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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泡完澡,章冉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

        卧室里没有人,她披着大浴巾出来,会客厅里也看到罗景铭的身影。

        电视正放着本地新闻,茶几上放着一大袋药,她四处张望,才发现罗景铭躲去了阳台抽烟。

        已经是傍晚时分,外面的大雨早停了,天空碧净如洗,夕阳的余晖映红了天边一角,男人的背影在那一片霞红中显得有些萧索。

        章冉看了一会儿,突然发觉这个男人身上竟也有一种忧郁的气质,不过只有私下才能看到的。工作上,他还是霸道总裁型。

        她收回视线,找到手机就势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看着微信群里的消息,一边在袋子里翻自己要吃的药。

        片刻,推拉门响,阳台风夹杂着一丝烟草味扑进来,章冉轻轻皱了眉。

        罗景铭瞟了眼沙发上那个用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径直走去吧台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又去浴室拿了吹风机,在她的身旁坐下。

        章冉给自己测了体温,三十八度八,还好,不算很高。

        她挑出感冒药和退烧药,皱着眉头吞下。

        罗景铭伸手拿出一瓶止咳糖浆递给她,她苦笑着摇摇头,但最终还是在男人的逼视下乖乖喝了。

        没办法,谁让她不想去医院。

        吹风机嗡嗡响起,男人指尖轻柔地摩挲过她的头皮、脖颈,一阵阵热风扫过,章冉觉得有些燥,下意识想掀开身上的浴巾,手扯了一下蓦地停住了。

        她想起了自己里面那件前不遮胸后不挡背的睡裙,又默默地把浴巾收拢了,并且彻底将胸前捂了个严实。

        该死,这次出差带的睡衣就没一件不性感的,早知道刚才就直接穿酒店里的睡袍了。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吹风机的热风变成了凉风。

        她抬头,男人唇线绷得笔直,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毫无疑问,她刚才的动作完全落入他眼底。

        他那表情似乎在说:遮什么?你身上哪里老子没见过?

        也是,这么性感的睡衣来本也不是穿给自己欣赏的。

        她在家可不这么穿。

        可,

        说不上为什么,

        今天就,突然不想……

        这样感觉有点假正经。

        随便吧。

        “冷。”章冉挤着笑脸违心地解释一句,又低头盯手机看。

        下一秒,吹风机突然停了,罗景铭长臂一伸,抱起她就往卧室走。

        章冉一脸惊慌,使劲推着他的胸膛,“喂,你干吗?”

        挣扎间身上的浴巾滑落,露出大片白皙。

        罗景铭绷着脸不理她,眸色划过她颈下的那片清凉,喉结滚了滚。

        章冉急了,恼羞成怒地大叫:“罗景铭,我是病人!”

        罗景铭当然知道她是病人,还发着高烧,肌肤相触时传来的温度滚烫。

        他把她丢床上,抽出她手中的手机放床头,欺身逼近。

        章冉以为他要吻过来,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指抵住他的唇,不让他靠近。

        罗景铭蓦地笑了下,起身拉过被子一直盖到她脖颈,见章冉呆呆地瞪着他,他轻刮了下她鼻子,眼里无限宠溺。

        “乖乖睡一觉,”他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蛊惑地说,“我等你退烧……”

        章冉眨巴着眼睛,不敢再吭一声。

        如果她再多说两句,她丝毫不怀疑,他会现在就吃了她,管她是不是病人。

        罗景铭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拉上了床帘,出去了。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关上,房间顷刻陷入昏暗与静谧,章冉缓缓扭头,望着门的方向,脑袋里尤如有一个杂乱的毛线团,怎么也扯不到线头在哪里。

        没多久,药效上来,她沉沉睡去。

        高一新生报道的那天下午,十五岁的小章冉背着双肩包,扎着马尾辫,提着两个笨重的行李袋,艰难地从公交车上挤下来,拖着由于站太久而僵硬的两条腿往校门口走。

        那天的太阳格外烤人,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襟。

        校门口周边停满了送孩子的私家车,那些来报道的新生,都由父母拎着大包小包陪在一侧,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像个孤儿。

        就在前一晚,她那三个月未曾露面的妈,终于回家了。章冉虽然绷着脸,但内心里还是有些欣喜的,连带着以往对她积蓄的怨恨都减轻了不少。可这种欢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妈呆了没十分钟就又走了。她走之前扔给章冉一张银行卡,告诉她那里面有一千块钱,是她一学期的生活费,让她悠着点花。

        外婆从厨房追出去的时候,章冉透过门缝看见她妈坐上了一辆男人的摩托车,头也没回地扬长而去。她内心的那点小期盼灰心烟灭,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渐渐远去,章冉在老人转身的瞬间迅速将眼泪擦去,若无其事地说:“婆婆,没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去,不用担心。”外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章冉并没有沮丧多久,当她在烈日炽热的阳光下,望着‘阳光中学’伟岸气派的校门,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解脱和快活。她拼命努力考进市里最好的中学,就是为了逃离那个让人压抑的小镇,而未来她也会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最好的大学,带着外婆离开那里,过更好的生活。

        章冉这种斗志昂扬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马上就看到前方私家车里下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她初中隔壁班的胖子张如海,镇长家嚣张跋扈的小儿子。张如海曾经给她写过几封情书,在遭到拒绝后尤不死心,混不吝一样仍对她死缠烂打。

        章冉想不通成绩那么差的张如海怎么也能上重点中学,心里愤闷到不行。她小心翼翼绕开那辆车,仓皇地跑进校园。一边看着指示牌一边匆匆往里走,拐弯的时候差点撞到人。当时她慌乱往旁边闪避,人是躲过了,可自己脚被台阶绊倒,膝盖还磕到旁边的花坛沿上破皮流血了,行李也飞出去七零八落的。顾不上狼狈,因为脚指头和膝盖传来的痛感,让她差点当场掉下泪来。就在章冉强忍着想站起来时,一只修长的手臂伸过来拉了她一把。

        “你没事吧?”男生的嗓音如春风般和煦。

        章冉抬起头,那男生正无措地挠头,一脸歉意地望着她。她疼得龇牙咧嘴仍不忘维持礼貌,艰难地吐出‘我没事’三个字,然后低头捡起自己的行李袋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你是不是找女生宿舍?”男生追上来,抢过她手上笨重的行李,爽朗地说,“我带你去吧。”

        ……

        高考结束的那天,全班同学约着一起吃散伙饭,饭毕一大帮还不愿离开的同学又去了ktv,章冉也被唐新永拽着一起去了。

        那天晚上,昏暗霓虹遍闪的歌厅包厢里,同学们醉闹成一片,哭哭笑笑个没完。最后,在大家都喝不动也嚎不动,瘫倒一片时,唐新永去点了一首歌。

        宛转、悠扬的钢琴前奏响起,十八岁的大男孩手紧紧攥着话筒,目光落向角落里的章冉,缓缓开了口:“忘了是怎么开始,也许就是对你,有一种感觉。忽然间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你……”

        那首歌的名字叫《爱,很简单》

        章冉背挺得笔直,一眨不眨地望着唐新永,内心如翻腾的巨浪一样喧嚣着,耳根红透了。

        一曲结束,唐新永满脸通红地走下来,扬着下巴问她:“我唱的怎么样?”

        章冉故意撇着嘴:“不怎么样。”

        “撒谎!”唐新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笑了。

        章冉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

        四目相对,似有一种暧昧的情愫在他们眼波中不停地流转,不需要点破,两人都懂。

        章冉曾以为,那就是两个人的定情时刻。

        然而,后来才发现并不是。

        缘分的开始总是猝不及防,结束的也毫无征兆。

        ……

        “忘了是怎么开始,也许就是对你……不可能更快乐,只要能在一起,做什么都愿意…”

        迷糊中,章冉竟然又听到了那首歌,似乎那人正在她的耳边浅吟低唱。

        歌声唱至第二遍时,她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没有回到十八岁,也并没有什么人对着她唱情歌,只是床头的手机响了。

        她满头满身的汗,怔怔地躺在那里没有动,胸口似被什么压住,难受得窒息。

        房间里一片黑暗,外面天黑透了。

        手机仍在床头震动着,熟悉的男歌手仍在深情唱着‘il-o-v-eyou……’,屏幕忽明忽暗。

        过了很久,章冉拿起手机看了眼,是李军。

        她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接通电话。

        “章冉,”李军轻舒了一口气,“你终于接电话了,我打了两遍。”

        她嗓音低哑,情绪失落,“不好意思,刚才睡着了。”

        “你还在襄市吧?”李军笑嘻嘻地问。

        “在的,怎么了?”

        “就咱高中班上个儿最高的那男的还记得吧?陈潇。”李军兴奋地说,“这小子闷不吭声把咱班文娱委员何梦甜给拐到手了……”

        “陈潇?”章冉当然记得,高中时唐新永最好的哥们。何梦甜,好像依稀有点印象。可他俩谈恋爱跟她有什么关系?

        “对对,是这样,这小子今晚请我们吃饭,听说你回来了,非让我把你也喊来,”李军嘿嘿笑着解释,“也没别的人,就我们几个高中同学。

        “呃……”章冉本想拒绝,但听到说有几个高中同学,心几不可微地动了一下。

        会不会他也在?

        “我加你微信,把位置发你,赶紧来啊。”

        电话挂了,李军的好友申请马上来了,章冉通过后,他很快发来一个饭店定位。章冉看了下,那个位置在江边,离汉江苑很近。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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