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顾淑琴在潘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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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水宴上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丝竹之声声声悦耳,歌舞升平,曲水流觞。
温情环视了眼四周,宴上已经来了不少世家贵女公子,他们的脸上一个个洋溢着单纯又美好的笑容。
即便政权再紧张,战事再连连,就是打得血流成河,也与他们没半点干系。
温情微抿了下薄唇,清亮的双眸迎上她们。
她们在见到他们过来时,说话声骤然停顿了下来,先是眸光审视地打量了眼温情,随即眸中流淌过一闪而逝的惊艳、鄙夷、恍然大悟等等各种道不清的情绪,紧接着接收到萧庭深清冽的目光时,又端端正正地行礼。
温情并不认得她们,不过她的身份地位在那儿,更无需在意她们的目光。
她身姿笔直,仪态完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凝视着她们一张张画着奢靡浓妆的脸。
这样一对比,她的装束倒是更显清新脱俗。
这一次参加饮水宴的贵女们也发现了此次在宴会上的女仆们着装亦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女仆与女仆之间也是有话题聊的。
只消稍稍一打听便晓得这身衣裳乃是世子夫人体恤仆人发放的福利。
谁会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福利?
关键是这些衣裳颜色鲜艳,在整个北凉都未有过此等色彩,更别说裙子底下一圈印染的雏菊, 这种雏菊白色小花,黄色花蕊, 走动时飞舞翩翩, 自成一画。
萧庭深带着温情来到主位, 待两人安坐之后,底下前来赴宴者这才纷纷坐下。
萧庭深冷冽的双眸扫了眼各位, 简短地说道:“本世子与夫人年前来到漠北,诸事繁忙,如今春暖花开, 顿觉正是宴饮各位之时,各位不必太过拘礼。”
底下立即唱道:“谢世子与世子夫人。”
话落,便各自举起酒杯,敬世子与夫人一饮而尽。
这般饮水宴便正式开始了。
原本五月五正是古代的端午节, 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有一些活动,最传统的习俗便是赛龙舟,只不过北凉连年征战, 这种热闹的活动直接被取消了。
今天的饮水宴, 温情为拉近女眷们的距离,倒是准备了一些活动。
比如投壶,射箭, 吟诗…并且准备了礼品, 像这次新出的精致头饰, 首饰等等。
投壶射箭吟诗什么的不是重点,重点是礼品。
这些礼品从一大早就已经摆在了饮水宴上,老早就吸引了各家贵女们的注意。
放在末等奖上面是一根簪子, 簪子通体碧绿,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簪头一朵雪莲悄然绽放, 还有一个莲花子似的吊坠,端的是飘雅出众, 更别说头等奖之上的赤莲蟠凤金步摇富贵风流。
那金步摇怕是饮水宴上所有女孩的梦寐以求。
以至于饮水宴一开始,就有坐在下首右边位置的姑娘恭敬地朝着温情说道:“夫人,我见那边台子之上放着头饰,听底下奴仆说是夫人准备的礼品, 不论是投壶、射箭或是吟诗只要是取得成绩, 就能带回去, 是真的吗?”
温情朝着说话之人望去, 只见那姑娘穿着橘色广袖衣,月白裙裥长裙拽地,饰带层层叠叠,耳戴蓝色琉璃耳坠。
温情知道这种耳坠,这种耳坠是时下最新潮的配饰。
听说琉璃在北凉十分少见,实则温情知道,这蓝色琉璃其实就是现代的玻璃,只不过古代造诣还不够纯正,这种玻璃里边还都是杂质。
只不过物以稀为贵,这东西在北凉可遇不可求,不是有银钱就能得来的。
眼前说话之人怕是身份贵重。
果然,就听萧庭深在她耳旁提醒淡声道了句,“她是越王的小女儿苏薇,才艺双全,在三岁之时便被封为县主。”
温情眸间划过了然的神色,唇角挂着微笑,“是的。”
苏薇一听,黑亮的双眸亮了起来,转身对身后的姑娘们唤道:“大家还等什么?有投壶的吗?咱们去玩投壶。”
底下姑娘跃跃欲试。
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苏薇,你这次该不会耍赖吧!”
苏薇脸色掠过一丝尴尬,随即板着脸气恼道:“哼,顾淑琴,就你嘴里吐不出象牙!”
坐在首位的温情身形一僵,清明的双眸直直地朝着顾淑琴扫了过来。
而顾淑琴虽是话与苏薇在说,而一双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主位上的姑娘。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接。
顾淑琴与温情对视了一眼,又将视线朝着苏薇看过去,故作明白地点头,“我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我自己清楚,你耍不耍赖可就只有你清楚了哦。”
“你!”
苏薇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一张脸青红皂白的。
她恨死这个顾淑琴了,从前在潘禾时就时常与她作对,好不容易滚去北凉了, 北凉呆得好好的,怎么就又突然回到潘禾来了?!
现下,又处处针对她。
简直就是气死她了!
顾淑琴唇角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拿起手边的茶,唇角轻抿了一口,恬淡的桂花香气盈满鼻息之间。
果然还是漠北的茶水好喝,连空气的味道都透着迷人的味道。
温情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顾淑琴,攥了攥手才压抑住震惊的心情,坐在一旁的萧庭深感受到了温情的情绪变化,桌子下面的手伸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
“怎么了?”
温情侧目,水润的双眸看向萧庭深,“无事。”
随即朝着底下说道:“苏县主,顾姑娘,不若比试一番?有想法参与的去岑夏那儿报名即可。”
苏薇轻蔑地看了眼顾淑琴,“比试就比试。”
顾淑琴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看也不看苏薇,站起身走了过去。
谁怕谁呀?
温情再见老友,心情激动,转眸朝着萧庭深道:“我也去玩一玩。”
萧庭深点头说好。
温情便拎着裙子走了下去。
世家贵族的玩乐游戏也就这些,投壶这一游戏是必备,特别是在这一时期更为盛世,听梁麽麽说这世家贵族里的千金公子各个都是投壶的好手。
啧,温情觉得这群人就是没事干给闹的。
听归听,温情在这时代还是头一遭玩这游戏,她也不怕出糗,怎么说从前在现代时也常约着三五好友去游乐场玩打枪领取奖品的游戏,这投壶游戏和打枪游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岑夏与另外一奴仆记录了参加人数,又在旁边竖立一板子,以炭笔画“正”字记录各位主子投壶的数量。
苏薇仗着身份在那儿,第一个拾了八支羽箭,紧接着顾淑琴也拾了箭,温情则站在顾淑琴的身后,再之后便是其余各家女子排着队等候。
苏薇第一个上场,她的投壶水平倒是精湛,八支羽箭直接进了七支。
射完之后挑衅地看了眼顾淑琴。
顾淑琴懒懒地回视了一眼,唇角的笑容未变分毫,她笑得越端庄,苏薇脸上的笑容便越僵硬。
顾淑琴挽起宽袖,眉宇间竟是苦恼,开口说道:“我不晓得今日会有此项游戏,否则定是穿上一件舒适便捷的衣裳过来。”
苏薇打断她道:“哼,顾姑娘,可别找理由。”
顾淑琴看都未看苏薇一眼,瞥了眼温情身上的衣裳,笑着又道:“还是夫人聪慧,也不知您这衣裳是哪儿做的,颜色明丽,又显身段,我还是头一回见。”
顾淑琴说着手里的羽箭已然脱了手,也没见她瞄准壶口,那羽箭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行稳稳当当地钻进了那壶口之中。
温情先是听顾淑琴弹起自己的衣裳,心中颇觉讶异,她还在思索要怎么找到切入点将话题引到她们的衣服之上,倒是没想到顾淑琴言语之中帮了自己大忙。
温情倏地感激地看向顾淑琴,顺势接话道:“顾姑娘喜欢?”
顾淑琴撩了撩宽袖,第二支羽箭也拿在了手里,阳光下漆黑的双眸跃上星星点点的亮光,唇角扬起笑意,“是啊。”
温情说道:“是坞堡上的绣娘所制,你若喜欢,我便与绣娘说上一声,不日便送一套至府上如何?”
顾淑琴微微一愣。
便听温情又意有所指地道:“顾姑娘,我总觉得是在哪儿见到过你,与你甚有眼缘。”
顾淑琴唇角笑意凝滞了下,眼波微动,“是吗?夫人,我也有这种感觉。”
两人相视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听到世子夫人说要送身上的成衣,旁边听到的女子也想跃跃欲试。
其中一着杏色广袖衫的姑娘立即说道:“夫人,我也觉得这衣裳好看,我不必您送,可否约上绣娘定上一套?”
温情一听,心中一喜。
这哪家的姑娘,怎的这般对她胃口。
不过做生意的事情她是门清,面上状若有些为难,只道:“倒是巧了,坞堡上的绣娘是有跟过来,只是这染织技艺花时花力,就是定制也不可能立即能拿到手,需得等待。”
那姑娘笑道:“不过是等一等的晨光,这颜色实在好看,我喜欢得紧。”
温情心里像是吃了口蜜,这饮水宴还真是摆对了,“那等会去传绣娘过来如何?”
姑娘爽朗应道:“好啊。”
顾淑琴听着她们闲聊,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温情,随即嫌弃一支一支地投羽箭麻烦,索性一把抓起剩下的六枝羽箭,随手一扔,只听“咚”地一声,六枝羽箭不偏不倚,全数进了壶中。
这准头在场怕是没谁能比得上了。
苏薇一张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气得直跺脚。
就知道这顾淑琴一来准没好事!
温情看看苏薇,再看看顾淑琴,心中只觉好笑,轮到她投壶了,她的准头可就低了不少。萧庭深不知何时被推了过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小妻子投壶。
温情眯着一只眼睛,手举着羽箭比试着壶的位置,比试得差不多了,便将羽箭丢了出去。
接过,羽箭还没道壶位,就从半空掉到了地上。
温情……
身后站着的姑娘们偷偷乐了起来。
太好笑了,这世子夫人竟然不会投壶!
温情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顾淑琴,又有些尴尬地看看苏薇,视线随意一瞥,就见着了憋笑憋得怕是肺都痛了的萧庭深。
温情小脸热了热,朝着萧庭深怼了句,“有什么好笑的?”
萧庭深抿了抿压抑不住上扬的唇角,伸手状若碰了碰鼻头,以掩饰笑意。
温情正了正神色,继续投壶。
她是真没想到这投壶和打枪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打枪她可能还能打准几个,这投壶可真不容易啊,那壶口实在是太小了…
顾淑琴看了眼温情的惨状,扶额。
倒是身后的莺莺燕燕,莫名觉得现在的画面透着喜感。
都说北凉世子丰神俊朗,唯一的缺点便是不利于行,以至于世子到了婚配年纪,也无人为自家姑娘前往谋求婚事。
当得知世子要带着夫人宴请待在漠北的世家贵族参加饮水宴时,众人纷纷惊奇了。
世子是何时娶了亲?
是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不利于行的世子?
茶余饭后谈论的最多的便是这姑娘怕就是个冲喜的,更甚者说的便是这姑娘怕是不久便会守活寡…
各种各样的言辞都有。
却独独没有如今这般新婚夫妇相处之时的淡然幸福模样。
温情可没工夫猜想别人怎么想的,她是跟着投壶较劲上了,连投七根,没一根中的,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最后一根索性弃权算了。
温情正想着,手上只觉一道温润的触感,萧庭深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身旁。
“……呃。”
“我帮你。”
“……”
萧庭深握住她的手,朝着空中轻轻一掷,那羽箭嗖地一声便进了壶口右侧最小的一个壶嘴。
温情怔楞了下,随即比自己射中了还要高兴。
“中了,中了!终于中了!!”
想她干什么都有点门道,唯独这玩意儿简直就像是跟她作对似的。
“庭深,你真棒。”
萧庭深直接被逗乐了,“……”
随即叫辛岳推他出去。
记录羽箭中数的岑夏捏了捏手中的炭笔,在顾淑琴的后边写上自家姑娘的姓名,然后划了根孤零零的横线。
姑娘这技术……比她还臭!
温情可没觉得丢脸,她重心可不在这儿,只重在参与,将成衣展现给大家,得到第一批订单才是重中之重。
温情从投壶线边下来,便叫之后的姑娘们去投。
自己则走到顾淑琴那儿去说话。
顾淑琴见温情过来,说道:“我真想知道这北凉城里埋在冰凉土地下的人儿是谁。温情,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温情嘻嘻一笑,“淑琴,能在漠北再见到你真好。你在北凉好好的,怎会过来?”
顾淑琴朝着投壶处玩得开怀的姑娘们看了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北凉城里局势紧张,我父亲被迫拉入党派之争,佑王想娶我以稳固权势,佑王那是什么人?父亲便以托病为由,将我送回潘禾养病逃过一劫。”
温情眉宇之中跃上些许愁绪,“竟是如此!”
顾淑琴多看了两眼温情,轻轻一笑,凑在温情耳边笑道:“还是你一早聪慧,懂得全身而退的办法,这三皇子怕是永远都想不到,当初他提亲的人竟还活生生的站在这儿。”
“嘘——今日人多,待饮水宴结束,你来坞堡,咱们细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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