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老太君要去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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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天高星稀。
萧鹤尧收到萧庭深的来信,借着烛火,他一目十行地读起来。首先是惯例的问安,接下来便说起了儿媳有孕的好消息。
萧庭深在信中说,原本是要带温情回北凉完成婚礼,不过现在计划有变, 他已找了人看了黄道吉日,打算与温情在年前完婚,若萧鹤尧能够回到漠北,便主持婚礼,若是无法,就是叫奶奶前来漠北也是好的。
只是要叨扰奶奶劳累奔波,着实过意不去。
如今情势严峻, 只能叫他们理解一二。
重要之事说完,又聊表谈起永安侯府六姑娘冥婚之事,六姑娘年岁轻轻死于病痛,实在无福,爹爹若是前往冥婚现场,便也替我送上一份慰问即可。
萧鹤尧将信件看完,微微凝了凝眉心,又将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信中只说对永安侯六姑娘慰问,却只字未提温情的身份。
这小子……
看来是护短要护到底了!
萧鹤尧喉间溢出低低的一声淡笑,儿子的心意他已经明了,儿子想做什么,他定当支持。
萧鹤尧站起身就往老太君的屋子走去,这个点老太君已经上床休息了,听底下人说老大过来找她,又着人服侍着她起身了。
母子俩临囱而坐。
“老大,这么晚了,你着急过来所为何事?”
烛火映照着萧鹤尧的眼帘,那双黑瞳更是精神奕奕,他蹙了下眉心, 略一沉吟后,说道:“母亲,是庭深那边的事情。”
“哦?何事?”
萧鹤尧刚毅的脸上难得染上笑容,“您要有重孙了。”
老太君一张沟壑的脸一怔,随即炯炯有神的眸中掠过惊喜,“真的?”
萧鹤尧点头应道:“是。”
他说着便将萧庭深的打算告知老太君,当说到想让老太君前往漠北时,老太君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至始至终,她心目中的孙媳妇一直是沈家大姑娘沈清丽。而且对于这个温情,她一直有所疑惑,那时候庭深突然跟她说要迎娶这个温情,她心中就是反对的。
但最终拗不过孩子的执拗,只能由着他去了。
哪想到那姑娘就是个福薄的,刚刚提亲就病逝了,庭深便强烈要求前往漠北养伤,一开始搞得她这个奶奶还以为孙子对她有了隔阂,原来孙子是要去追人家姑娘去了。
此温情究竟是不是彼温情,永安侯府的人不敢承认,她这个老太婆心里可是门清。
那姑娘没面没皮地不惜假死前往漠北,婚前就与她孙子有了夫妻之实, 现下还有了孩子, 在她的思想里就是个不知检点的姑娘,换做她那时,可是要浸猪笼的。
如今倒是被庭深当宝一样供着了…
老太君越想眉头便皱得越深,她面色沉沉道:“大儿啊,你母亲年事已高,怕是无法舟车劳顿,庭深的婚礼……怕是无法前往。”
萧鹤尧看了眼老太君的面色,心下了然她心中在想什么。
顿了会,叹声道:“只怪庭深他娘死得早,这孩子从小跟着我命苦,人生大事我也有公务在身,前去不得……”
“诶诶诶——大儿,你莫要在我面前诉苦,赚取眼泪,这招不管用。”
萧鹤尧……
老太君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打了个哈欠道:“你要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这可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老咯,老骨头不行咯……”
萧鹤尧……
就这样被赶出来了。
萧鹤尧回到屋子后,站在书桌前来回走了好几趟,眉心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最终回到书桌前,拿了纸张开始写回信,几次提笔几次不知如何下笔,如此反复数下,最终将笔墨扔在了一旁,一拳猛地砸在了书桌之上。
什么劳什子的皇帝!
什么劳什子的昌松齐王!
你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为什么偏偏要拉上他,搞得他想去漠北参加儿子儿媳的婚礼都无法,他气得一张脸色铁青,真想撂摊子不干了!
萧鹤尧气归气得牙痒,还是叫来了秦山。
深更半夜的秦山还以为齐王又进攻了,谁想到被萧鹤尧喊去府中喝酒。
秦山到的时候,萧鹤尧已经喝了好几轮了,脸颊微微泛着红,双眸倒是晶亮,见秦山过来,喉间溢出淡淡的低笑,朝着他招手道:“我等你很久了,你怎的这会才来,先自罚两杯…”
秦山自信坐到萧鹤尧的对面,端起酒杯说道:“你是有什么事啊,叫我过来吃酒?”
萧鹤尧明显心情愉悦,唇角勾起压也压不住笑意,“怎么,没什么事就不能叫你吃酒?”
秦山扬起脸,一口闷了个干净。
萧鹤尧唇角掀起,“倒是有件可喜之事。”
“哦?”秦山斟酒的动作一顿,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叫我猜猜。”他将酒杯斟满,才缓缓道来,“今日晚上归来之时,齐王也无退兵迹象,这喜事定是与战场无关…你近日除去前往北凉城墙外,便是回到家中,家中又与往日一般,怕是也无喜事……这喜事……”
他眉梢一扬,“该是边境传来好消息?”
他说完又立即反驳,“不对,边境要打胜仗怕是不易。这样一想,我倒是真想不出有什么喜事…”
萧鹤尧轻轻一笑,拿着酒杯与他轻轻碰了一杯,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说:“我啊…要做爷爷了。”
秦山愣了下,随即展颜笑起来,又将酒杯朝着他敬了敬酒,“郡公,恭喜。”
萧鹤尧无声点了点头,将酒一仰而尽。
两人对酌了几杯,秦山又看了眼萧鹤尧的神情,“看你的样子,似乎有烦恼。”
“……”
“这个可以叫我猜猜。”
“……”萧鹤尧也不急,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想回漠北吧?”
“是,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现下北凉内政不稳,皇帝和诸侯之间的关系紧张,我被皇帝任命大将军守卫北凉城内安全,就是想回漠北也去不了,庭深今日写信与我,也知道我抽不开身,他希望他奶奶能去漠北参加他的成亲礼。儿子儿媳的成亲礼总归是要家族长辈到场才好。”
“是老太君不肯?”秦山一针见血。
“……”萧鹤尧手指指了指秦山,点着头。
氛围一时显得安静。
两人无声地又对酌了几杯。
秦山才道:“老太君年事已高,去趟漠北的确不易,你心中也别考虑这么多了,倒是该想想孩子们结婚该给些什么。我等会回去了也要备上一份好礼派人送去,毕竟都得称我一声秦叔呢。”
萧鹤尧回道:“这自不必多说,明日一早我便着人去看看离漠北近的地方可有我的产业,送些给他们便是。”
秦山默默给萧鹤尧竖了竖大拇指,这厮就是财大气粗。
两人喝到半夜,秦山才微醺了的回去。
萧鹤尧则直接和衣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
老太君房间里的烛光亮若白日,手底下麽麽正忙着收拾行装。
这时,门房进入回禀:“太君,秦将军刚刚出了郡公府大门,老爷已经入睡了。”
老太君到底是年岁大了些,难得熬夜,可一张脸看起来却是疲惫不堪,她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一旁的麽麽朝着那门房挥了挥手。
门房低着头快步出了内屋。
麽麽见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恭敬作揖道:“太君,天已经很晚了,您快去床上歇着,明日一早还得早起。”
老太君终于动了动她僵硬的骨头,伸出手来,麽麽连忙上前扶着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上床歇着。
老太君说:“这一去一回地怎么也得一个多月,老二那房里的也得知会一声。”
麽麽连忙应道:“太君,您别操心这些,奴们都明白。”
老太君没再说什么,只躺到床上便闭了双目。
…
…
翌日一早,天还蒙蒙亮,萧鹤尧是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的,他腾地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朝着门房唤了声,“外头什么声音?”
门房进了屋子就闻到了满屋子的酒气,恭敬应道:“回郡公,是老太君。老太君要去漠北。”
萧鹤尧一怔,“……”
随即快步出了内屋,往老太君那儿快步走去。
远远便见好几辆车马一排排地排列在院门口,家奴们正将行李一点点地往上搬,这么大阵仗哪里是远行?简直就是搬家!
家奴们见萧鹤尧过来,纷纷停下动作朝着萧鹤尧行礼。
萧鹤尧摆了摆手,就进了屋内。
老太君正被麽麽们伺候着穿衣,听到身后矫健的步伐,朝后望了眼,一下便与萧鹤尧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萧鹤尧那眸中的惊喜一览无遗,全数落到了老太君眼里。
老太君正襟危坐,瞥了眼萧鹤尧便将视线转了回来。
萧鹤尧那张硬板的老脸一点点皲裂,笑意染上眉梢,几步便来到了老太君身旁,伸手搭在了老太君手上,“母亲,您这是……要出远门?”
老太君喉间溢出一道轻哼声。
萧鹤尧只当没看出老太君正摆脸色给他瞧呢,腆着脸道:“母亲,儿子就晓得您心软,心疼您那苦命的孙儿…”
老太君……
萧鹤尧说:“儿子不能去,有母亲过去儿子这颗心也定下来了。”
萧鹤尧那张嘴是能吹出花来了,想想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男人突然什么好话都从嘴里说出来,表情又硬邦邦的,实在是一副可喜的场面。
老太君嗔了他一眼,“去去去……我不去怎的行?”
萧鹤尧连忙附和:“是是是,您是咱们家的主心骨,哪儿都缺不得您。”
老太君说:“那姑娘我是真瞧不上,要有清丽一半的好我就省心了,我是去看着他们去的,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那句‘要有清丽一半的好我就省心了’让萧鹤尧皱了皱眉心。
在他心里,那姑娘不见得有多好,他倒是觉得温情更真性情,且说她在坞堡上大力发展农业,又给军营送上救命粮…就不说其他的了,那沈家姑娘都比不上他家儿媳半分。
他儿子眼光就是好,和他父亲一样好。
不过老太君此时说这些,萧鹤尧也不去计较。
人要改观,首先就是要相处的嘛,母亲去了漠北自会知晓温情的好处。
萧鹤尧顺着老太君的话道:“是是是,母亲去了,庭深的成亲礼我也放心了。”
母子俩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萧鹤尧才出了老太君的房门。
老太君要去漠北,除了行装外,还得备上一队好手护送,虽说北凉与昌松打得你死我活,但百姓的日子还是得过,军人与军人之间战役,火苗还是没烧着他们,老太君此去他也放心。不过过了武兴,前往武威他就不放心了,那儿是否有匈奴人进攻他还不得知,必须有萧家暗卫跟着以确保老太君的安全。
一个时辰后,老太君坐上了马车,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北凉城。
…
…
绣坊院外。
顾文朝着里头张望,绣坊上的女工老早就认得顾文了,一见他来,就打起趣来。
“诶唷,顾文,又来找高喜啊?”
顾文腼腆一笑,憨厚的脸颊上飘过一层红晕,“欸,是。”
“那你且等着,我去叫她。”
顾文眼睛一亮,“谢谢这位姐姐。”
女工被叫成姐姐,心里头乐开了花,连带着脸上的笑意也温柔了几分,她扭着腰肢进了绣坊内,朝着忙碌着染色的高喜唤道:“高喜——”
高喜弯着腰,循声看去,“秀敏。”
被叫秀敏的女工笑道:“高喜,你快去院外,那顾文过来了。”
高喜微微一愣,眼眸中的光芒暗淡下来,“……哦。”
秀敏接过她的活,“来,我来干吧,你去,免得人家顾文等久了。”
高喜心中闷闷的,像是被一颗巨石堵着,面无表情地从秀敏脸上掠过,想说她干嘛多管闲事,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最后只深深叹息了一声,才往外走。
秀敏跟其他女工一起做着染色的事,她们互相看了眼,眸中暧昧之色尽显。
有一人笑道:“看这顾文来得这么勤,怕是很快咱们就要吃喜酒了。”
“是啊,是啊,我最近可是看到高匠头一直在染大红色的布匹。”
“但是,我看高喜并不高兴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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