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27（中）

27（中）

        第二医院。

        急救室外，气氛是极致的压抑。

        苏茉莉几乎是贴在门口，泣不成声，眼神都呆滞了，任谁叫她坐下等都不好使。她就是固执，必须要第一个等到医生出来。

        她已经失去了爸爸和小瑞，她不能再失去天鹰哥，这个对自己来说，同样非常非常重要的男人。

        她侧身靠着墙，木然的闭上眼，泪都哭干了。

        她真的无力再承受一次相同的悲剧发生。

        “炎儿，你劝劝茉莉。”

        虽然沈怡梅也很难受，但她还是保持了相对的冷静。

        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苏茉莉，裴盛炎什么都没做，淡声说：“让她哭吧。”

        裴盛炎回想着。

        刚刚在猛京阁里，得知蓝天鹰受伤进医院时，苏茉莉第一个冲了出去，急得在路口打车，还差点被撞到。他紧张的扯过她，让她不要太着急，而她竟然和自己发了脾气。

        她急哭了，声音很重：“我怎么可能不着急？那是我的天鹰哥！”

        此时，看着如此担心蓝天鹰的苏茉莉，他的情绪很复杂，说不上来的不痛快，索性撇开头，不再看她。

        最后，还是沈怡梅走过去劝着苏茉莉。

        这时，裴尹荷走了过来，刚刚在警局处理完剧组的事故，此时的她满脸疲惫。她知道最在意蓝天鹰的始终是苏茉莉，即使她知道他们只是“兄妹”，但她还是无法做到真的不介意。

        她脚步很轻也很慢。

        她当然很痛苦，可是，她是理智的。

        裴盛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和裴尹荷互相望着彼此，真兄妹还是有心灵感应的。他示意了一下，带着她到了旁边的走廊里。

        他们对窗而站。

        玻璃上是朦胧的夜景和他们并肩的身影。

        裴盛炎问去：“今天怎么回事？”

        先有点疲惫的深吸了一口气，裴尹荷说去：“场记太粗心了，有三根竹棍没有绕紧，天鹰刚落到地面，就被竹棍砸到了头。”

        “确定是场记粗心吗？”

        “嗯，至少目前按场记的口供来说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和警方交代的细节。”

        说完，裴尹荷又叹了口气。

        “你还好吗？”

        裴盛炎察觉出了裴尹荷的心力交瘁，她很轻的点点头，“没事。”

        她转过头，看到他面色很冷，也没陪着苏茉莉，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心事，“你呢？还好吗？”

        裴盛炎没说话，只“嗯”声点头。

        有些事不需要挑明，裴尹荷明白他的感受，因为她也一样。

        他们喜欢的两个人，相处了十几年，胜似亲人，感情深厚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更可笑的是，他们连吃醋的理由都不能有。

        平时还好，可是，一旦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他们就和对方从最亲密的人，一下变成了局外人。

        换谁，都不会好受。

        他们在窗口吹了会风，冷静了一下，直到急症室的门打开了，苏茉莉急切地问着情况，他们才走了回去。

        不过还好，蓝天鹰没有生命危险。

        病房里。

        氛围更是沉重。

        蓝天鹰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没有醒来。

        床边的位置，似乎没有人去争，裴尹荷也不愿去抢，让给了苏茉莉。她始终握着蓝天鹰的手，在悲痛里，她似乎只有十几年的本能，没顾虑到分寸。

        裴盛炎和裴尹荷就站在沙发边，看着苏茉莉紧紧握着蓝天鹰的手，哽咽哭着。

        俩人的眼神都是灰暗的。

        看到身旁的俩个孩子，沈怡梅看不下去了，她想拉起苏茉莉：

        “茉莉，天鹰没有生命危险了，你先回去，醒来了，我会告诉你的。”

        “不要。”

        苏茉莉低吼，“我不要回去，我要看着天鹰哥，我要看着他醒来。”

        沈怡梅不想让她这样，还在劝阻：“茉莉啊，你听话，跟炎儿回去。”

        裴盛炎站得笔直，目光很紧，也是阵阵冷怒。

        “不要，我不要。”

        苏茉莉很烦，闹了起来，“我不要回家，我就要在这里呆着……”

        沈怡梅的手都被她没意识的甩开了，身体微微后仰了一下，裴尹荷紧张的赶紧走过去，扶稳了梅姨。

        突然，再也忍不住怒火的裴盛炎，一个大步走过去，直接拽起了任性的苏茉莉，“走，跟我走。”

        她还在挣扎，满脸都是泪：“我不走，我说了我不走……”

        她话还没说完，裴盛炎就用力的拽着她就往门外走，愤怒得力气很大，弄疼了她。

        沈怡梅追了过去，怕炎儿太生气，也有些心疼茉莉：

        “炎儿，你别这样。”

        裴盛炎根本没理，他使劲拽着苏茉莉的手腕不停往电梯走，直到走到电梯门口，她还在闹小情绪，但他真的忍不了了，低怒：

        “苏茉莉，蓝天鹰死不了的。”

        他知道这句话很重，但还是脱口而出了。

        她惊怔住。

        而后，苏茉莉虽然没有再闹脾气，但从进电梯到上车，再到开车回家的路上，她都没有理过裴盛炎。

        她的确是气他刚刚那句话。

        苏茉莉走后，病房里安静了许多。

        “梅姨，你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裴尹荷担心沈怡梅的腰。

        沈怡梅也担心的问了一句：“小荷，你要不也回家？这里有护士看着天鹰，没事的。”

        她摸了摸裴尹荷的脸，“我看你又是处理工作，又是去警局，也累了。”

        裴尹荷挤着疲倦的笑，“没事，我要等天鹰醒来。”

        知道她用情很深，沈怡梅便没多阻拦，交代了一句：“我先回去休息，五点多我就过来和你交班，你累了，就在沙发上睡睡。”

        说完，她就走了。

        病房里彻底安静了。

        落针可闻。

        蓝天鹰始终没有醒来，头部被包扎着，手上也有伤口。

        夜晚的秋风有些凉，裴尹荷关上了窗户，又替他把被子又盖好了一些，这才在床边坐下。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又慢慢地在他的肩旁靠下，和他十指紧扣上，抬眼，看着他的侧脸，优越的鹰钩鼻在光影里显得更挺。

        看着看着，她想起了刚刚的苏茉莉，也想起了，他和苏茉莉的过去。

        她鼻尖突然很酸，心情很复杂，轻轻问了一句：

        “我在你心里，真的能超过苏茉莉吗？”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我心里只有小姐……”

        “小姐幸福我就幸福……”

        “我心里永远都会有小姐……”

        这些话不停在她脑海里萦绕，她好像突然没有了自信，心很沉很沉，声音很低很低，“我也不想比啊，可是我好像真的比不过。”

        苏茉莉回到家后，也没说几句话，她拿了睡衣就去了浴室。看到她这样，裴盛炎更多的是愤怒。他当然理解，她因为蓝天鹰出事而悲痛，可是他不能理解，从傍晚到现在，她始终把自己抛在一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感受。

        他做什么都没劲，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

        时间一下过去了几十分钟。

        但苏茉莉还没有从浴室走出来。

        心一急，裴盛炎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浴室外，听到里面还有水声，他敲了敲门却没人回应，他紧张的拧开了门，发现苏茉莉蹲在地上，抱着自己一直哭，没穿衣服，满身都是水。

        他再愤怒，但此时还是心疼。

        裴盛炎用力扯落了一条毛巾，关上了喷头，用毛巾将苏茉莉裹了起来，这时，她才发现他走了进来，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打开了暖灯，让她身体暖暖，耐心的给她擦拭着身体。

        “阿炎。”

        苏茉莉忽然喊了他一句，她很感动。

        裴盛炎的气并没消，声音有点冷，“穿好衣服，吹好头发就去睡吧。”

        裴盛炎走出去后，苏茉莉吹着头发，她好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刚想出去道歉，但发现他不见了，手机里有一条他传来的信息：

        [餐桌上有粥，你喝了就先睡吧，我晚点回来。]

        苏茉莉赶紧打了电话过去，但是裴盛炎只说，他有点事处理，让她先休息。她知道这是借口，他是生气了，但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就只能在被窝里等着他。

        无人的北郊。

        幽静的庄园里，花园里簇拥的花已经凋谢了。

        翻滚的海浪声是寂寥。

        裴盛炎一个人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喝了点酒。他靠在藤椅上，闭上了眼。酒精上来了，他竟想起了温姝对自己说的话。

        “苏茉莉就算和你结婚了，他也不可能放弃蓝天鹰，蓝天鹰永远都是他最重要的男人，你比不过的。”

        “只有我和你是一类人，被抛弃的一类人，不会有人真的只爱我们。”

        他死死的咬着后齿。

        因为，他又想起了那些年，蓝天鹰和苏茉莉美好的画面。

        从樱川到雅花、再到猛京阁……

        他们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似乎每次发生危险，她都是那么在意蓝天鹰，就像第一次在宝夫岛，她可以不顾生命危险去救他，也可以完全不在意受伤的自己。

        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情，才让他更切齿痛恨。

        只要钻到这些情绪里，他就更愤怒，确切的说是气到不可控制。突然，他狠狠的握着酒瓶，然后砸到了地上。

        玻璃碎片声音很刺耳。

        刺耳到仿佛能震碎夜空。

        另一边。

        等了很久的苏茉莉，困到睡着了，她忘了中途醒来过几次，可是都没有看到裴盛炎的身影，带着朦胧的意识，给他拨过去电话，却都是未接通，又给他发了很多条信息，但他都没有回。

        她最后一次睡着，再醒来就是早上七点。

        刚睁眼，苏茉莉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

        果然，裴盛炎一夜未归。

        “你去哪了？怎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

        苏茉莉有些急也有些气，声音抬得很高，语气也不好。

        裴盛炎低头冷笑，“原来你还会担心我？”

        她气一下子上来了：“你这是什么话？“

        “没事。”

        他径直的走向浴室，声音没有一点温度，“等我洗完澡，我送你去医院看蓝天鹰。”

        一阵刺鼻的酒味，苏茉莉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喝了一夜的酒？”

        裴盛炎只是冷眼看着她，“嗯。”

        多余的一个字都没说。

        看到他这么冷漠，苏茉莉不禁带着怒喊了一声：

        “裴盛炎。”

        裴盛炎先闭了闭眼，使劲缓着紧怒的情绪，须臾后才冷静下来，说了一句：“我不想和你吵架。”

        然后又重复了一句：“等我洗完澡，我送你去医院看蓝天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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