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商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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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庭深,该二伯与你说声对不起。若不是庭贺那只畜生,你的人生何至于此。从前你二婶迫害你娘亲,如今庭贺迫害你,他们母子罪该万死。但是,二伯还是恳求你,这件事交由二伯处置。若是庭贺在游击之中战死便罢,若是能够活下来,又真心悔改,二伯只希望你能留他一条性命。”
萧鹤凡经历此事,整个人看上去竟老了好几岁,两边的鬓发一夜之间愁白。
萧庭深看着跪在眼前不起的二伯,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从一开始设计斩断萧庭贺的腿到如今真相大白,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他没有萧庭贺那般狠心,更做不到六亲不认。
他除了萧庭贺外,他还有奶奶,还有父亲,还有二叔,他和萧庭贺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做不到熟视无睹。
否则,以那血海深仇,萧庭贺已然不知死了几次…
老天让他腿残,又经历两世。如今他的腿因为温情的缘故而在恢复之中,这件事还尚在保密之中,但是他是庆幸的,他觉得从他能平安来到漠北,从遇见温情开始,他前世命运的齿轮便出现了变化。
萧庭深深邃的眉宇里划过一丝豁达,“二伯,您不必太过自责,此事便这般了结。”
萧鹤凡听到萧庭深松口,暗暗呼出一口浊气。
他没看错人,他的这个侄子被大哥教得好,胸有丘壑,必成大器,是他那孽子不可比拟的。
萧鹤凡微微垂了垂眼睑,掩下满目沧桑与痛楚,用力点头应道:“嗯。”
…
…
温情带着岑夏走在前往绣庄的田埂上,春风吹拂,吹起她青绿色的裙角,细细看去,这上身的衣裳可不就是上一次穿在萧庭深面前的那件嫩黄色新衣嘛?
在萧庭深的软磨硬泡之下,新衣最终做了改良。
温情穿来也是有些日子了,当然明白这个时代还是男权当道的时代,就凭她小小一姑娘短时间内改变所有人的思想那是不可能的,就像历史的进程也不是一步就位的,需要循序渐进的演化。
这服装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囫囵吞枣只会让自己噎死,温情的初衷是要赚钱!
所以,再三权衡之下,温情最终还是与高杏枝对衣样再次做了改良。和以往的宽袖长袍不同,新制衣裳的袖袍做了缩小,袖口处做了收口,上衣在颜色的选择上更鲜艳明亮,而下身的襦裙则以暗色打底,新添与上衣颜色相衬的花样。
这种染织技术并不容易,更加耗费材料和人力。
在世家贵族之中也甚是少见。
除此之外,温情将现代的小衣及内裤带到了这里,马上就是夏季,长裙下面再穿裙裤实在太热,她便设计了蚕丝袜子,这种袜子透气凉爽,定能成为所有女性的宠儿。
今天去绣坊除了看成品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温情脑中七想八想着,恰在这时被一阵嘈杂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
两人循声望去,便见不远处一行流民在沮渠的带领下往西面新设的登记处走去。那行流民足有两三百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温情朝着沮渠唤了一声,“沮队长…”
春种结束后,沮渠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六姑娘了,听到温情叫唤,脚步利索地走了过来,“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我正打算去绣坊上看看,你们这是在干嘛?”
沮渠回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大前夜漠岭峰遭匈奴人突袭,住在峰底下的人家被洗劫一空,他们是从那边走过来的流民。居队长先做收拢流民的登记,等会还得给他们安排农舍。”
温情微微一愣。
她在坞堡上居住了有些时日,周遭的地理环境莫说门清,也算知道一些。
漠岭峰就在他们这儿的西北部,距离不过三十公里路,中间隔了个驿站。她心里清楚这儿距离边境很近,但说近也没有漠岭峰那般近,她完全没料到战火近到就在眼前。
这种压迫的危机感叫她一颗小心脏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温情蹙了蹙眉峰,清亮的双眸朝着经过的流民细细望去,他们看起来除了疲态外,倒是没受什么伤,她看向沮渠道:“哦,叫居队长好生安置,每人一身麻衣,至少能够果腹。”
沮渠听她这般安排,皱了皱眉,“放心吧,居队长知道怎么做。”
温情点头,见沮渠脸色有些不愉,“你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沮渠紫眸掠过异色,轻呵了声,“你这是关心我?”
温情……
沮渠深深叹息一声,语气听不出什么异常,说道:“你春种才种下去,就算是等到长出粮食,也得好几个月,你这般收拢流民,这一大帮子人怎么养活?”
阳光下温情的眼睛更是清亮透彻,“你以为春种结束,就没有其他事情要忙活了?”
沮渠一噎。
温情说道:“今年春种咱们遇上老天有眼,等秧苗全数插到土里后来了一场及时雨。但若是夏季,咱们就别想着靠老天了,到时候肯定是要抢收的。这么多斤稻谷怎么运进粮仓,难道要全部靠我们的双手?”
“不然呢?”
温情手指指了指脑袋,“不仅得靠人力,还得靠农具,你去沈进山那儿看看,看看他是不是从早忙到晚地在造农车?反正先将这群流民安顿下来,没有田地分给他们,他们可以做别的。等这次饮水宴办完,我就同各坊说收徒的事情,要扩大生产,没人怎么行?”
再者,她也知道萧庭深正在收编农兵。
温情知道人与经济有着密切的联系,但这种东西说起来太复杂。
反正有人才能创造经济是硬道理,不然怎么说人多力量大呢?
两者是一个相辅相成的东西。
沮渠凝了凝眉心,脑中回旋着她说的话。
“沮队长,干嘛呢?这儿忙成什么鬼样子了,你还有闲心聊天!”是俞诚安在叫唤。
沮渠眉心不觉蹙得更紧了,严重怀疑这厮就是故意的,故意打断他和六姑娘说话!俞诚安自从知道他喜欢六姑娘这件事开始,便有意无意地将他安排得距离六姑娘远远的事宜。
没错,俞诚安就是有这点小心思的!
温情见俞诚安阔步过来,便朝着沮渠道:“沮队长,你去忙吧,我也得去绣坊了。”
说完,也不等沮渠回话,便带着岑夏快步离开。
温情想着坞堡上又要多两三百人,肩上只觉重了几分,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不少。
这边,俞诚安来到了沮渠身边,沉着一张脸色道:“干嘛呢?”
沮渠脸色更臭,眼尾扫了眼阴魂不散的俞诚安,一句话都未说,转身便走。
俞诚安那张脸更是黑了个彻底,“……”
啧,他可是为了世子与夫人的婚姻美满操碎了心。
…
…
温情和岑夏到达绣坊时,关春凤居然也在。
院子里晒着各色新染的布料,院子中央的木桌上,摆放着新制好的成衣。
高杏枝见到温情过来,脸上扬着欣喜的笑意,“夫人,快来看看刚出炉的成衣。”
温情与岑夏一同走到桌边,一眼就被桌上的成衣吸引了。上衣为橙黄色,下裙则为浅绿色,裙摆一圈绣了淡黄色雏菊,行走间飘逸灵动,这些雏菊竟像是活了一般。
新衣与原来的衣服相比简单了许多,但配色却是无比新颖的。像这种橙黄与浅绿,怕是整个北凉都难找出一件相同的颜色。
温情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才道:“高匠头,你这样,在以后做出来的成衣后面,这个位置…”温情说着指了指衣领的位置,又道,“做一个标志。”
高杏枝没明白意思,“……”
标志?
温情示意了眼岑夏,岑夏拿出新画的图样递给高杏枝,高杏枝接到手里,没看懂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温情解释道:“就是这个。以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在布上绣出来,这七种颜色我会告诉你排列顺序,然后每一件成衣都缝制上去。除了衣服外,以后所有要卖出去的所有衣物都需缝上这块东西了再出售。”
温情着重强调了‘所有’一词。
高杏枝不明白缝上这东西是什么道理,但就是觉得这图样见所未见,看起来十分精致。
一直未说话的关春凤眸光一亮,笑道:“夫人,你这东西倒是别致,就感觉别家以后要是也能制出这样的衣裳,可到底与咱们家是不一样的,咱们这衣裳贴上了这东西那便是独一无二的。”
温情水润的眸光里跃上赞赏,笑道:“没错。就是独一无二。以后衣样或许会流传出去,但是凡是贴上标签的才是正品。世家贵女们最在乎什么?就算是满大街都是这一模一样的衣裳,可要是缺了这一样东西,那价值感就完全不同了。”
就好比香奈儿,仿品再多又何妨,它依旧屹立不倒。
商标在古代或许并不流通,但是所有工作做在前头,以后也可避免很多麻烦。
“当然,每一件衣服的质量必须有保障,暂且每一件都为孤品,特别是首饰配饰,这个东西要刻上去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要赚就赚笔大的!
高杏枝大约听明白了意思,“夫人放心,一定在五月五之前全部完工。”
温情“嗯”了一声,黑亮的目光在高杏枝脸上转了一圈,再看一眼关春凤,想到刚刚路上遇到的流民,张了张嘴,说道:“高匠头,我觉得…春凤刺绣还不错,你若是忙不过来,便让春凤一直跟着你如何?”
作坊都有作坊的规矩,像技艺这方面的东西一般都不会传给外人。
温情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说服他们收徒,但收徒就意味着技艺流传到外面去,这就相当于损害了自身利益。
温情心里也很没底,只能试探地询问。
高杏枝听后愣怔了一下。
关春凤双眸里掠过讶异,她的夫家有矿坊,现下郑浩一直和楼领军在外探矿,虽然时下日子艰难了些,但她相信儿子。
她接刺绣的活不过是为了日子好过些,更无心窥探纺织的技艺。
关春凤心中惊喜归惊喜,嘴里忙说着:“夫人,小人最多便是绣绣花样,染色做衣制头饰我可不行啊。”
温情笑道:“不会可以学,关娘子,你还年轻,虽然……老郑匠头离世了,但你的日子还长着,你得振作起来,将日子过好。谁说女人离了男人便不能活?你离了男人,也要活得精彩,活得漂亮,你之前在绣坊里绣的成品,高匠头会付你工钱,这以后也是一样的,你学着绣坊上的所有事宜,高匠头赚得的钱亦是有你的工钱。
不过,丑话也要说在前头,你确定跟着高匠头,那必须得签订一份协议,这也是保障高匠头的利益。至于这份协议,就相当于保密协议,若是期间透露绣坊机密,便要以一百倍的工钱作为抵偿,如何?”
关春凤没料到夫人居然想得如此周全,连她心中顾忌也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讲,这倒叫她坚定的心略有动摇了。
旁边怔楞着的高杏枝当即觉得夫人这法子甚好,再者,她与关春凤之间的关系也不错。
以后忙起来,请别人也是请,不如就请知根知底的。
于是,爽快道:“关娘子,便听夫人的吧。若是按照夫人所说,我这绣坊接下来定是繁忙,到时候肯定缺人,你这一手刺绣的技艺,的确极品。再说也有夫人说的协议保障,我赞成。
你便安心留下来吧。”
关春凤一颗心震惊不已,惊讶地望着欣然同意的高杏枝,“杏枝……”
高杏枝拉住关春凤的手,说道:“走吧,接下来还有几套要做起来呢,咱们可没工夫在这儿闲聊,赶紧的。”
关春凤眼圈绯红,拼命隐忍着才没叫那泪珠掉下来。
温情见状,暗暗呼出一口浊气,这高匠头倒不是迂腐之人。
关春凤被高杏枝拉进了绣坊,高喜也跟着进去,走了几步又停顿下来,朝着温情多看了几眼,过了会,咧嘴笑了起来,像一朵向阳而生的太阳花。
温情被高喜那炙热的眼神给烫了下,小脸有些热,她当然明白高喜眼睛里装着的可都是崇拜之情。
被小姑娘这样崇拜,她心尖一顿乱跳。
真想直白地告诉她,别那样崇拜她,若她也是几千年后穿越而来,怕是比她更聪慧。
啧。
温情擦了把额上冒出来的虚汗,随即和岑夏也跟着进了绣坊。
两人忙了一上午,直到过了午时了才回去用晌午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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