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乐园

肖时已经醒了很长时间，他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吊灯，吊灯被风吹的晃动，他闭上眼睛还能看到地下室的烛火。

        在那段时间里，他真的以为自己是詹姆士，一个被人抛弃的孤儿，一个被关押在地下室的医生。他的不甘心跟恨意也是真的，直到钱小凡把副本捣毁，他才清醒过来。

        等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副本里过了二十多年。

        如果不是副本被毁，他可能还要多待几年。虽然说副本里面时间流逝跟外面不同，但是他也不想在那种地方多呆几年。

        距离他进入副本已经过去了五天，他揉揉太阳穴，准备起身到神殿讨要个说法。毕竟这不能算他游戏失败，也不能算他游戏成功。

        他起身穿好衣服，突然之间就想到了石楠。对，副本里面的凯瑟琳太像石楠了，一样的表情动作，一样喜欢撑起扇子遮住脸。

        凯瑟琳怎么样来着？他记得凯瑟琳好像融化在了阳光下。

        肖时出门，急匆匆往石楠家跑。石楠家在亨利庄园最角落的地方，那是间二层小楼，面积不大，四季都有不同的花开放。白天的时候石楠都会把窗帘拉开，但是今天窗帘没有被拉开，蔷薇花也蔫蔫的没有精神，肖时上前按响了门铃。

        没有人开门。

        肖时又按了会，还时没有人开门。他犹豫了下，还是从脚垫下找出来了钥匙，用钥匙打开了大门。

        房间很干净很整齐，肖时就来过一次，但还是凭借着记忆找到了石楠的卧室。卧室房门虚掩，肖时抬手敲了敲门：“在吗？”

        没有人回答。

        房间里有急促的呼吸声，肖时又敲了敲门，呼吸声加剧，里面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有人，但是她不愿意见他。肖时推门进去，看着乱起八糟的房间和在墙角发抖的衣柜，他上前：“在里面？”

        没有回答。

        肖时靠着衣柜坐下来：“伯爵先生的红玫瑰。”

        “别说了，别说了。”衣柜里发出声音：“别说了。”

        肖时苦笑两声：“就知道你会跟着去，你进去了多少年？”

        衣柜里过了很久才有了声音：“忘记了，大约几百年吧。我好像发起了战争，又好像在森林里睡了很久。那个地方的人都把我当做瘟疫，我也杀了很多人。”

        “我好像，我好像不是那样的人。我忘记了，我杀了很多人…我最后连你都忘记了，我忘记了。我还在里面伤害了你，对不起……”

        肖时把衣柜拉开条缝隙，他看着缩在里面的石楠问：“谁跟你说的？谁跟你说我会进这个副本？”

        “他，是他。”石楠抱住脑袋，长发散落满身：“他跟我说这次很危险，如果没有人帮你你会失败，如果你失败了，你就要变成npc。我不能看着你变成那样，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在里面二十多年就足够让肖时发疯，更何况是几百年，到最后可能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了。

        想到石楠是被坑进去的肖时就开始火大，他拉着石楠手腕硬要把她拉出来。石楠使劲往柜子里面缩，问：“干什么？”

        “去要个说法。”

        “算了。”石楠使劲往柜子里面缩：“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肖时都快要气笑了：“你确定不是什么大事？他就是看你好欺负才会一次次骗你，一次次安排你去干别人不愿意去的副本。”

        “走！出来！”

        两个人拖拖拉拉走到神殿，神殿一改平时的寂静，这次反而是十分热闹。这份热闹不是来源于神明，而是来源于一个npc

        那个npc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条纹西装，两颗纽扣眼蒙上灰尘。他声音洪亮，咒骂的声音响彻整座神殿。

        石楠伸长了脑袋看了他一眼：“我认识他。”

        肖时嗯嗯答应：“半个同事，认识也正常。”

        “不是，这次副本我坐他车去的，他是列车长，负责进行游戏提示。”石楠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列车长，向其他工作人员小心打听：“他是怎么了？”

        工作人员认识石楠，石楠平时温柔可亲，在神殿的工作人员基本都认识她。他对着石楠开始抱怨：“谁知道，副本注销后他就在列车上开始发疯，刺杀参与者失败后就散布谣言。据说还从车上跳下去，试图跟副本同归于尽。”

        “乐园这么多年，可就只有这一人啊！搞特殊，谁不是乖乖在这里工作。”

        工作人员还没有抱怨完，就看到列车长被押了出来，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刑期。他走到门口，看到肖时跟石楠恶狠狠啐了口：“走狗，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肖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石楠在中间打圆场：“他可能是心情不好，哎……”

        两个人进入神殿，周围所有工作人员离开。肖时就站在神殿正中间，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看着上方白纱。

        白纱中间有个人影，只能影影绰绰看到是个青年男性，其他的再也看不清楚。三个人隔着纱幔僵持，谁也不肯先说话，谁也不肯先低头。

        最后是躲在纱幔后面的青年先开了口：“肖时，你今天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来讨要个说话。”肖时把石楠往前推了推。

        青年声音略带苦恼：“什么说法？”

        “沉浸式副本是惩罚副本，我接到惩罚副本是因为在上上个副本任务失败，没有成功拦截参与者。”肖时看看石楠：“可是为什么石楠也进入了上个副本，而且在里面待了几百年？我记得她这一年以来并没有任务失败过。”

        “为什么让她去？”

        青年无辜反问：“她自愿的，我问她要不要进你的副本，她自己说要去，我有什么办法？”

        “可是你没有跟她说是怎么进入副本，她可以以参与者身份进入，甚至可以用那个管家的身份进入，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肖时的火气很快就压不住了，但是考虑到上面是乐园主宰，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然，我不是来冲您发火的，我是来跟您谈条件的。”

        青年沉默很久：“肖时，你学聪明了，竟然会跟我谈条件了。不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你确定要浪费在一个女人身上吗？”

        “一个跟你没有关系的女人身上。”

        石楠在旁边悄悄拉了肖时一把，肖时用眼神示意她别慌。既然主宰者松了口，就代表着这件事还可以商量，肖时想了想：“我的要求并不高，请您安排一下，让石楠一年之内不要再进入副本。”

        “你是要我养个废物？”不知道何时青年手里多了本书，他随手翻了几页，在里面找到石楠名字跟生平：“乐园从来不养废物，你知道的。让她一年不进副本，就代表着多给了她一年生命。”

        肖时反问：“这次难道不是您有错在先？”

        书本重重合起，青年嗓音里略带不满：“肖时，舒服日子过久了就开始忘记痛苦，你可别忘了你那个好姐姐还没有回来。你们两个这次副本完成度并不高，谈条件的同时也要想到惩罚。”

        听到神明又在用姐姐威胁他，肖时只觉得无比厌烦。他真的太想见到他姐姐了，但是上面那位却一次又一次的拖延时间，一次又一次的拿这个来威胁他。

        如果可以，真想砸烂他的神殿，一把火烧了整个乐园，顺便打开大门把所有人都放出去。

        可是姐姐还在他手里。

        石楠看出肖时为难，她弯腰鞠躬：“真是对不起，我们下次绝对不会……”

        “惩罚我全部接受，给她一年的休息时间。”肖时抬起头：“这件事本来就由我而起，石楠是被我拖累进去的。几百年的心理创伤不是短时间能够治疗好的。如果她进入副本造成更大伤害，那对您对乐园来说会是更大的损失。”

        青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他思考良久后点点头：“你说的竟然有些道理，我同意给她一年假期好好休息，但是同时……”

        “我要你滚出亨利庄园，积分将为原来的二十分之一，短时间内不要让我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

        “好。”肖时点点头：“我没有异议。”

        青年看着肖时离开的背影：“肖时，不要后悔。”

        肖时没有回答，带着石楠大步走出神殿。

        神明震怒，将肖时贬为参与者，一位数的编号在五位数里面分外扎眼。乐园所有人都看到了肖时排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最后滑到了跟新人差不多的位置，他们叹息中又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纷纷猜测这个五号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赶出了亨利庄园。

        他们没有见过五号，却对五号的遭遇津津乐道。肖时回到自己小别墅收拾行李，他生活简单，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收拾，一个小行李箱就可以装好。

        石楠进入房间的时候，肖时正拿着个铃铛在看。铃铛是个哑铃铛，上面挂着条红丝带，长度刚好能够拴在猫猫狗狗脖子上。

        如果不是去看床底，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发现。

        是什么时候丢掉的？肖时尝试着往自己脖子上比划比划，尝试带上。

        不行，太短了。

        肖时抬眼，刚刚好跟石楠对视。他略微尴尬咳嗽了下：“你来干什么？”

        “送你。”石楠走到他身边，收起了刚刚的失态，依旧是很温柔：“帮你拿东西。”

        肖时指着行李箱：“就这么点，没必要帮忙。”

        “离开这里后你住哪里？”

        “弗洛广场149号，507房间。”肖时把钥匙交还给石楠：“就在乐园中心，会比这里热闹很多。交通也方便，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找我，我会很快过来。”

        他拖着行李箱离开，石楠看着他离开，想了很久的话也没有说出口。玫瑰花藤将房间出口入口封锁，等待下一个主人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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