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蒋子豫本来打算吃完饭就去劝劝蒋太太，虽然这事本该蒋中和去做，但她既然答应了，也不能完全坐视不理。

        不过她饭还没吃完手机便响了起来，她也离了席，拿着手机去了一楼的小长廊。

        小长廊正对着大门外，蒋子豫举着手机，一抬眼就看到沈亦非停在外面路边的车子。

        她愣了愣，接通电话对着电话里说了句，“你在外面？”

        沈亦非说了声是，又说，“你方便出来吗？”

        蒋子豫说了声好，从小长廊里直接绕过大门翻了出来，门口的保安看到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结结巴巴地叫了声大小姐，蒋子豫迅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

        然后迅速跑到了车子边，蒋子豫觉得自己有点像那些偷偷背着家里人谈恋爱的中学生，但也不尽然。

        那些偷偷摸摸的甜蜜却全然没有。

        蒋子豫敲了敲车窗，沈亦非本来准备下车，蒋子豫却一个跨步上了车。

        “别在路边了，家里人都能看着。”

        沈亦非没说话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找了个酒店，沈亦非拿着证件要了间房间。

        沈亦非神情肃然，蒋子豫虽然心中满是问号，但还是跟着进去了。

        等到进房间，关上门。沈亦非径直走进去拧了瓶水，仰头灌下，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蒋子豫。

        蒋子豫默然地看着他，等到停下喝水的动作才问。

        “出了什么事吗？看你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老实说，她没见过沈亦非这个样子，直觉告诉她跟她有关，但她又希望跟自己没关系。

        沈亦非这才转过身子，看着她问。

        “你要去省城了？”

        蒋子豫愣了愣，外派名单才下来，就连蒋家人也是晚上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你的？”

        沈亦非挑挑眉，“这不是重点，子豫，你告诉你，是不是真的？”

        蒋子豫点点头，“八九不离十吧。”就差蒋太太那里点头了，不过她想，这事应该没跑了。

        沈亦非深吸口气，有点略显狂躁无所适众的样子。

        “子豫，是不是我不问，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告诉我？子豫，这不是正常男女恋爱会发生的事。”

        蒋子豫想了想，觉得他的话也对也不对。

        “也是才决定的，而且还没有最终确定，我觉得还没到说的时候，如果真的决定去了，我会告诉你。”

        蒋子豫看着他，眼神里全是坦然。沈亦非脸部肌肉抽了抽，他又问。

        “那知非呢？中秋那天你去过他那是吗？”

        蒋子豫承认，“我是去过他那，姚露需要帮忙，既使我跟你弟弟什么都不是，但我跟姚露还是朋友，我跟贺衍一起去的，沈知非那还有姚露，我们并不算单独见面。况且，当时沈知非已经算不是清醒状态了。”

        沈亦非闭闭眼，似乎有些痛苦。

        他说，“好，你说的都是对的，但你为什么带贺衍一起去？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蒋子豫深吸口气，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说，“之所以没电话给你是因为姚露说已经找过你了，我想你应该是有什么事走不开。之所以带贺衍过去，是因为家里人不放心，除了他就是我哥，我想我哥过去，事情会变得更复杂吧，还是你希望他把我关着，让你永远都没有见我的可能？”

        沈亦非一直是冷静自持的，但现在的他就像个没脑子的小青年，嘴里说着伤人的话，眼睛里全是受伤。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对不起……”

        他道歉。

        他只是被这接二连三的事逼得急了，他跟蒋子豫之间，一直处于一种让人没有安全感的被动状态。

        蒋子豫抿抿唇，面无表情，并没有因为他的道歉有什么表示。

        她说，“你说的对，我们之间的确是有些问题。”

        沈亦非急切地想要再说什么，蒋子豫打断他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给我点时间吧，正好，这次去省城，空间也有了。我想我们都需要思考。”

        沈亦非走近，拉住她的胳膊，咬咬牙说，“不，子豫，我拒绝这种冷处理，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摊开来讲。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你说，我改。”

        他害怕，他跟蒋子豫本来就没有什么相爱的感情基础，不过是他追得紧，她被动接受罢了。他怕，蒋子豫这一离开，他连这种先机都没有了，到时候她与那贺衍朝夕相对，这里的变故太大，他玩不起。

        蒋子豫想挣开她的手，但她越是挣扎，沈亦非便越是拽得紧，她痛得大叫，“沈亦非，你弄疼我了，你先放开我。”

        沈亦非被她尖锐的声音一惊，连忙放到自己的手。

        蒋子豫揉揉自己的胳膊，她皱着眉，仰起头，看着沈亦非说。

        “蒋匪给你发过照片吧？”

        沈亦非点点头，蒋子豫又说，“所以你以为我去省城是因为贺衍？”

        沈亦非否认，“我没这么想。”他从来不认为蒋子豫是那样的人。

        蒋子豫继续说，“你没有这么想我去省城的原因，但结果却是这样不是吗？”

        这点沈亦非没办法否认。

        蒋子豫退了几步，离得沈亦非远了些。

        她认真的说，“沈亦非，我们之间是真的有问题，你看，你心里明明装着很多事，你明明对我每件事都不舒服，但你却什么都不说。然后得出一个你自己猜测的结果来质问我，当然，我也有问题，去省城的事是我自己处理不当。还有沈知非的事，也许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

        蒋子豫每句话都有理有据，沈亦非百口莫辩。

        他没说话，蒋子豫自嘲地笑了笑。

        “你看我……恋爱哪里是这么冷静分析利与弊。或许……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开始。”

        沈亦非眼睛急剧地收缩，如惊滔骇浪。

        蒋子豫转身，想离开。

        沈亦非迅速上前，一把就把人拉住。

        “不，你说的不对。是你先招惹我的，你记得吗，知非的订婚宴上，你先来认识我的。”

        对！沈亦非说的很对！但那个时候她只是把它当作种手段，让沈知非痛苦的手段！但后来她想，她跟沈知非之间的事没必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

        “所以，子豫，你别走。”

        蒋子豫去掰沈亦非的手，但男女力量悬殊，她根本动不了他分毫。

        “沈亦非，你放手，你现在一点都不冷静，等你冷静下来了我们再来谈这些问题。”

        “不，子豫，我不能让你走……”

        蒋子豫深吸口气，她看着沈亦非的眼睛说，“对不起，但我试过了。你看，我们还没有相爱，问题已经摆在那了。”

        沈亦非摇头，他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跟沈知非没两样，“子豫，我说过那些都不是问题。”

        蒋子豫咬咬牙，狠下心说。

        “对，你说过，我记得，你还说过你不是沈知非，你不会让事情最后变成他那样。但是我不想了，你看我跟他以前多相爱，到最后还不是两败俱伤。对不起，真的是我的错，一开始我就想错了，我需要的根本不是一个跟我同进退的人，我需要的可能是一个足够护我周全不用我来解决任何问题的人。”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那段不被任何人看好，却被她故意忽略问题的感情太伤人。

        她如今与沈亦非这样，任凭沈亦非本事再大，她都觉得这与她跟沈知非那会没有两样。

        只是如今她不想再把他们之间的问题忽略下去，她努过力了。但问题始终是问题，也许源于他姓沈，也许源于她是秦予兮。

        虽然冷静不是她的目的，但她仍然希望她与沈亦非之间能心平气和，谁也别受伤。

        但很显然，她把事情理想化了。

        沈亦非忽然变得很愤怒而且急躁，他急急一推，蒋子豫闷哼一声，被他撞到门上，腰抵着门锁，立即传来一阵钝痛。

        腰间的疼痛逼迫着她直视着沈亦非，她觉得他很陌生。

        他的双手仍擒在她双臂上，那温度高的吓人。

        “沈亦非，你冷静一点。”

        她接着说，“我不想我们变成我跟沈知非那样，所以我们做回朋友好吗？”

        沈亦非像受惊般，猛然放开她。

        “你说的对，我们冷静一下，子豫，你别说话，我同意你刚才说的，我们冷静一下，你去省城吧，我没有意见，有时间我会去看你。”

        蒋子豫不想说什么，但沈亦非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她推出房间，她看着房间在她眼前又关上，有点莫名其妙。

        蒋子豫在门口站了会，她不喜欢拖拖拉拉，对谁都没好处，但沈亦非一副拒绝再听任何话的模样，她也不可能站在走廊上跟他说话。

        想了想，蒋子豫还是离开酒店。

        但出门的时候她就拿了个手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会要回去，她只好打电话给姚露，但姚露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沈知非那里脱不开人。

        蒋子豫对着手机骂了句见色忘友，姚露却说，“你要找个接你的人还不容易啊。”

        说着就挂了电话。

        蒋子豫哭笑不得。

        找个接她的人的确是不难，但这个点了，除了蒋中和还能有谁？但她是绝对不会打电话给蒋中和自己找不痛快。

        思来想去，蒋子豫还真的只能打电话给贺衍。

        贺衍来的挺快，车刚停下，他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眼蒋子豫身后的酒店一眼，但蒋子豫迅速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他收回目光。

        “你这是知道我明天要走，今天还特地见我一面？”

        面对贺衍，蒋子豫神情放松不少。

        “要认真算起来，你应该也只能算是大家常说的备胎。”

        贺衍哼笑，“怎么？你跟沈亦非那对苦命鸳鸯还没分哪？”

        蒋子豫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总不盼点别人好。”

        贺衍笑说，“我挺盼着别人好的，关健得是真好才行，要真的是好，这个点了你还会打电话给我江湖救急？”

        蒋子豫不说话，她总说不过贺衍。

        贺衍一点都没耽误地把人送回，一是他明天早上的飞机，这会已经不算早了，送完蒋子豫他还得赶回酒店。二来，他虽然有信心步步为营，但以退为进这招，他正在学。

        下了车，蒋子豫弯腰冲车里摆摆手，“再见，路上开车小心。”

        贺衍看着她说，“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省城见。”

        蒋子豫不说话，看着车子绝尘而去。

        进了屋，客厅里只有蒋中和在。

        蒋子豫换好鞋，拿了杯水，在他身边坐下。

        “哥，妈气消了吗？”

        蒋中和摇摇头。“妈拒绝接见任何人。”

        蒋子豫正准备幸灾乐祸一番，蒋中和忽然又问，“你干嘛去了？接个电话就不见了，爷爷可是问了好几回，我都替你挡过去了。”

        蒋子豫嘿嘿两声，“我这不是为了去省城做好准备吗？”

        蒋中和冷笑一声，“送你回来的那部车可是公司配给贺衍使用的。”

        蒋子豫想起之前老爷子跟壁虎似的趴在监控前的样子，不禁瞧了瞧蒋中和，难道他也能干出这种事？

        她说，“那车是贺衍的没错，不过，我是在回来的路上才遇见他的，我以为他有什么事就坐他的车回来了，结果……他就是闲的。”

        蒋子豫埋汰完人看着蒋中和的眼神还一副，你给我介绍的什么人的样子。

        蒋中和都要不耐烦了，蒋子豫赶紧说，“哥，如果我能劝动妈，你给我什么好处？”

        蒋中和眉毛都竖起来了，“你现在怎么学得跟蒋匪一样了？”

        蒋子豫也不怕他，“你让蒋匪来家里住的，她影响了我，你应该怪她或者你自己。”

        蒋中和懒得跟她说歪道理，“你直接说吧，想要什么。”

        蒋子豫想了想说，“先欠着吧，暂时也没什么想要的。”

        说着她便起了身上了楼。

        蒋子豫推了两下门，纹丝未动，她又拧了一下，发现还是没有动的迹象，果然如蒋中和所说，蒋太太拒绝接见任何人，这名都给锁上了。

        “妈，是我，您把门开开呀，我得休息啊。”

        蒋子豫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里的动静，蒋太太一把把门拉开，蒋子豫差栽一跟头。

        蒋子豫埋怨地说，“妈，您也不轻点，都给我摔着了。”

        蒋太太把门关上，哼了一声，“摔了还好了，省得我操心。”

        蒋子豫不依，“妈，咱是内部同志，您不能跟对待蒋中和同志似的对我，这对我不公平。”

        蒋太太呵了一声，看着她说，“你可不是内部同志，你是内部小叛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哥能叫得动你吗？还不是你自己答应了。”

        蒋子豫吐吐舌头，讨好地说，“我哥那是威逼利诱我了，我这么年轻，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经得住我哥的威逼利诱啊。”

        蒋太太气得发笑，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好。

        蒋子豫趁机说，“妈，这事儿，没您想的那么坏。”

        蒋太太说，“子豫，你是女孩子，得有自己的主见。你哥我也救不回来了，我不能让你也变成蒋家的机器。”

        蒋子豫举起声，连声说，“妈，言重了言重了。去省城的事，的确是我答应我哥的，但也不全是我哥的主意，我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

        蒋太太问，“你有什么想法？别告诉我你忽然有了事业心，想要干一番大事业。”

        蒋子豫拿起个抱枕抱进怀里，整个人缩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她道：“我哪还有那心，我不就谈谈恋爱帮我哥花花钱，再偶尔受受您的艺术熏陶吗？”

        蒋太太知道她故意这么说，白了她一眼后说，“我宁愿你活成个没出息样来，也不想你变成你哥那市侩样，咱家他一个人出息都够了。现在你妈我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起他，别人一问，你家孩子做什么的啊，我总不能说，噢，我儿子是个眼别人抢钱的商人。多俗！太丢人了！”

        蒋子豫听着默默地替蒋中和掬了把泪，蒋太太这真是……太艺术了啊。

        不过，她还是有点好奇……

        “妈，那您是怎么跟别人说起我的？”

        蒋太太瞅了她一眼说，“你啊，你我就说你啥也没干，就是谈谈恋爱买买东西。”

        “那你那些朋友怎么说？”

        “她们说这样不行，这是玩物丧志，多不好。”

        蒋子豫也觉得有点不好，“妈，您可以说我正在努力工作嘛。”

        蒋太太哼哼，“那有什么意思，你这多与众不同，独你这一份，咱不跟他们一样，不随大流。”

        蒋子豫这下总算理解了什么叫“艺术”了，就得与众不同啊。

        “妈，我之所以答应我哥去省城，也是为了我自己。也不全是您想的那样，而且我哥让我跟贺衍接触，也有他的道理。”

        蒋太太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要是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说不准能同意。”

        蒋子豫思考了会说，“我刚从沈亦非那回来，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问题大着，需要时间跟空间。”

        蒋太太半信半疑，“你们吵架了？”

        蒋子豫说，“算是吧。其实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有问题，只是谈恋爱的时候什么问题都可以忽略，但真等到决定要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

        这点不用她说，蒋太太深有体会。

        她跟蒋爸恋爱那会哪里不知道蒋家的这些问题，但她天真的以为能应付，但等到真正要应付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受。

        “那你也不能跟贺衍……”

        蒋子豫打断她，“妈，我跟贺衍没什么，而且，就算我跟沈亦非以后有任何问题，跟贺衍或者说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问题。只是单纯的我们两个之间出了问题，与其他人无关。”

        蒋太太认真地听着，思考了一番她的话，叹口气说。

        “我看那孩子……挺好的。”

        蒋子豫笑笑，“再好也不能把艺术当生活，柴米油盐全都不进啊。”

        蒋太太撇了她一眼，似乎不满意她这么说。

        蒋子豫赶紧改口说，“我的意思是，沈亦非现在的条件，还不足以给我一个艺术家的生活。”

        蒋太太这下更不高兴了，“你这是嫌人家了？”

        蒋子豫暗骂自己嘴笨，啥都说不好。

        “妈，哪能啊，我这是心疼他，他人那么好，多想让我也跟妈似的，活得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这个目标，他得多辛苦，我怎么忍心他这样。”

        虽然前半段听着像怼人，但后半段蒋太太听着还是比较满意。

        在她眼里，感情既要有激情澎湃，又要有细水流长，既要有相濡以沫，也得有相忘于江湖。

        见蒋太太脸色终于缓了下来，蒋子豫再接再厉。

        “况且，妈，您说今天要是蒋匪喜欢贺衍，他会怎么做？”

        虽然贺衍来家里那次话不多，但蒋太太也有了个初步的印像，“说起来，那孩子虽然看着轻浮随意，但眼神还是坚定的。对不喜欢的人或事，应该会直接拒绝吧，听你爷爷的话，贺家也有这个资本。”

        蒋子豫点头，“是了，这就是重点。但你想，这事换做是沈亦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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