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老实说天吴对夕云这个风神并没有什么好感，想来也是，第一次见面就差点被他杀掉，这种情况下要是还能有好感就真是见鬼了。不仅是如此，在夕云加入水族受封为风神，镇守东海的同时，也分走了天吴的部分权柄和辖区，新仇加旧恨，这也是烛龙那时候反而更重视他的缘故。

        无论天吴是怎么想的，也无论他和夕云的关系如何，总之他们之间有合作的基础，而且也有共同的利益，那么就不可能避免被烛龙怀疑。

        天吴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便烛龙近乎指名道姓地逼他表态，他也没有回答的意思。哪怕是作为下属，身为真神的天吴和其他人也是有所不同的，虽然说还是不足以在烛龙眼皮子底下拉起一票人马和烛龙对着干，可是天吴不表态烛龙也不可能直接逼着他开口，这就是身为真神的底气。

        眼看着天吴怎么都不开口，烛龙也只能转移话题了。短时间内他要收拾天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与其凭着实力或者是威望蛮干，还不如暂且放下，省得没能收拾得了对方还被其他人看出他现在的虚弱无力。

        “今天把你们找过来要说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通知你们准备撤军。”自家事自家清楚，别看烛龙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期间还不断有人选择投靠天吴，可是明里暗里他布置在军中的眼线依然数不胜数，哪怕是闭关了这么多天他依然能很快弄清楚此时大军的状态如何。

        除了东海水师和驻守西海的两大军团外，烛龙此次出征几乎将水族除了必要的驻守兵力以外的人马带出来了，虽然说以巨鳞龙封印的运输能力怎么都不可能一次性运输超过十万人，不过仅仅是先头部队还是没问题的，而后续部队也在之后的这短时间内陆续赶了过来，这也是这几个月的时间水木两族联军不断攻打朝歌城，死伤惨重可是数量却不减反增的缘故。

        即使是忽略掉木神句芒统领的三万日华城大军，仅仅是水族的兵力就达到将近三十万的程度，这还是不包括那些临时征召的夫子和辎重兵在内的数据。数十万大军听起来固然威风凛凛，可是几十万人聚在一起吃喝嚼用，每天消耗的都是天文数字，饶是水族积蓄了上百年的底子也经不起这般消耗。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更糟糕的是军营中已经开始大范围流传起烛龙即将失败的谣言，饶是有不少忠于烛龙的人在努力辟谣，也架不住更多的人有意地传播谣言，一个多月下来，烛龙已经命在旦夕，三族联军随时可能攻过来的谣言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哪怕这时候烛龙亲自出面辟谣也很难挽回低落的士气。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已经离断粮不远的局势以及极度低落的士气更麻烦的话，那就是部分兵力已经移动到他们的补给线附近的火族大军了。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风神继任赤帝之位的消息，再联想一下那位新晋赤帝是怎么上位的，只能说此时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逃兵已经是将领们殚精竭虑的结果了。

        烛龙虽然不是领兵打仗的将领出身，可是对于战争的理解也不比那些将门世家差多少，其他人能分析得出来的他看的反而更清楚，除了即将到来的金土联军以及随时可能加入敌对阵营的风神外，对于至今还在水族大军附近扎营地三万木族精锐也不能小觑。形式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了，烛龙也不觉得句芒是那种为了信守盟约可以把自己都搭上的正人君子。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让烛龙担忧的问题，真正让他担心的是，水族大军内部的裂痕，由他和天吴两个仅存的水族真神无意间制造的裂痕。

        认真说起来烛龙也不好指责天吴吃里扒外，毕竟是他出了问题在先，否则的话即便是双头老怪和西海老祖相继死去，凭着过去的威望烛龙也能轻易地将任何试图挑战他威严的人给压下去。可偏偏就在那种关键时候烛龙走火入魔了，这让下面的人如何不胆颤心惊，万一烛龙有什么好歹他们这些狗腿子唯一的下场怕是只有陪葬了。

        为了活命，也多少存着几分投机的心思，这些人干脆选择投靠天吴，赌的就是烛龙没办法醒过来，或者是醒过来后也拿天吴没办法。

        结果现在也已经出来了，很遗憾他们都赌输了，不过暂时不用担心血本无归的问题，因为烛龙在调查了一下投靠天吴的人后，放弃了选择诉诸武力的选项。不是他没办法收拾这些人，也不是他对天吴有多忌惮，而是解决掉这些人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大到他宁可默许这些蛀虫的存在也不敢直接动手清除他们。

        对于烛龙的心思下面的人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能在烛龙身边待那么久都没有被算计死，这些人或许因为实力还有眼界方面的差距会被烛龙轻易抓住把柄，可要说他们之中哪个是笨蛋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暂时不算账可不代表永远不算账，为了自家的小命，哪怕先前只是露出过意向，还没有实际行动的那批人也不得不直接向天吴送上投名状，同时暗自祈祷这位看起来不怎么样的真神有能力和意愿护住自己了，至于其他人自然是死得越多越好，若是全死光了就再好不过了。

        一个两个人意识到这点无所谓，可问题是猜到这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烛龙都懒得列出名单，直接准备安定下来后清洗掉这些家伙，重新换上听话些的手下。不过这得等到解决掉目前的困境后才行，在这之前烛龙还需要他们手中的力量。

        不过不能把所有背叛他的人都清洗掉不代表烛龙没办法弄死几个看不顺眼的家伙，这也是之前众人觉得那个宁夫人抓住时机的能力很强的缘故，竟是意识到了烛龙需要找几个目标来杀鸡儆猴，主动把宁冲这个生死大仇送到了烛龙的刀下。若是错过这个机会，等到烛龙安定下来进行大清洗的时候，谁知道得要花多长时间？

        据金族的长老可卿们最乐观的估计，想要彻底击败烛龙至少得花上三五年的时间才有可能完成，这还要中途不会出什么差错吃败仗才行。水族上百年的积蓄可不是说着玩的，除了冠绝五族的大军和高手外，雄关险隘在水族的地界可不在少数，其中甚至不乏足以和五族的圣城相媲美的大型城池，哪怕是成功地将朝歌城外的水族大军彻底歼灭掉，以目前金族和土族联军的兵力，要攻陷那么多城池，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办到的。

        而按照双方阵营中最悲观的预计，这场战争最后恐怕会打成没有赢家的战争，数十万人将在这场战争中丧生，与此同时因为家园被摧毁被迫流离失所的难民也将达到数百万之巨，若是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恐怕这位宁夫人的血海深仇到下辈子都没机会报复回来。

        正是因为有如此之多的变数需要考虑，所以哪怕是最擅长谋算的老狐狸也不敢保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这也是那么多人冒着被烛龙察觉到的危险向天吴示好的重要原因之一，别看天吴的实力没有烛龙强，威望也有所不如，可人家毕竟不是首恶，即便是金土两族联军成功击败了水族大军，多半也不会对天吴太过为难，这样一来他们这些选择投靠天吴的人活下来的机会也就大了许多。

        相反的烛龙作为如今大荒最出名的反派角色，名声在外已经到了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若是真的战败了，扪心自问没有谁会觉得白帝会选择特赦烛龙，没有千刀万剐已经是难得的仁慈了。万一真的出现这种情况，这时候没有天吴这种即便在战败后也有足够大的面子的真神在前面挡着，他们这些被认为是帮凶的水族高层又能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况且天吴的身份还不仅仅是真神这么简单，人家还有个如今已经隐隐超越烛龙的真神妹夫，那位风神神上寡人有疾的名声大荒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连圣女都敢下手，也就是火族如今元气大伤，只能依靠他的庇护求存，否则圣女被玷污这种奇耻大辱早就有不堪受辱的汉子扯旗造反了。

        当然事实也和这些人猜测的差不多，在赤霞仙子试图造反却沦陷到夕云手中后，短短几个月时间火族境内的烽烟就没有断过，比当初赤帝被围攻至死后的情况还要壮观些。可惜这回没有火神和战神作为首领，再多的叛军也不可能奈何得了夕云。

        底层那些平民如今多半只知道风神接任赤帝之位，迎娶龙神为帝妃的消息，可是他们这些五族高层可是清楚得很，被同时封为帝妃的可不仅仅是龙神一个人，连同雨师妾和晏紫苏在内，还有如今的五族圣女以及前圣女，甚至大荒十大妖女里头都有好几个平白无故多了个帝妃的头衔。当然她们愿不愿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些老狐狸显然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他们关注的仅仅是天吴和风神白岚之间可能产生的合作基础，毫无疑问背叛了烛龙的风神白岚是现如今烛龙最恨的人，只要这位风神神上还没有狂妄到连烛龙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那么他对坑烛龙一把显然是非常乐意的。而天吴虽然是烛龙的属下，可要是烛龙横死，最大的受益人就非他莫属，运作得好些，作为水族目前仅有的两位真神之一，再加上身后朝阳谷的鼎力支持，若是烛龙一死，天吴完全有可能取代烛龙在水族中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是考虑到黑帝闭关至今依然渺无音讯，谁知道什么时候朝阳谷水伯就能换个称呼了，黑帝之位虽然不比神帝，可好歹也是五族帝君之一，若是有机会并且不至于落人口舌的话，相信如今的烛龙也不会介意在成为神帝之前先坐一坐黑帝的位子。况且天吴比起烛龙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如今已经接任赤帝之位的风神，有这位风神的例子在，想来也不会有谁这般不识相胆敢有异议。

        “可是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让我们走啊。”虽然说此时大帐中没有哪个人是笨蛋，可是并不代表他们都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相反的明知道这样很危险依然有人愿意赌一把，在烛龙说完后小声地应道。

        然而军帐虽大，可是其他人都没有出声的话，他的话再小声依然被人听到了，对于这种心存侥幸想蒙混过关的人，烛龙显然没有姑息的想法，直接点了那人的名，“顾长老，你对我的话有意见么？”

        如果说先前还打着蒙混过关的念头，那么现在这位顾长老也知道自己是有多作死了，可是烛龙已经点名了，他也没有装聋作哑的胆量，只能尽可能地露出讨好的表情，压低声音陪笑道，“不敢，我只是有些担心那些土蛮子不会这么轻易地放我们离开。”

        “你说的很有道理。”烛龙点点头，不过下一刻坐在那位顾长老后面的某位城主突然出手，一掌震碎了还在陪笑的顾长老的心脉，“不过我不记得我有让你开口说话！”

        出手杀掉顾长老的那位城主脸色轻松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仿佛他刚才什么都没做一样，然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家伙怕是和那位宁夫人一样，都是烛龙过去布下的暗子。一想到自己的身边，甚至是一起密谋过的同伙很有可能也是烛龙的人，即便是那些已经托庇于天吴的此时也是脸色惨白。

        而看着这人突然出手的天吴虽然眼神闪动，似乎有些意动，可最后依然没有出手的意思。他很清楚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唯一的机会没有把握好就别指望能有第二次机会了。相比这些跟着烛龙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家伙，他待在烛龙的身边其实并不算是最长的，可是从开始就将烛龙作为目标的天吴敢保证自己是这世间最了解烛龙的人，甚至烛龙自己还要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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