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陈怀瑾的回忆。

        “进来。”

        门外是他的贴身随从江篱，江篱匆匆走了进来，立在陈怀瑾跟前说道：“王爷，打探清楚了，林家二小姐那日回去被尚书罚了，还禁足一个月。”

        陈怀瑾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在回京途中闭上了眼，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郊外寺庙的禅房，他花了一日的功夫才想明白自己重生了，而且是重生到了娶她之前。

        那一刻，他是高兴的，高兴自己终于有机会补偿她了。

        他满心期待回宫途中她的出现，然而那日直到了宫门口，他都没有看到昭昭的身影。

        如今听闻她只是被禁足，陈怀瑾心下松了一口气。

        “还有打听到别的吗？”

        江篱有些难以开口，这次陈怀瑾突然让他去打探林尚书家的二姑娘，他刚听到的时候是懵的，他从来没听说过林尚书有第二个女儿。

        他带着震惊的心情去了，没想到会打探到那样的结果。

        “林二姑娘，过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陈怀瑾抬头瞪了他一眼，心想你这说的什么话？

        江篱忙弯腰认错，他并不是在骂林二姑娘，实在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江篱硬着头皮将打听到的东西悉数禀告陈怀瑾。

        那林二姑娘，生母本是林尚书夫人谢氏房中一貌陋小丫鬟，林尚书醉酒误事，强要了那小丫鬟，这便有了林尚兮。

        林尚书应该是嫌弃那小丫鬟貌丑，虽将她抬为了姨娘，可平日起居规制还是同下人一般。

        后来林尚兮出生后，谢氏插手，他们母女的日子才好了一点。

        可江篱怎么也没想到，那看着贤良淑德，温柔贤惠的尚书夫人谢氏，背地里竟然是一副小人嘴脸。

        她暗着示意府中奴仆对林尚兮母女二人欺压，明着又时不时的施以援手，可怜那林二姑娘识人不清，认贼作母。

        直到那个叫青竹的小丫头出现，林二姑娘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万籁俱寂，屋子里静的可怕。

        江篱说完了来龙去脉，便去看陈怀瑾，见他脸色冷硬，双目猩红，桌上的手握成了拳，捏的骨节作响。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窗外的梧桐树也只隐隐看到一个轮廓。

        陈怀瑾第一次知道，他曾经犯了怎样的一个错。

        昭昭在母家受尽苦楚，嫁到王府那日，她一定是满含着对未来日子的期盼，可他做了什么？

        陈怀瑾心口有些疼，就好像有人拿刀戳了进去。

        陈怀瑾起身去了内间，片刻后换了一身新的衣服出来。

        江篱还在那等着，陈怀瑾便说道：“你再去做一件事。”

        江篱道：“王爷请吩咐。”

        “你去教坊司，替宗舒赎身，然后给她安排一个去处，只要不在燕京就行。需要多少银子尽管去账房支，一应从本王私账上划。”

        他前世爱的女人，是那个叫宗舒的女子。他知道以宗舒的身份，是不可能成为他的正妃，可他身为大燕的王爷，又不可能不娶正妃，于是在皇帝问他有没有心仪之人时，他便提了一句，“臣帝觉得，尚书家的二姑娘挺有趣。”

        他那时不过是见了她两次，都是在大街上，她突然出现在御驾前。他以为那姑娘应该是为了吸引他皇兄的注意，可是现在，他可以肯定，她是想吸引自己的注意。

        上辈子因为他随意的一句话，便让她在王府伤心了六年，这一世，他该补偿她。

        江篱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自小便跟着王爷，陈怀瑾在遇到宗舒之前，可以说的上是不近女色，他一度以为陈怀瑾好男风，着实让他恐慌了一阵子。

        直到遇见宗舒，燕京教坊司那位艺伎头牌，江篱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如今又突然得了这个命令，着实让他有些苦恼，只怕那宗姑娘不会轻易离开啊。

        江篱走后，陈怀瑾便入了宫。

        景和帝听刚陪着皇后用了晚膳，回到含元殿时，就看见陈怀瑾直挺挺的跪在殿外，身边侯着两名小太监。

        “皇上，是肃王。”他的近侍太监许无庸说道。

        景和帝下了辇轿，负手走过去，那两名小太监看到御驾之时便已跪下，可他的皇弟却还是直挺挺的跪着，好像没看见他似的。

        景和帝捏了捏眉心，只好道：“怀瑾这么晚还来找朕，可是出了什么事？”

        可千万别是什么大事，他最近为着南方水患之事，已经够累了。

        陈怀瑾入宫后才知景和帝去了中宫，他本来就是为了向景和帝求一道圣旨，便跪在这等着。

        也或许他只是故意不让自己好过。

        等着等着，他便又想起了林尚兮，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林尚兮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八年？

        明明前世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再到她身死，前后不过六年的时间。青竹自尽的太快，他当时没来得及问，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六年，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想通。

        好在他们还有机会，他总会知道的。

        回过神来，陈怀瑾蓦然叩首，行了个大礼。他额头抵在地上，铿锵道：“皇兄，臣弟有一要事相求。”

        他如此这般郑重其事，景和帝颇为好奇他所求的是什么，便又听得他说道：“臣弟想求一份赐婚圣旨！”

        景和帝起初怀疑自己听茬了，不由又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且他连人家姑娘的名字都说了出来，林尚书二女儿林尚兮。

        景和帝着实惊讶了，一时愣在那。

        许无庸见皇帝和王爷一个跪着不动，一个站着不动，只得出声提醒：“陛下，不如进去再说吧，这夜深露重的，可别冻着了！”

        进到含元殿中，景和帝还未坐定，余光瞧见陈怀瑾一撩衣摆，再次准备跪下。

        “你等会儿，先别跪，让我捋捋。”

        情急之下，景和帝连自称都忘了。

        他实在太震惊了，肃王陈怀瑾，今年二十又三，这些年他与母后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给他瞧了多少贵女画像，他皆无动于衷。

        若不是与礼不合，他都想找些年轻公子送给他了。

        可现下他听到了什么，他听到陈怀瑾说他心悦林家二姑娘，求他赐婚？

        “臣弟是真心的，还望皇兄成全。”陈怀瑾又补了一句。其实他心知这事稳了，这几年母后和皇兄对他的要求一将再将，一个月前母后还同他说：“只要是家世清白的姑娘即可。”

        前世他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便有了赐婚，如今他主动求取，对象还是尚书家的，他知道景和帝一定会同意的。

        陈怀瑾倒是猜的没错，景和帝在他刚说出口时就想同意，只不过太过惊讶，让他一时不敢相信。

        “朕知道了，明日朕会让礼部挑个日子，再派人去林府传旨。”

        了却一桩心事，陈怀瑾心头大石落下。他走出皇宫，沐浴在银色月光下，浑身一阵松快。

        如今赐婚的圣旨已经稳当，他便安心等着明年正月便是。

        他策马疾驰，扬起滚滚尘烟，待到了王府门前，又突然想起之前江篱打探的结果，他已然决定此生护她顺遂，必然不能让她再吃苦。

        早知刚刚就让皇兄尽快了，有了那道圣旨，想必昭昭在林府的日子便能好些，那些下人也必不敢在背地里欺负她了。

        可若是他再去求景和帝，便先得有些心急了。

        算了，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陈怀瑾踏入王府大门，便觉得今日王府似乎过于沉寂，他一路往主院而去，路上碰到了几名奴仆，看到他时虽恭敬行礼，可陈怀瑾就是觉得他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心中一凛，莫非他求娶林尚兮的事已经传到了王府？

        这念头一起他便觉得不可能，这事目前只有他和景和帝，以及景和帝身边的几个太监知道，不可能传这么快，那到底是怎么了？

        陈怀瑾狐疑着回了主院，在门口见到了一脸为难的江篱。

        江篱见到他回来，忙迎了上去，他拱手道：“王爷，属下有负王爷所托，求王爷责罚。”

        江篱心中实在是苦，他料想那宗姑娘不会轻易离开，却没想到她居然敢威胁他，确切的说是威胁王爷。

        今日他得了吩咐，当即就去了教坊司替宗舒赎身，又向宗姑娘说明了来意，末了还说道：“王爷说了，会给姑娘一大笔钱，姑娘也可重新开始。”

        岂料宗舒听完后便激动起来，直言不会离开。

        江篱于是又说道：“宗姑娘，你也知道你与王爷之间是没有可能的，有何必浪费时间，不如拿了银子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的好。”

        他将其中利害细细分析给她听，可那宗舒可谓是油盐不进，她居然说如果王爷执意要送她离开，那她就会把王爷与她的事宣扬出去。

        江篱愕然，虽说王爷与她目前还没发生什么，王爷只不过是会经常来找她，可每次他都陪在身边，所以他们王爷现在与宗姑娘可谓是清清白白。

        可江篱又不敢冒险，就怕她出去胡乱说一通，别人要信了怎么办？

        所以他只能先将宗舒带了回来。

        陈怀瑾咬着牙问：“你将她安排在哪儿？”

        江篱还是第一次见陈怀瑾露出这样嫌恶又愤怒的表情，他心下狐疑，难道王爷并不喜欢宗姑娘？

        他战战兢兢说道：“西院厢房。”

        陈怀瑾捏了捏眉心，说：“那便好。”他就怕江篱将宗舒安排在东院，东院是昭昭的住处。

        他倒是对宗舒的行为半点不惊讶，毕竟前世在昭昭死后，他慢慢的也知道了那女人最爱的不过是荣华富贵，亏他曾经为了她，还伤了昭昭，现在想来前世的自己真是眼瞎至极。

        陈怀瑾不怕她出去乱说，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就怕传到昭昭耳中，怕再惹昭昭伤心。

        陈怀瑾略微思忖了下，随即吩咐江篱：“你先带她去别的地方住着，别让她住在王府。”

        “啊？那住哪儿？”

        “本王不管，反正就是不能住在王府，还有，派人看着她，没我的吩咐不许她跟旁人接触。”

        一切都等他与昭昭成婚后，他向昭昭解释清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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