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道德外的意外

蒋子豫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百般折辱，那些以为记却的事情，再一次在梦里让她痛不欲生。

        她梦见自己活着，又梦见自己死去，梦里是漆黑的空洞，她不停往下陷，没有止尽。

        黑暗中，她听见有人说：“你以为你活得了吗？！”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一次死去。

        蒋子豫满头大汗的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蒋太太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怎么了？”蒋太太轻声问。

        蒋子豫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哑着声音说，“做噩梦了，梦见我出车祸的那会。”

        蒋太太沉默，那是蒋子豫不愿回忆的，也是蒋太太不愿回忆的。

        她从那样的痛苦中挣扎着活下来，她自然是不肯谁来让她来不了的。

        蒋子豫缓过神来，拍拍蒋太太，“妈，我没事了，只是梦而已。”

        蒋太太笑了笑，“嗯，起来刷牙洗脸吧，我让你哥等你。”

        不说她还忘了，今天可是她为蒋氏卖命的第一天。

        去蒋氏的第一天，蒋子豫把自己收拾得隆重且严肃，白衬衫、黑色西装套装，面上还带着肃杀之气。

        蒋中和眉毛挑得高高的，不知道她这是闹哪出，老爷子倒是对她这身打扮很满意，“不错不错，很有精神！”

        吃过早餐，蒋子豫换了七厘米的高跟鞋，跟着蒋中和去了公司。

        很多年后，蒋子豫跟友人聚会时，提及近几年最后悔的事，蒋子豫在数完哪天不该吃小龙虾，哪天怎么没买那个好看的包包之后又列了两条。

        其中一条便是她去蒋氏那天穿了双七厘米的高跟鞋，另外一条便是……她居然在她踩着七厘米高跟鞋的那天遇到了贺小三！

        蒋子豫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的想法都一样。

        比如说，她难道长了一副不配有独立办公室的样子？

        “哥，我的硬件装备会不会太简陋了点？”

        蒋子豫看着蒋中和办公室里加的那张办公桌问。

        沈亦非那还好，反正她也只是过去打打酱油，怎么这蒋氏穷成这样了，连间办公室都给不了起了？

        蒋中和只扔了一句，“吴特助都还坐在门口，你凭什么有独立的办公室？”便不再理她。

        吴特助是蒋中和的左膀右臂，本事她也是知道的，蒋子豫不情不愿地认了那张办公桌。这与她原计划里的皇亲国戚作威作福实在是差得远。

        事后蒋子豫想，如果早知道那天是场鸿门宴，说什么她也不会踏进蒋氏一步的，起码……不会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进去。

        说起那一天，蒋子豫觉得老天爷简直在跟她开玩笑。

        她不过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老天爷就把那个男人送到了她办公室。

        “子豫过来。”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蒋中和就跟招小狗似的，但他是大BOSS，蒋子豫只好挪了过去。

        蒋中和道，“介绍一下，这是家妹，蒋子豫。”又对蒋子豫道：“这位是新成制药的老板贺衍贺先生，还有他们公司的副经理ｌｉｓａ。”

        蒋子豫堆了个假笑，说了声，“你们好。”

        她是不知道蒋氏怎么对医药有了兴趣，但那是蒋中和考虑的问题，用不着她多想，她打完招呼就滚回自己的座位玩手机去了。

        lisa看了眼她，笑着对蒋中和说，“蒋生，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谈？”

        蒋子豫郁闷，直觉不喜欢这个叫lisa的女人了。

        好在蒋中和杀人于无形，道：“我们是家族企业，公司是我的，也是家妹的，无妨。”

        那叫贺衍的也口气冷冷地说了声，“lisa，道歉。”

        蒋子豫假装很认真地看手机，实则等着人来给她道歉，结果等了半天，那女人却对着蒋中和道：“对不起，蒋生，是我逾矩了。”

        贺衍跟蒋中和谈了一上午，说了一堆专业术语，蒋子豫分神听了听，却是一点都没听懂，还把自己听得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等人谈完了，蒋子豫心想，她是不是该让蒋中和给她安排点事情做，她都玩了一上午的手机了，而且难道蒋中和让她来公司，就是让她来公司看他施展魅力的？她承认他用英文说起那些专业名词发英很酷，但对方也很酷啊，他找这么个人来配合自己施展魅力实在是失策。

        正事告一段落，蒋中和问贺衍，“中午一起吃饭？”

        对方只说了一个字，“好。”

        蒋子豫真要给他竖个大拇指，她总算找到比蒋中和更酷的人了！

        蒋氏楼下就有餐厅，蒋中和让吴特助预留了个包厢，中午带着蒋子豫请贺衍还有lisa在那吃饭。

        没有蒋匪，蒋子豫的食欲还不错。

        对面的那位lisa似乎相反，挑挑拣拣地没怎么吃。

        蒋中和开了瓶红酒，其他人都只意思意思地举了举杯，蒋子豫它当美容酒喝了两杯，再倒第三杯蒋中和便不悦了。

        “子豫，别喝多了，下午还要上班。”

        这点酒倒不至于喝多，蒋子豫想，他大概是不想在对方面前失了面子，便也住了手，冲蒋中和挤了个笑，卖了个乖。

        蒋中和往贺衍那里看了眼，见对方面不改色地继续吃着自己的东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酒水喝多了，蒋子豫中途去了趟洗手间，解决完正低头洗手，一抬头，镜子里忽然多了个人，蒋子豫吓了一跳。

        “lisa？”

        lisa对她笑了笑说，“蒋小姐，真是对不住，上午在蒋生办公室里，蒋生要是不说，我还以为蒋小姐是新来的小妹呢。”

        蒋子豫也学她那样笑笑说，“学不来你们这些女强人的硬气啊，天生当米虫的人，上次还有人以为我是高中生呢。”

        蒋子豫说完自己先猛笑了一阵，笑得花枝乱颤，“唉呀，亏我今天还特地挑了套西装，看来明天还是得继续穿我的小洋装。”

        lisa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蒋小姐可能还不知道，蒋生似乎有意介绍蒋小姐跟我们贺总认识呢。”

        蒋子豫心里大吃一惊，但面上还是从善如流，“你们贺总长的很帅啊，我哥喜欢长的好看的人，想把贺总介绍给我认识也是情理之中。”

        “蒋小姐不排斥？”

        蒋子豫脸上一副为什么要的样子，“我也喜欢帅哥啊！”

        蒋子豫这会总算明白这lisa小姐从一开始的敌意从何而来了。

        “这位……嗯，lisa小姐，要想守住男人，还是得靠自己的魅力才行，对付女人这招，是LOW者的表现。”

        说完蒋子豫绕过lisa出了洗手间。

        再回到包厢，蒋中已经不在，里面只有贺衍在，他斜椅在椅子上，见着蒋子豫淡淡地开口。

        “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哥有事先回办公室了。”

        蒋子豫一边唾弃蒋中和这种卖妹求荣的行为，一边神秘地说，“你那副总挺有意思？”

        贺衍不解，“怎么？”

        蒋子豫坐下，又给自己夹了块鱼肉放进碗里，道：“我本来期待她能甩个几百万到我脸上让我滚出你的视线，但没想到她只是跟我说了几句空话而已。”

        贺衍沉吟片刻后问，“几百万？”

        这回轮到蒋子豫不明所以，“啊？”

        贺衍又道：“几百万你会留在我身边？”

        蒋子豫又啊了一声，有些不确定地凑到贺衍的面前问，“贺先生，这么会的功夫你就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了？”

        贺衍不着痕迹地把身子往后靠了靠，“你想太多了。”

        “那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现在都流行这么调戏良家妇女了？

        贺衍说，“我觉得某些方面我跟你哥挺像的。”

        蒋子豫大张着嘴，脑袋上只觉天雷震震，她抖着声音道：“你、、你喜欢、、喜欢的人是我哥？”她兴奋！太兴奋了！

        贺衍好像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喜欢你哥？从何说起，我的意思是，在思想上我跟你哥相近，所以与其跟你哥一样等到四十岁被家里催要个孩子，还不如现在开始找一个以结婚为目的的女朋友。”

        蒋子豫的兴奋被打压下去，“我哥连这个都跟你说了？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贺衍平静地说，“也不多，关于你的一些，该说的他都说了。”

        蒋子豫深深地叹了口气，贺衍问她，“怎么了？”

        蒋子豫泄气地说，“上午你跟我哥谈事情的时候我觉得你还蛮酷的，现在觉得你一点都不酷了。”

        贺衍还是没跟上她，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人交流，“你哥给我看过照片，你本人比照片漂亮，性子也跟你哥说的差不多，在我可接受范围内。”

        蒋子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因为贺衍的口气太像在谈生意，买卖皆由他说了算的那种。

        蒋子豫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被动，凭什么她得由着他们副总损一顿，再由着他接手损一顿。

        她主动问，“你多大？”

        贺衍道：“三十二。”

        蒋子豫摊摊手，“真可惜，我才二十四，你太老了。”

        贺衍却说，“所我所知，你那男朋友，也三十了。”

        蒋子豫倒吸了口气，“我哥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蒋中和这回是真的把她打包给卖了啊。

        贺衍点点头，他与蒋中和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坦承。

        “知道我有男朋友你还……”

        贺衍说，“你还小，谈过几场不正经的恋爱很正常。”

        要不是贺衍的表情太学术，蒋子豫一定会认为他是在耍流氓，他才不正经，他全家都不正经。

        蒋子豫坐直了身子，好让自己瞧着也很学术的样子，“那个，贺先生，承蒙错爱，你看，我都有男朋友了，我也还蛮喜欢他的……”

        贺衍打断她，“你并不爱他。”

        这肯定的语气，不用说，又是蒋中和告诉他的。

        她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贺先生，尊重知不知道？隐私知不知道？你不能什么事都让我哥告诉你啊。”

        万万没想到的是，贺衍竟点点头，说了声好，“对不起，是我急切了，以后不会。”

        他一道歉，她反而不好意思了，毕竟这事……全都是蒋中和的错！

        但这都不是重点……

        “所以，贺先生，我们还是算了吧……嘿嘿。”

        贺衍问她，“为什么？如果是你男朋友的原因，我决定这个可以忽略。”

        蒋子豫瞬间就纠结了，一想到要把沈亦非那么好的人给忽略掉，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贺衍继续说，“你跟那位沈先生也相处好几个月了，但你一直没有进入角受，想必你们之间是有问题的，且问题很难解决，或是根本解决不了。所以你为什么要把难题留给自己来为难自己。”

        蒋子豫看着贺衍，觉得他有点可怕，他太可怕了！她想了许久没想通的事，他居然三两句话就指了出来，他简直就是另一个蒋中和！

        她愣愣地说，“贺先生，你其实是江湖卖艺的吧？”

        贺衍皱皱眉，蒋子豫继续说，“就是那种掐指一算，就能把人的前世今生给算明白的那种。”

        贺衍轻轻笑了笑，“合理分析。”

        蒋子豫活了两世，让她推一个合理分析她也是办不到的，贺衍说的所有都很对，但有一点……

        “我哥一定没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太聪明人。”

        那会把她对比成笨蛋。

        贺衍道：“为什么不能喜欢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你喜欢什么，明白你想要什么，不会让你觉得拘束，不会让你为难，聪明人只会让你生活得更好更自在。”

        蒋子豫无语，“贺先生，能不能别这么自夸？”

        贺衍坦然道：“我只说事实。”

        贺衍说的事实让蒋子豫忧伤，她趴在桌上一蹶不振，想了想，忽然道。

        “你那副总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掉洗手间了吧？”

        她都跟贺衍说了这么久的话了。

        贺衍说，“我让她先回酒店了，近期我都会留在H市，你可以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走吧，我下午还有其他事，先送你回蒋生那。”

        蒋子豫其实挺好奇蒋氏为什么会突然涉足医药领域了，但这事她也不能问贺衍，只好沉默地起身跟在贺衍身后。

        蒋子豫那七厘米的高跟鞋平时还是挺听话的，但也有意外，比如说今天，它便不听话了。

        包厢门口铺着红色的地毯，大概久了的原因，有些脱落，她那七厘米的细跟就勾住了。

        她一抬脚，人往前一扑，听见动静地贺衍一转身，蒋子豫便直直地扑进他的怀里。准确地说，她的脑袋在他腰步下面一点点……嗯，就是那个很尴尬的位置。

        蒋子豫都快哭了，脸瞬间涨红，她都感觉自己要爆炸了，不，她还不如原地爆炸算了。

        贺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再不起来的话……”

        借着贺衍的力量，蒋子豫迅速起身，双手捂脸，让她死了吧。

        贺衍见她那样，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你不用太在意，只是个意外。”

        人家这是给她台阶下，蒋子豫自然顺势而下。“呵呵，是是是，是意外。”

        下午回来蒋子豫看蒋中和的眼神都变了，眼睛里全是冰渣。

        蒋中和被她怨念的眼神一直盯着，还能镇定自如地做着自己的事。蒋子豫发现蒋中和根本不是她能用眼神杀死的敌人，干脆走到他办公桌前，双手往桌上一拍。

        虽然手很疼，但为了气势她还是忍住了。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个叫贺衍的手里了？”

        否则怎么会把她卖的如此干净？

        蒋中和头了没抬的说，“贺衍，省城人，新成制药老板，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独子，未婚，无女朋友……”

        蒋子豫一愣，蒋中和又道：“以上每一条都比沈亦非强。”

        蒋子豫恶劣地说，“你少说了一条，他三十二了，沈亦非才三十，他输了。”

        蒋中和挑挑眉，“我看不出三十跟三十二有何区别。”

        蒋子豫坏心眼地想，那是因为他自己四十了，所以才看不出这其中的区别。

        “哥，说真的，蒋氏虽然涉足产业多，但医药这块不是一直没有参与吗？为什么忽然会……”

        蒋中和抬头看着她说，“蒋氏在H市已经扎稳了根，但H市就这么大，是时候该走出去了，这次跟新成的合作，是个很好的契机。”

        他这么一解释，蒋子豫心中才释然了点，否则的话她真的会以为蒋中和特地给她挖了个坑让她跳。

        蒋子豫扭捏了会，“你们合作你们的，也没必要效仿古代，用联姻的方式吧？”

        蒋中和嘴角抽了抽，“你想多，你不是主角，合作才是主角，人家是看在跟我们合作的份上才愿意跟你见面……”

        蒋子豫一口气上不来，把它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蒋中和又说，“向家跟沈家派去省城的人，是贺衍帮助拦了下来。”

        蒋子豫又是一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蒋中和指指她的胳膊，这事是我求他办的，但到底办事的是他，所以说起来，你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谢……你妹啊！

        “谢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啊，请他吃饭，请他喝酒都可以啊，你跟人家说的什么呀，现在人家要我做他女朋友，我是有男朋友的人，哥，你这么做太不道德了。”

        蒋子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着蒋中和，他以前不一直说好与不好适合她就行了吗，全都是唬人的么？

        蒋中和倒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道德。

        “你跟沈亦非的事拖的够久的了，本来我打算再给你们些时间，但也没想到贺衍会这么快来H市，他把计划提前了。如果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下定了决心跟沈亦非在一块，我这就回绝了贺衍。”

        蒋子豫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

        “哥！谈恋爱就是谈恋爱啊，哪里有一恋爱就得结婚得！就算她跟沈亦非以后不在一起了，那也不影响他们谈恋爱啊。”

        蒋中和似乎听进去了，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只是谈恋爱，所以你跟贺衍也可以试试，说不定他更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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