子顾放学就和对象过二人世界去了，早忘了她这茬。那边王子顾也确实不知道鞠伍的变动，等到了天黑，沈二饿着肚子回了家。内心感到很平静，她想也许今天运气不佳，亲妈那边有什么事情王子顾不知道，或者忘了没通知自己，也很正常。

        到了家，爸爸和朱阿姨还没回来。沈二去厨房找了找，除了水果和花生瓜子，没有别的吃的。客厅的茶几底下也就是一些小零食，她还不敢吃。零食少了，朱阿姨肯定就知道了。朱阿姨不喜欢自己偷吃她的零食，往日里偶尔会给几块尝尝。

        沈二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是属狗的，还真的很像，只能等着别人投喂，还不能区分有毒没毒。

        快到凌晨他们才回来，爸爸喝了酒醉醺醺的，摇摇晃晃，朱阿姨照顾他休息。这一夜，沈二睡的也很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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