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模拟战（五）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北岛（古地球诗人，1976年）

        ……

        瞬间的愤怒下，赵平一度想要甩手离开。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老子不奉陪了。哪有这样的学院。说好的公平竞争呢？为国选拔优秀人才，不应该更加透明才对，怎么就会有这么恬不知耻的做法？

        他最终没有把愤怒的想法付诸于实施。幼儿时代，艰苦的环境早已让他明白，所谓的任性而为，基本上没有什么好结果。这个社会是那样的残酷，以至于大部分人类需要通过忍耐而不是抗争才能够苟延残喘。

        不同于幼年时期，他眼里的社会，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绝望。年幼无助的孤儿，要想守住自己的利益，难比登天，而贫苦的青年，其能够选择的路径要多上一些。他从很早以前就清楚，这个世界，唯有自己的头脑才是摆脱困境最好的钥匙。为了能够尽快掌握自己的命运，他无时无刻不在磨炼自己，尤其是磨炼自己的大脑。阅读及大量的书籍、史料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从那些被人公认的突破绝境的重要事件中，他了解到，所谓的绝境，本身有很大一部分是自身的思想壁垒所造成的。面临再困难的情景，只要不放弃、保持冷静的头脑，虽然不一定能够改变现状，却也不会完全束手无策。

        突破绝境的第一步，就是要冷静。他不断在心中默念这句话，甚至暂时撇开红军部队的指挥不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心里很着急，急于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他很担忧，害怕蓝军会即刻发动进攻，他很迟疑，不知道学院的教官们，打算再抛出怎样的不公的规则。这一切的负面情绪，在他脑海里形成了迷雾，让他看不清现状，无法策划未来，甚至停止思考。

        他咬紧牙关，以疼痛来拨开迷雾，他紧邹眉头，以肌肉的收缩来使得大脑清醒。周围闹哄哄的一片，也不知道是观摩的学生们在发表意见，亦或者是模拟战场上有异动产生。他只觉得自己像喝醉酒般，身体控制不住的摇晃。

        “别想太多，要对得起自己，同他们干了！”

        清脆的女声来自于他的身后。

        “嘿嘿！那是自然。”

        不用回头也清楚，娇俏的身影正站在身后。他的头脑，好比有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瞬间冷却下来。

        迷雾消散了，世界变得清澈透明起来。

        心中的疑惑一闪即逝，女生为什么要帮他，是看不过眼学院的无耻，还是仅仅出于对他的同情？

        他很快打消了杂念，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必须要先面对困局。

        如何去做他是知道的，冷静下来，绝不要被看似紧迫的时间所影响。抽丝剥茧所知的情报，找出不利于敌人的条件，试图把它们放大。

        “喂，对面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是黄皮猴子，投降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答应你，只要愿意做我的手下，既往不咎。快点投降，别黏黏糊糊，像个男人一点。”

        伊万的劝降毫无诚意，他这是在提前享受胜利者的权利。赵信没去看通讯框里对手的嘴脸，想必看了以后不会带来什么好的体验。他想要屏蔽伊万的联络，这才发现，系统禁止了联络屏蔽功能，也就是说，他必须忍受伊万的嘲讽和挑衅。

        正所谓见怪不怪，学院的这种小手段，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保持着头脑的清晰，不断分析已经掌握的情报，期望能够找出可行的解决方案。

        灵感闪现，他抬头望向依旧在通讯框内大放厥词的伊万，一条平时不会考虑的策略正在形成。

        ……

        “投降是不可能的，我是一名士官候补生，也就是名军人，我的词典里没有投降二字，我们决战吧！”

        通讯框内，赵平面色平静，吐字清晰，看不出他对于现状有所不满。只不过他的态度中充满了悲壮的决绝和毅然决然的因素。

        观摩台前，人群的气氛随之改变。现场的都是军人，以及准军人，大家都有着身为军人的自觉和坚持。在未来漫长的从军生涯中，难保不会落到类似模拟战红军的境况中。面对绝境，作为一个军人应该怎样呢？是卑怯的转身逃跑，亦或者勇于迎击强敌，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后者，少数有其它想法的人，也会装作选择后者。于是赵平的行为得到了人们心里的认同。连带着嚣张如伊万，也不得不收起调笑的心思。如果他不想犯众怒，就必须正面回应赵平的勇敢，他也只能正面回应赵平，这是对军人气节的尊敬，不容有人亵渎。

        “咳…没想到…很好，你的勇气让人敬佩，就让我以最苛烈的火焰，来为你的红军送行吧！”

        战况发展到如此地步，已经容不得其它的想法。蓝军在主基地正面展开，排布出便于集中火力的内凹D型阵。红军自开战以来，第二次集结。赵平把身躯庞大，装甲坚厚的浮空母舰聚集起来，正面排开一字阵型。包括全地形战车、重装步兵、护卫型悬浮舰在内，多数的战术单位跟随在浮空母舰之后，排布成突击阵型。

        天空中，蓝军的战机铺天盖地，相对的，红军的力量显得单薄且悲壮。寥寥不到百架战机，孤零零的盘旋于红军的上空，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红军有损失那么多战机吗？”

        也有这样的疑问出现。不过红军到底拥有多少战力已经不在大多数人的关注范围之内。大家在等待，等待红军以最悲壮的形式毁灭在战场上。这是一次关于军人荣誉的殉道，是一次军人们确认自身价值的巡礼。

        沙海之上，红军义无反顾的向前猛冲，不顾损失，不计后果。本来应该作为重点保护对象的浮空母舰，反而像坦克一般冲锋在前。它们承接了大量的蓝军火力。虽说母舰防高甲厚，但是面对近乎蓝军全部火力的猛烈攻击下，它们纷纷爆裂开来。在红军攻击的线路上，一艘艘母舰化作一堆堆燃烧着的黑色山脉，轰然摔入松软的沙地，或者一头撞入沙丘中。漫天的扬沙遮蔽了碧空，也遮挡住了阳光的直射，让战场显得混沌且阴暗。

        红军借助浮空母舰群的牺牲，掩护了大批小型作战单位接近蓝军主阵地。随着细密延绵的小口径火线从红军方向喷射而出，蓝军部队也开始承受大量的伤亡。事实上，由于对红军战术的估计不足，这时候蓝军一线部队承受了过饱和的攻击，防线有着随时崩溃的危险。

        从观摩台的电子沙盘处可以看到，通讯框中，伊万正满脸的紧张，额头不断冒出汗水。红军的这种不按常规的战法，打的蓝军措手不及。他紧急组织位于基地一侧的预备队，快速向前封堵一线部队留下的巨大缺口。同时他不得不让金贵的浮空母舰群前移，学着红军那样，以它们的厚重装甲来暂时充当防线。

        观摩的人群中响起了感叹声，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场模拟战给予了这句话最现实的演绎，让许多人觉得获益良多。

        接战持续了系统时间两个半小时，现实时间为25分钟。蓝军部队终究具有兵力上的巨大优势，其凭借不要命的封堵行为，不惜耗费昂贵的浮空母舰，终于遏制住红军的攻势。

        事实上，如果这时候红军部队还有预备队存在，战场局势还真不好说。不过两个半小时的高强度对抗，蓝军占据数量和补给的优势，又有生力军作为补充，而红军部队什么都没有，到得后来，很多单位连弹药都开始缺乏。

        红军的攻势从26分钟开始，突然的呈现极剧的衰竭。观摩的学生们无不惋惜摇头，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红军已经在战场上爆发出其最璀璨的能量，是时候回归战场应有的强弱态势了。

        虽然这是一场模拟战，很多人还是不忍心看红军的结局。

        ……

        模拟战在规定时间的29分12秒宣告结束。观摩台前，惊疑声一片。系统在结果显示上，赫然表明，红军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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