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逃亡路上

另一边，顾银韵纵马离了静安寺。
  一路急驰狂奔，不敢停歇。
  为避免被人看见踪迹，她绕开了大路与村庄，只从林中偏僻的小径行走。
  如此奔逃约一个多时辰，天幕暗沉下来。
  沿途经过两个大的村庄，静安寺所在的那片山头，也被远远地甩在身后，融入连绵群山，看不清了。
  感受着头脑尚还清醒，身体也无异状，即使山林中小路昏黑，坎坷难行，顾银韵也只是稍稍放缓了速度，而没有停下来歇息。
  她最有逃跑的经验，知道京城的追兵来得会有多快。
  再则，药物的反噬不知何时会来。
  到那时，她再想走也无能为力了，只能找个地方歇着，熬过反噬。
  所以趁着还能行动，她要跑得越远越好。
  直到夜色浓黑，伸手不见五指，马儿吁吁地止了步，倔强着再也不肯向前。
  顾银韵才绑它在一株林木上，喂它一口精细谷物，放它在林中休息。
  她自己则不敢歇在附近。
  运起轻功跑开百十丈之外，选中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用僧袍裹住头脸，蜷在树杈上囫囵着睡下。
  意识朦胧中，她似乎没睡多久。
  当一缕清幽的阳光透过樟木繁茂的枝叶，落在顾银韵眉头紧皱的脸上，睡梦里，遥遥传来一阵马蹄声……
  她骤然惊醒。
  揉着眼睛望向远处，已是日出旸旸，晨光熹微。
  晨间露水深重，树上枝叶潮湿，顾银韵被清冽的寒意击中，打了个哆嗦，掀起僧袍披在身上，准备下树。
  动作间，她忽然顿住。
  登高眺远，视线所及，远处的道路上，隐约可见扬起的滚滚烟尘——
  普通百姓可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有可能是寻她的人过来了。
  顾银韵心中一凛，再不敢耽搁。
  她匆匆找到自己的马，一巴掌扇醒睡眼朦胧的马脸，安抚地夸两句“好马好马”，接着解下缰绳，就要赶路。
  不是她小题大做，而实在是情况不容乐观。
  追兵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些，而一旦她被追上，抓回京城，抓到皇帝面前……
  她多日的伪装，晟夏与顾隐为救她出来做出的努力，他们的隐忍、蛰伏、百般谋划，就都要前功尽弃了。
  “驾。”
  顾银韵挥动马鞭，催促马儿前行。
  数里开外，凌然伸了个懒腰，同样从树杈上醒来。
  他昨日一路嗅着顾银韵的味道，紧赶慢赶，总算靠着两条人腿追上。
  因着怕被顾银韵发现，他没敢跟得太近，远远缀着，又怕一个不慎跟丢了方向，只得时时绷紧神经，片刻不敢放松。
  入夜，眼瞧着顾银韵拴起马去休息了，他才敢缓上一口气，也小睡过去养精蓄锐。
  谁知，顾银韵竟起得这样早。
  他刚把眼皮黏上，还没来想好要做个什么样的美梦，转眼天就亮了，一路追逐的人也跑了。
  凌然手忙脚乱，赶紧跟上。
  一边在心底为自己叫苦，愁这两条腿追赶四条腿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边对京城的追兵破口大骂，想着如果他们不追那么紧，顾银韵就不会逃得那么快，顾银韵逃不了那么快，他就可以多睡上一会。
  前方，顾银韵不知身后还跟着个累死累活的凌然。
  她快马加鞭，只希望胯下之马能化作英武的神驹，一个跨越，便能行进千里的距离。
  可她运气不是太好。
  马儿没能化成神驹暂且不谈，林间小道却是走到了尽头。
  前路开阔，一眼望去，两边都是翠绿的麦田，骑马行走其间，很容易就会被看见。
  麦田左侧，是陡峭的山石崖壁，马儿难以跃上，而右侧，则是宽敞的大路，路上行着追兵。
  而前边数十里外，才是另一片黛色丘陵。
  顾银韵向大路那边遥遥望了一眼，见扬尘依然不散，就知道追她的人没有进入村庄，而是朝这边过来了。
  大路地势较高，若她骑马穿行原野，没能在追兵赶来时进入前方山林……
  那么，被发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旦踪迹暴露，到时，大批的人马围追堵截，她想突破重围，就困难了。
  而且……
  顾银韵沉默地捏了捏小腿，感受着腿肚一阵灼痛的痉挛。
  她起初以为是自己在马背上坐了太久，血液流通不畅导致的腿麻。
  但在察觉到那痉挛越来越频繁、位置也越来越向上后，她意识到，不是腿麻，而是药物的反噬开始了。
  “好马、好马……”
  顾银韵念叹着从马背翻落，拍了拍骏马的脑门，马儿偏过头，白眼微翻，“呼哧”喷了两个响鼻。
  此时顾银韵已从马身上卸下了一个装有干粮和碎银的小布包袱。
  “好马。”
  她又夸一句，然后牵着马调转方向，朝着先前跑来的地方，抬手一指：“你顺着这条小路往回跑，撒欢地跑，明白吗？”
  马儿用蹄子刨了刨地，似乎是听懂了。
  它呼哧呼哧响鼻更甚，马腿绷起流畅的线条，蓄势待发。

  于是顾银韵松开缰绳，一拍马臀：“去吧。”
  马儿得了令，甩甩尾巴，埋头猛冲而去，每一次踏地踩起的灰尘，都飘扬着自由的气息。
  而顾银韵转身，飞驰往左边陡峭的山壁。
  山石嶙峋，近了才能瞧见一条当地人踩出的蜿蜒小径，陡峻地斜插上去，近乎直立于地面。
  这种小径，骑马是肯定上不去的，徒步攀登倒还勉强可行。
  顾银韵勉力对抗小腿的痉挛，踩着小径上前人插进土层的石砖借力，逐渐爬升到半山腰。
  转过弯后，小径稍许平缓了些。
  她暗松一口气，借着崖壁边缘的树木遮挡，远远观察着另一边大道上的情况。
  一穿着甲胄的男人已骑马在道路远端现身，却被林间狂奔的骏马吸引了注意力，叫停后方人马，小做商量后，追去山林里了。
  顾银韵暗喜，抓紧时间继续向前。
  这时，药物对身体的反噬已越来越严重了，从小腿蔓延至腰部，而且疼痛也发作得更加厉害。
  顾银韵起先还能跑，后来则不得不一瘸一拐地走路，再到后来，便只能是蹒跚前进。
  她面色苍白，额头缀满汗珠。
  她没有想到，反噬才刚显露端倪，后续发展竟会如此之快。
  庆幸于及时放归坐骑的同时，她也感慨自己可能要躺倒在这片山头野地里挨过反噬了。
  扶着一侧的树干，她正预备着要昏过去。
  目光落处，却看见高处不远，山石中嵌着一栋白墙灰瓦的建筑。
  好像……
  是座荒废的庙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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