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宿舍夜话

高中开学了，我考入县的重点高中，在离家最远端的城市边缘，很远，要坐很久的车，所以只能住宿。

        第一天入学，妈妈送我去的，她没有让爸爸送，因为她说爸爸长得太矮了，会丢人的！听完，我一下子陷入无比的自卑中，妈妈总说爸爸的坏话，就和说我的坏话没区别，妈妈看不上爸爸，连同我也受到她的抨击，那让我无比痛苦，但是我一直无能为力！

        我分进了一年九班，班主任焦淑媛是个年轻的漂亮女人，听说她大学毕业才几年，未婚。她低头伏案查找着学生名单，非常认真、执著的模样。开始点名了，“仇向哥”！这是我的名字，非常陌生，但是它属于我，所以迟疑了一下，我就喊了一声：“到！”并站了起来，然后坐下。

        本来，整整初中三年，我叫金唤弟，姓金是随了母亲的姓，中考报志愿前的时候，爸爸突然有意见，他说他的孩子应该随他的姓，姓仇，然后妈妈没意见，他就开始找人、托关系，又把我的名字由金唤弟改成了：仇向哥！

        我觉得名字就是一个代号，但是我的代号变化颇大，小学一个名，初中一个名，高中一个名，最后弄得我经常不明白为什么总给我改名？其实那寄托着父母重男轻女的愿望，本来希望我能有个弟弟，后来同父异母的哥哥来认亲，妈妈因为生儿子而重创了身体，故而不想再生儿子，也是生不出儿子了。于是我的名字就由“金唤弟”改成了“仇向哥”！这让我变得越来越叛逆，讨厌父母起的每一个名字，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想叫什么名就叫什么名。

        紧接着发书，然后是发校服，蓝色的，有黑色的条纹与图案，并不是很好看，非常肥大宽松，学校要求一年四季都得穿，而且一穿就将是三年。最后开始分寝室，一个寝室十个同学，我在下铺，可是我非常喜欢上铺，因为觉得好玩，但是老师不可能给换，只能将就了。

        学校是封闭式管理，象个军校般严苛，住宿的学生严禁出入校门，走读的学生只能在上学和放学期间凭证件出入。

        坐北朝南的主教学楼非常敦实的扎根于此，东西各有两座教学楼，分别是高三年级和实验楼及后勤楼，后面是食堂，每月发放餐票，过期作废。食堂的东面是两座分别独立的楼，一座是男生宿舍，一座是女生宿舍。

        四百米的跑道，中间是操场，四周有小路和均匀间隔的小树以及长条石凳，还有各个球类场地，比如篮球、乒乓球、网球……设施似乎有些陈旧，但是不影响功能。南面的围墙外有一处高楼，是教师楼和宿舍。

        开学第一天，女生宿舍竟然停水了，管理宿舍的老师让我们去男生宿舍打水，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个消息，女生们都很兴奋，仿佛男生宿舍里面有什么秘密似的，等进去了才发现，他们的水房、走廊、设施与女生宿舍没有什么区别。

        男生们都挺有礼貌的，主动给女生让位置，争取让我们先打水，然后他们再洗漱。在老师的要求下，男生们都不敢光膀子和穿三角内裤，而且穿得都很多。

        学校十点下晚自习，宿舍开始开放，只给学生半个小时的洗漱或看书的时间，然后十点半准时熄灯。

        因为停水，所以一切显得那样匆忙，熄灯的时候，许多同学还没有洗完脚，只好打着手电继续。

        这时室长闵艳说话了：“各位同胞，今天我们第一天认识，并有幸在一个寝室，我们应该互相认识一下，从1号床开始，进行一下自我介绍，怎么样？”

        “好！”大家响应着。

        所有的单号床都是上铺，双号床是下铺，我是8号床，轮到我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思索之间，就象别人那样进行了开场白：“我叫仇向哥！”

        “啊？中考状元！”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当然灯熄了，别人并没有看到，但是我自己感觉到了火热。

        “今年中考，比拼得挺厉害，县的前五十名，听说分数都没有拉开多少，中考状元只比第二名多考了2分！”又不知道谁说的，我的脸更红了，其实我真希望能少考20分，因为只要能考上这所重点高中就行，我并没有想过要考个中考状元。

        这句话，完全打乱了我的思维，我本来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下子就更六神无主了，慌乱、着急、压抑一起向我拥挤过来，我感觉喘息都费劲似的，我知道初三时的强迫症又蓄意发病了。其实中考成功的喜讯把我的心理疾病冲淡了许多，可是刚刚那句话就象导火索一样，又让我开始不安起来。

        见我不再说什么话，室长出来圆场说：“中考状元害羞了！那么下一个吧！”

        这时，我的耳朵就象失聪了一样，根本没有听进去任何声音，躺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突然想这个重点高中，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家务农呢！本以为住宿能清静清静，原来我想错了，这里也是一个小社会，也要时刻接受别人的审视与评说。

        “咣，咣，咣！”

        紧急的敲门声把我惊吓住了，所有的同学都停止了发言与议论，因为我们实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正在这时，一束手电的强光照射了进来，然后挨个床的扫射，我们假装闭上眼睛，安静的躺着。片刻，传来一阵阵远去的脚步声。

        我们静卧很久，才敢轻声的说话。

        “是谁？走远了吗？”

        “干什么的？太吓人了！哪有那样砸门的！”

        “我姐就是从这里毕业的，早就听她说了，管理男生宿舍的男老师姓胡，外号叫狐大仙！管理女生宿舍的女老师，姓朱，外号叫虎妈！”

        “原来男老师管理男宿舍，女老师管理女宿舍！”

        “我听说他俩也换班，有一次女老师虎妈去管理男生宿舍，两个拉屎的男生，一边拉一边唠嗑，她在厕所外面批评两人，两人不改，可能以为是女老师不能把他俩怎么样，结果虎妈冲进男厕所，把他俩给揪出来，收拾够呛！”

        “啊，这种事，都能干出来？还是女老师呢！”

        “要不然，怎么叫虎妈呢！都是老太太了！听说，年轻时教体育的，打人老狠了！”

        “咣，咣，咣！”

        又是刺耳的踹门声，这时紧跟着一句话：“快点睡！再出声，就罚你们明天早晨扫走廊！不许吃早饭！”

        一下子，我们赶紧闭紧了嘴，再也没有人敢议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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