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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孩子


闭眼趴在岸边的时候,我还没失去意识。

        隐约中,也似乎听到太后不悦的说:“这贱民也太没用了吧?这就晕过去了……快,找太医来。”

        听此,我微微松了口气,还好,看在叶流风的面子上,太后始终不敢让我死在这里。

        我正想着,就听到一道高昂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皇上?华国皇帝竟然来了?

        我勉力睁开眼睛,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场间的人,除了太后之外,全都如潮水一般的朝着一道黄色的身影跪了下去。

        想必那就是华国皇帝。

        我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看到了他身后的叶流风。

        叶流风此时穿着绣有麒麟代表一品武官的官袍,他面容俊美,英伟不凡,即使与华国皇帝站在一起,也没被华国皇帝气势压下半点风采。

        身体虽然痛的难受,但在看到叶流风那一刻,我却很开心,忍不住弯笑了起来,我知道……叶流风……定是为我而来。

        他真不愧是驰骋沙场的常胜将军,脑子就是转得快,虽然他一个人来后宫不妥,但与皇上一起,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我都没想到这一茬,他却实现自己之前在宫门口对我所说的诺言,他说,别怕,等我。

        我不怕,因为我等到了他……

        浓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我重新阖上眼睛,蓄积体力。

        闭上眼睛之后,四周的动静,我听的反而是更清了,不知为何,场间所有人都没说话,就连是皇上让众人起身的命令都没有。

        还是太后打破了沉默,她说:“皇儿,快叫大家起来,这么跪着像什么样子,可不能耽搁了要事啊。”

        “要事?”皇帝的声音有些淡漠:“是何要事?”

        太后用假惺惺的说:“刚刚有人不慎落水,我们正打算去找御医——”

        她终于提到我了,不过,不慎落水?好一个不慎落水,她是怕叶流风追究,才故意先发制人这么说的。

        我心中一阵愤怒,却被突如其来的温暖给融化了——我忽然被人抱在一个温暖的怀中:“青岚——”

        是叶流风。

        我感觉他抱我的手有些颤抖,就吃力的睁眼去看他,他此时的样子,跟平日的模样,真的相差太多。

        他面色苍白,表情骇人,双目之中隐隐有疯狂的赤红……他明明没受伤,看上去,却比我这个受伤的人还脆弱,我动了动唇,轻声道:“我……”因为身体太痛的缘故,我的声音是颤抖的:“别担心……我没事……”

        叶流风摇了摇头,将我紧紧按在他怀里,喃喃自语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是我的错,我来晚了……”他说两句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又猛地将我松开一些,开始上下打量我,在看到我的裙摆时,我看到他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痛楚,还有从他眼中映照出来的,我那染血的裙摆。

        竟然流血了呢……

        可我都没怎么感觉到,腹部和下半身之前一直浸在水中,我早就被冻的没知觉了。

        算算时间,不是我该来月事的日子啊……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青岚——你忍一忍,忍一忍……”叶流风把我当成易碎品一样,用颤抖的手,温柔的抚着我的脸,然后,一抬头,表情就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颤抖的声音也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来人……快来人——快叫御医——”

        叶流风抱我的力道很紧,紧的让我肩膀都发疼了。

        我微微的挣动了一下:“大哥……我疼,你轻点……”

        身体中近乎痉挛的疼痛,让我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虽然我眼里有他的身影,但眼前却是一阵阵发晕,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我从来没有这样一种感觉,身体明明很痛,但却觉得全身都有些轻飘飘的,就好像是自己马上就要飞起来了一样。

        “高侍卫,快,快去太医院找王太医!”华国皇帝在发号施令的同时,靠近了叶流风,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他看上去五十多岁,身材高大,面容枯瘦,不怒自威,眉眼之间更是藏着慑人的锋芒。

        此时他正抚摸着指间的绿扳指,用一种十分怪异的,不像是看陌生人的奇怪目光看我,不知为何,他的目光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我能察觉到,他很厌恶我。

        “青岚。”叶流风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我们双手交汇的地方流入我体内,那应该是他的内力,我不想他如此,蹙眉挣了挣,却没有挣开——不过,从他身上流向我体内的温暖,让我觉得,好安心啊……

        “青岚,高侍卫是大内第一高手,王太医是最好的太医,高侍卫很快就能带王太医来了,你……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其实,有他在,我并没有很怕,但他的声音却比我还慌张,他拼命的说这些,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

        我很难受,又冷又累,但不愿让他再忧心,只把身体往他胸前缩了缩,低声应道:“恩。”

        华国皇帝站在叶流风身侧,看着我们开口了,却不是对我们说话,而是……

        “太后,朕曾答应过一位故人,要保这沈姓女子平安,还望太后,不要让朕食言。”

        唔……我在昏沉间,模糊的想着,华国皇帝说的那位沈姓女子?是我么?

        是谁让他保我平安……

        可惜此时我头疼的厉害,根本不能想复杂的事情,一想就一抽一抽的疼。

        “皇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哀家还会刻意为难一个贱民?”太后反驳道。

        “有没有做,太后你自己心里明白。”华国皇帝一点也不给她面子,说完这句话后,才对一直跪在地上的人说道:“都起来了吧。”

        他们吵的我难受,我伸手揪着叶流风胸前的衣袍,微微的阖上了眼。

        可就算是闭上眼,周围依旧很吵,我又听到心乐公主娇滴滴的说:“父皇,这次你真的错怪皇奶奶了,是小十八年纪小,不懂事,不小心冲撞了叶夫人,此事与皇奶奶无关啊……”

        “住口!”华国皇帝呵斥心乐公主:“朕还没说你,已经出嫁了的公主,不好好在夫家跟驸马过日子,整日就知来宫里搬弄是非,是朕对你太仁慈了么?”

        后面我再也没听到心乐公主说话。

        倒是太后,又提高声音:“皇儿,你整日只顾照料太子,连哀家这个母后都顾不上,难道还不许哀家的孙女回宫来陪哀家?”

        “太后既然这么喜欢心乐公主,那就出宫一道去跟心乐公主住吧。”

        “你……你,你说什么?”

        不管那边吵多厉害,叶流风的全部心思都在我身上,他紧紧的抱着我,见我合了眼,就一直在说:“青岚,醒醒,不要睡,青岚……”

        我将注意力也放到他身上,不想让他担心,只能强打精神,艰难的开口:“我没事……”

        其实,这时候,我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我心里有些难过。

        我觉得,也许我快死了。

        明明只是落水,怎么会这么严重……

        我……我真的好舍不得……舍不得将军府……舍不得他……

        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已经不太能听清周围的人说话了。

        只能隐隐感觉到,叶流风似乎动了大怒,要对太后动手,却被拦下了。

        耳边清净了好一会儿,我在黑暗中浮浮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好似是一瞬间那么快,也好似是一个世纪那么久,我又能听到旁边的人说话了。

        难道,这是回光返照么?

        我自嘲的想着,然后就听到叶流风在我耳边急切的说:“青岚,青岚,你别怕,太医来了,你有救了!”

        我感觉我可能被换地方了,四周很静,没有之前那噪杂的声音,我觉得连身上的疼都轻了许多——此时,我好像根本就感受不到疼痛。

        有人碰触了我的手腕。

        随后叶流风满含伤痛的声音响起:“王太医,青岚到底怎么了?她,难道……”

        一道陌生的叹息响起,继而,我听到有人说:“这位夫人本就有一个月多的身孕在身,理应小心谨慎,但却忧思过重,伤到内里,如今更是在春寒料峭的时节在冷水中浸泡,导致寒气入体,气血不顺……孩子……孩子已经没了……”

        “什么?”叶流风替我惊呼出口。

        这一刻,我所有的思维都像是停顿了一样,脑中一片空白。

        “唉……叶将军,夫人这小产是小,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在冷水中待那么久,怕是轻则会落下病根,重则……更可能有性命之忧……”那个人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只觉得胸口有什么在堵着一样,一下子就冲到喉咙,让我难以控制的吐出了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稠液体——是血。

        偏生这时候,心乐公主刺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个月多……那,那岂不是驸马他……幸好……幸好……”

        她没再说下去。

        可我也意识到了……这个孩子,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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