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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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绍跟着袁老师一前一后进了主楼,两人上了楼在201门口停下。
虽然天气很好,屋里几扇窗都开着,但里面并不亮。
七八张小床贴着墙面,素色被褥下鼓起一个个包,是小天鹅之家另一批住户。
姜绍粗略看了一下。
这里都是些不健全的孩子,靠窗的是个短头发的女孩,头部和露在外面的手胡乱晃动,嘴里“啊啊”叫着。
不同于坐轮椅的女孩,短头发有着严重的脑损伤,既不能自理也无法清晰表达情绪。
袁老师见状不耐烦地推开门,一边将短头发的手压回被褥,一边抱怨:“啊什么啊,又不会说话,一天天的烦不烦人。吃的跟个猪一样,重死了,晚上干脆别吃饭了!”
短头发露在外面的脖子瘦的还没有袁老师胳膊粗。
方才在外面晃着的手臂同样又黄又瘦,仿佛一下就能折断。
姜绍不悦地眯起眼
“啊啊啊”
躺在床上的女孩忽然转头,对上姜绍的眼睛,轻轻笑了一下。
嗡嗡的窃窃私语骤然响起。
睡在中间的寸头男孩轻轻侧过身,“窗户那边是不是姜老师啊,袁老师在,我不敢起来”
他边上是个眼睛打绷带的孩子,偷偷抬了抬头,声音闷在被子里,“不知道,我看不见。”
他们并不都是像短头发一样全然无知,只是身体原因,有些看不见,有些心脏弱,躺着比在外面晃更省事。
省的是谁的事,看袁老师态度便知一二。
所以听到袁老师的训斥,谁也不敢大声问出来,没饭吃是最轻的惩罚了。
绷带曾经因为看不见,不小心打翻茶杯,被陆老师关在顶楼小房间一星期。
吃不饱还能忍受,没人同他说话,山野的呼啸穿过缝隙打在身上,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和黑暗更折磨人。
然而小孩子对音量控制没那么精准,寸头话音刚落,姜绍和袁老师就看过去了。
“睡觉就睡”
“袁老师。”被子下的小包子全在发抖,姜绍打断袁老师的话推门进来,在寸头床前站定,“对,我是姜老师。”
“真的吗?”寸头将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近了姜绍才发现寸头脸色过分白,声音又轻又小不是刻意压低,而是身体不能支撑他大声讲话。
这里的孩子不是先天有病就是后天受伤,在福利院人手稀缺,态度又这般恶劣的情况下,躺着倒还能避免磕碰刺激受到二次伤害。
不过姜绍并不感到高兴。
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到这些小床上,那股空荡、压抑的感觉越发明显。
袁老师不喜欢待在这,转身出去站在门边催促:“姜老师你先出来,我带你看样东西。”
姜绍:“什么?”
“你出来就知道了。”袁老师脸色发红,羞涩又急切,“你走了以后,我一直有好好保存的。”
听到剧情相关内容,姜绍从小床上收回目光,起身又问了一次:“到底是什么。”
“就放在里面。”
袁老师怕姜绍不耐烦,往前面走了两步,指指走廊尽头的员工宿舍。
姜绍跟着出来,沿着墙面看去。
二楼只有四个属于孩子的宿舍,加起来总共三十几张小床。
其中两间,白色的小包窸窸窣窣动着,露出一张张蜡黄瘦削的脸。
剩下八间是员工宿舍。
像袁老师、姜老师这种有身份的,门牌是姓氏,还有马老师、陆老师。
其余则写着204、206
“我怕东西坏了一直放在书里保存,幸好只要轻轻拉动,还能恢复原来的样子。”袁老师说着从房间出来,手心里落着一只千纸鹤。
“我记得这个还是贺老师教的,姜老师折了一下午才出这么一只。”
她紧紧盯着纸鹤,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情思。
姜绍不着痕迹倒退一步,忽然觉得谢真听广播剧时的傻逼样子顺眼多了。
“贺老师他”
这已经是npc第二次提起,不管是污染区窃取记忆还是巧合,“贺老师”都是关键人物。
但突发情况没能让姜绍把话说完。
一楼突然闹起来,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麻花辫的声音。几个孩子同时尖叫,夹杂着风声,完全听不清在喊些什么。
“贺老师,他就住在你隔壁啊。”袁老师往前面一指。
姜绍回头看向身后。
原本写着“206”的门牌赫然变成了“贺”。
他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麻花辫蹲在地上玩石头,一下又一下,把代表袁老师的小草砸得稀巴烂。
都怪她!逼走姜老师一次了,还想来第二次!
她砸完了不过瘾,气呼呼地回头看主楼,找不到姜老师的身影又不高兴地转回来,就见代表袁老师的小草上踩着一双军靴。
她知道那是谁的。
人总是对生命里的一点美好刻骨铭心。
那是贺老师,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看着凶巴巴很不好说话,实际上比袁老师、马老师都好。
他和姜老师不会因为说话大声、吃饭太慢惩罚人,还会做好看的小兔子、小纸鹤。
活动课还会出去玩,捡掉在地上的板栗,回来做甜乎乎的糖炒栗。
即使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贺老师!”麻花辫抬起头,熊抱上去。因为蹲着的缘故,膝盖直直磕在地上,疼地呲牙了也不肯放手。
今天的一切太像梦了,她愿意被袁老师打一顿,换姜老师和贺老师不走。
因为她这一嗓子,在操场上游荡的小孩又飞奔而来,一圈圈围住贺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贺老师没说话,他既没穿以前那套奇怪的衣服,也不像从前总是沉着一张脸。
他扶起麻花辫,拍了拍裤脚上的灰,问:“不疼吗?”
“不疼!”麻花辫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两条辫子来回甩着,“啪啪”抽了身边小孩几个巴掌。
对方:“?”
而头顶上方跟着传来一声闷笑。
贺老师竟然会笑?
麻花辫被自己这一发现搞得很激动,没等向其他人炫耀,就听姜老师冷淡的声音响起来:“怎么哪哪都有你?”
“可能这就是缘分?”贺老师坏笑着回了一句。
麻花辫回头去看姜绍,忽然觉得两位老师都和从前不太一样,但人回来了就行。
她一时不知该抱谁的大腿。
“滚”这个字,姜绍都说倦了。
但,反正来都来了
他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贺景,“关于小天鹅之家,贺大队长知道些什么?”
知道这是个福利院行不行?
贺景知道如果真这样说了,他和姜绍新生的脆弱友情恐怕保不住。
总部是不会对c级污染区做背调的,但贺景有进入污染区前要资料的习惯。
很稀奇,档案部还真给他发了一份。
小天鹅之家福利院,是15年前一位本地慈善家捐款建造的,专门收容附近小县城被遗弃的孩子。
起初获得了大量社会关注,有大批志愿者带着物资前来支援。
然而时间一长,热度散去,大众的目光被其他新闻吸引,加上小县城条件差,人们又如潮水般涌去。
直到八年前徒步的小情侣偶然经过,录下小天鹅之家的现状发到网上,谁也不曾想过这里竟然沦为了地狱。
三十多个孩子,有一半身心不健全,因为疾病被迫躺在床上,由于护理不到位,皮肉几乎生满了疮,和床褥黏在一起。
剩下能跑能跳的大多是女孩子,个个面黄肌瘦,安安静静蹲在主楼前。
因为大声吵闹会被惩罚,不听话会被惩罚,甚至老师心情不好也会被惩罚。
视频爆出后震惊全国,然而更意想不到的是,舆论发酵不到24小时,小天鹅之家突发大火。
它地址偏僻,等火光冲天被发现时,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诡异的是,三个老师和三十多个孩子全部葬身火海,无一幸免。
起火原因媒体并未公布,网上一时众说纷纭,各种阴谋论涌现。
但都如同当年昙花一现一样,不论是虐待还是火灾,那些讨论的声音很快转向其他八卦新闻。
“作为低级污染物,难度肯定不高,污染物出现的契机或许就是这场火灾。”贺景低声说着,目光飘向从楼道下来的袁老师。
“不一定。”姜绍跟着转头,眼底含着一泓冷光。
“嗯,是不一定。”贺景吊儿郎当应和着。
不知为什么,这次的污染物有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换做以前,他会认为是污染区效应,但这次不是,没有什么可以佐证的理由,只是他觉得而已。
“贺老师!没想到你也回来了!”
袁老师快步跑来,手里还捏着那只千纸鹤:“听说今年秋冬又冷又燥,我们提前按贺老师教的方法在地窖存了些蔬菜,想来今年冬天不会再那么难熬了。”
“回来?”
这是角色故事?
不等贺景问明白,身后铁门“吱呀”一声。
袁老师歪着身子看去,突然激动得拍了两下大腿,“哎呀,瞧我这脑子。”
她急匆匆跑向大门,声音洪亮宛如一口巨钟,“你们就是市里新来的老师吧?我记得好像是”
贺景转过头。
在一片萧索中听到那口钟嗡嗡响起。
“薛老师!还有两位俞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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