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对赌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

　　江成突然从沉睡中惊醒。

　　他做了一个梦。

　　高考成绩出来了，他考了399分，本科分数线是400分。

　　“搞什么？不会这么晦气吧！”

　　江成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手机。

　　班级群内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果然成绩已经出来了。”

　　望着一片片五百多，六百多的高考成绩。

　　江成遭不住了，果断的关闭了群聊，再看下去真要怀疑人生了。

　　梁凡也私发了三条消息过来。

　　成绩出来了。

　　我250。

　　你多少？

　　江成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走出房间。

　　客厅内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烟雾弥漫，气氛有些压抑。

　　江怀义今天特意请了一天假，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他已经坐了四个小时。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儿子的高考成绩出来了，离婚后的十几年内，这是他心境波动最大的一次。

　　当年的他也参加过高考，结果只考上了专科。

　　之后的一生走过许多弯路，人到中年还是一事无成，婚姻失败，唯一的成就就是一手拉扯带大的孩子。

　　年轻时的他也有过许多想法，但是再多的想法，也不能让他狠心抛下三岁的孩子独自在外闯荡。

　　曾经的他抱怨过命运的不公，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是拼搏的大好时机，而他只能守在孩子的身边，身体累心更累，但是每次当他看到三岁的小江成迈着那一双白白胖胖的小短腿，走到他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他的大腿，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童音“爸爸”。

　　二十多岁的他知道了什么叫责任，在外的劳累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孩子长大了，不需要他守在身边，但是他也不再年轻，人生已经过了一半，他已经认命，这辈子他会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他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江成身上，希望江成能有一个美好的人生，期望也不大，考上本科，找份好工作，再找一个好老婆，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今天成绩出来就能知道结果了。

　　江父看见江成从房间内出来道：“醒了啊，快查查成绩。”

　　“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就查！”

　　江成望着茶几上的烟灰缸。

　　昨天晚上回到家后里面还是空的。

　　此刻里面已经堆满了烟头。

　　看来父亲已经等了很久了。

　　江成不免有些羞愧，自己在房间内呼呼大睡，而父亲却在客厅内一直等着他醒。

　　上了个厕所，洗了把脸，江成清醒了不少。

　　仔细的将双手清洗了几遍。

　　江成闭上双眼默默祈祷：老天爷，这十八年来我就没求过你，求求你这次让我考上本科吧！事成之后必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回到房间，江成打开了查询高考成绩的网站。

　　输入准考证号，高考报名号，身份证号。

　　江成看到了自己的高考成绩，389分。

　　本科线397分。

　　“就差8分，贼老天······”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的江成喘不过气，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跌落到谷底。

　　即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成绩还是令江成难以接受，更为关键的是此时父亲正站在身后。。

　　“多少分？”

　　江父注意到了江成的不对劲。

　　“300多。”

　　“300几？”

　　“380多。”

　　“到底多少？说清楚！”

　　“389。”

　　江成不敢看父亲的表情。

　　“差多少分直接说吧。”

　　江成含糊不清的话语让江父明白了。

　　“差8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房间内一片寂静。

　　江成能感受到父亲现在非常的失望，但是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此刻的他迫切的希望父亲能像小时候一样打他一顿出出气，这样江成也能好受许多。

　　过了一会儿，想象中的喝斥并没有到来。

　　“复读吧，明年再来一次。”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父亲全身的力气。

　　一瞬间，父亲那挺拔的身子佝偻了几分，眼角的皱纹更加深了，几根白发刺眼的让江成不敢看。

　　“我不想复读······”声音很小，细弱蚊蝇。

　　江成不想去复读，他知道他辜负了辛苦劳累，独自一人将他养大的父亲。

　　“从小到大，你就不听我的话，但是这一次你必须要按我说的来。”

　　“我不想去复读，我感觉我真的不适合上课学习······如果你一定要让我去复读，我也会去，去了之后又是再混一年，明年照样是这个分数。”

　　江父勃然大怒道：“你还敢威胁我，我还是不是你爸，你是不是要我求着你学习？”

　　“爸，你别生气，我真不想去复读······”江成不想让父亲生气，但是他也很坚持自己的想法。

　　江父好言相劝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明白呢？你知道本科和专科的差距有多大吗······”

　　“你说的我都明白，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跟我说了，我也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

　　自从江成懂事后，因为家庭的因素，他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总会有很多想法还不受控制，一旦他做出了决定，谁都拦不下来。

　　江父很了解自己的儿子，说得好听点叫自立自强，说得难听点叫屡教不改。

　　“那你说说不去复读，你想干什么？”

　　江成的内心深处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他坚信学习成绩不好，在社会上也有其他的出路。

　　高中成绩的打击并没有将他击垮，而是让他确信了一点，他不擅长上学读书，课堂里的学习比不过别人，那就换个方向，学习社会里的知识和经验，因此他经常在网上看各种社会上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回想起了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坚定的目光，才能让人看到内心深处的决心。

　　江成狠狠地瞪向了父亲的眼睛，四目相对。

　　江成有些激动，感受到了吗？父亲，这是我的决心！

　　他要说服父亲支持他的选择。

　　一股少年气激昂而发。

　　“少年自有少年狂，高考失利又何妨？天高海阔任翱翔，大专亦胜本科郎！”

　　江父狠狠一记重锤敲在江成肩膀上：“说的什么狗屁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成瞬间萎了。

　　“上大专啊，本科毕业的人有混的差的，大专毕业的人也有混的好的，网上不是有那么多大专人当老板的，高学历的人只能给他们打工，大专也有人上人！”

　　“高考失利不算什么，这只是一个起点，天高路远，通往终点的路有很多条，就算现在落后一步，以后也还有很多机会，我相信即使我去了专科，以后的我也能成为一个大老板，不比本科生差。”

　　江成平日最喜欢看网上的心灵鸡汤，听各种创业演讲，一句“听懂掌声”就能让他回味许久。

　　甚至每当他听到那些创业大佬分享自己草根逆袭的成功经验，他的身体都会为之颤抖，血液为之沸腾，心灵有如经过了洗涤，为之升华。

　　江父苦口婆心道：“那只是极个别的少数，本科的起点比大专不知道高了多少，你现在连本科都考不进去，还想着当老板，这不是做梦吗？”

　　“我觉得我就是这种人，不适合学习，只适合赚钱当老板。”

　　江父一时沉默了，有些话不好开口，他不忍打击到年轻的江成。

　　孩子有信心，有梦想，这是一件好事。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没有步入社会，永远不知道想要赚点钱有多难，曾几何时年轻的自己也与江成一样，但是经过了社会的毒打后，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有了一个办法。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从今天开始我不会给你一分钱，暑假两个月你自己出去挣钱，如果你能挣够大专的学费，你就自己去报名，以后想干什么我都不会管你，大学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你也自己承担，挣不到就乖乖听我的安排去学校复读，好好学习，明年必须考上本科，怎么样？”

　　江成十分冷静，毫不犹豫道：“赌了！你是我爸，答应和你打赌不是我的一时冲动，只是想让你知道我长大了，现在的我是一个十八岁的成年人，这个家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扛，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不是一个会表达内心深处情感的人，平日里父亲的辛苦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不想违背父亲的意愿，也不想回去复读。

　　只要能够让父亲松口，接受他去大专这个选择，不管是要他做什么都愿意，更何况他确实早已经有了依靠自己赚钱的想法，能给父亲减少一些负担，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江父目光闪烁不定，江成的一番话让他回想起了以前的很多往事。

　　一晃十八年，孩子确实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他很希望江成能够去复读，但是江成的决心也打动了他。

　　“既然你已经答应，希望你失败后不要反悔，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人一定要讲诚信，你学习不好我不会说什么，但是如果你做人有问题，那我就得好好教育你了。”

　　江成握紧了拳头，掷地有声。

　　“我不会反悔！这一次我一定要赢！”

　　“好！”

　　“两个月后看你的成果！”

　　眼见江成斗志昂扬，江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直接离开了江成的房间。

　　事实上对于江父来说。

　　江成只要答应了这场对赌。

　　如果赢了，两个月能赚到大专的学费，说明他的能力还不错，大学期间还有学费和生活费压着他，他会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也许以后不依靠学历也能混的风生水起，他不会再阻止江成上大专。

　　如果输了，两个月的时间钱没赚够，也会得到锻炼而成长，明白钱来之不易，两个月后还要乖乖回去复读，晚一年再上本科也没什么大不了，江父等得起。

　　这场对赌，无论如何江父都不会输，只要江成获得了成长，他就已经赢了。

　　毕竟对他来说，除了希望江成能过得更好，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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