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话 守护

在唐克脑海中的资料上，赫然列着伊丽莎白的名字。他的瞳孔缩小了一下，双手不由得握紧了。他毅然立下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救下伊丽莎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让伊丽莎白在他眼前有个闪失的话，他今晚一定会痛苦得酩酊大醉，那些抢来财物所带来的喜悦，也会大为消减。

        “三艘船加速接近前面的战场，但不要脱离队列。在前进的过程中，所有人各就各位，做好战斗的准备！”

        他飞快地下达命令，并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偶尔抬脚去踢那些慢吞吞的呆头魔兽。那些呆头魔兽挠挠吃痛的屁股，支棱起泛黄的獠牙，发出野姓十足的哼哼声。

        三艘船的海盗领命行事，船首很快瞄准了西北方的交战中心，在黑暗中犁出三道长长的涟漪。踏浪骑士号靠拢过来，在相距八码的时候停了下来，独眼走向甲板，问道：“团长，为什么要过去凑热闹？你是想要再打一仗么？”

        独眼跟其他海盗不知底细，都以为唐克要开船过去抢劫，毕竟他们有三艘魔动船，面对拥有二十艘船的敌人，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更何况，苍天号那支船队也在往这边赶来，他们有充足的后援。

        “不是打仗，而是去救人。在前面战斗的双方，一方是摩尔多，另一方是伊丽莎白。我一定要过去救下她。这次的战斗，并非给大家伙牟取利益的战斗，而是我私人的决定，希望你们能够借我一臂之力。当然，如果能通过交涉救下伊丽莎白的话，我也不会挑起无谓的争斗。但是万一交涉失败的话，大家也要有战斗的准备，摩尔多跟他的兵蛋子们，也不是好对付的。”唐克望向火光升腾的海面，眼眸里映着一片跳跃的红色。

        对于唐克那点风流韵事，众海盗全部知晓，在私下议论的时候，甚至会往上面添油加醋，他们非常喜欢把唐克说成风流成姓的浪荡鬼，事实上唐克在这方面也确实很糟糕。关于唐克跟伊丽莎白的那点纠葛，众海盗可以说了如指掌，一听是要去救这个女人，八卦之心大起，纷纷发出豪爽的笑声。

        “冲啊！去把团长的压船夫人抢下来！”

        “身为我们的团长，没有十个八个老婆怎么能行！”

        “团长，你什么时候生一窝小海盗啊？”

        听到这些白痴话，唐克紧张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点，他笑道：“把她抢下来之后，今晚我就播种试试！”

        海盗们的笑声更大了，回荡在漆黑的夜空，盖过了前方隆隆的炮声。

        玩笑归玩笑，海盗们在办正事的时候还是不含糊的，几番调整之后，三艘船的船速都有所提高。此行具有相当高的风险，海盗们都站到各自的岗位上，不敢怠慢。大家各司其职，其中要有抓着绳索准备荡过去近战的，要有端着接舷板准备搭桥的，还要有开炮跟开枪的。

        大家都在紧盯着前方的战场，目光灼灼，尽管不少人的身上带着伤口，身体也已经高度疲惫，可是战斗意志依然高昂。这种高昂的意志，仿佛形成了看不见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片刻之后，恶龙海盗团冲到了战场的边缘。

        “摩尔多上校，我代表恶龙海盗团全体向您问好！”

        唐克隔着老远喊道，声音穿透炮声的轰鸣，他只有表明身份才能避免双方直接交火，毕竟现在是晚上，黑暗掩盖了彼此的身份。

        “说话的人，是唐克团长么？”摩尔多瓮声瓮气地回应道，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难以判断身在哪艘船上。还是因为黑暗的缘故，海上的船看上去都是灯光点点，无法确定金刚号的位置。摩尔多极有可能就在金刚号上。

        “正是我。”唐克辨别着对方的口气，听起来还算友好，毕竟都是同为刀口舔血的海盗，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他有了一点底气，让三艘船保持原有速度，接近正在交战的地点，那样的话，会跟摩尔多的几艘船擦肩而过。

        “你在我品尝盛宴的时候前来打扰，不知有何贵干？”

        摩尔多话音刚落，紧接着响起一声炮响，这仿佛死神敲响的丧钟，撩动着唐克的神经。战火正在摧残着伊丽莎白的帆船，将其带到死亡之路上。唐克仿佛看到了记录着伊丽莎白生命力的沙漏，那个沙漏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着，想要救下伊丽莎白，动作必须再快一点才行。

        “摩尔多上校，我想跟你谈谈。”

        “谈谈？”

        “没错，谈判地点就定在你正在攻击的那艘船上，我想跟你当面聊。”

        “有什么不能直接谈的？”

        “我最近喉咙不大好，这样喊来喊去的，真是痛死我了，所以还是当面谈吧。摩尔多上校，我要过去了，希望您能赏脸。”

        摩尔多又喊了几声，可是唐克已经不回答了。

        唐克望向海面，伊丽莎白的船就在眼前，一共有两艘，其中一艘是曼德拉号，船上着了火，船帆已经全部烧毁了，另一艘船也悬挂着曼德拉草的旗帜，同样遭受着炮火的涂炭，船帆破损，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那里的状况多少有点混乱，四艘摩尔多的船正在围攻伊丽莎白的船，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否则摩尔多其他的船也不会闲置在那儿。由于摩尔多的船都在开炮，如果贸然接近，容易引发交战，还是绕过去接近伊丽莎白的船比较合适。

        唐克打定了主意，调度着三艘船前进，以黑珍珠号为首，绕了一大圈，避开摩尔多的船，然后迎向了伊丽莎白的船。唐克要去挽救伊丽莎白的小命，如果一上来就带着大批人过去，一定会让摩尔多误以为是要黑吃黑，所以只能独自赴会。

        在临走前，他不忘又对船上的呆头魔兽叮嘱了一番，让它们老老实实地留下别动，呆头魔兽对于这种简单的命令，还是能够很好领悟的。唐克随后冲着后面的踏浪骑士号喊道：“独眼，船队就暂时交给你了，我过去跟摩尔多谈谈，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向任何人发起进攻。”

        “唐克，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吧！”独眼不放心地回应道。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你帮我照顾好船队就行。”

        唐克那笃定的话让人听起来非常放心，海盗们没有发出异议，尽管每个人都想要陪着团长前往危险的战场。他捡起一个抓钩，上面连接着一圈足有五十码长的绳子，将绳圈套在孔武有力的胳膊上之后，他灵活地爬上桅杆，直达最高处。

        站在这样高的顶端，才能在不接近对面船的情况下跳过去。

        唐克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脚下横桁的摇晃，尽量与其保持一模一样的摇摆感，他的目光忽然如出鞘的利剑一样犀利起来，双脚猛蹬，一口气跑过横桁，纵身一跃。他在半空中张开双臂，在这种飞翔状态下，心脏都跟着停止了跳动，耳边回响着呼呼的风声，周身的鲜血在沸腾。尽管从高处跳跃，但他还没等到达伊丽莎白的船上，身体已经开始下落，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掉入海中。

        抓钩出场的时候到了。

        唐克将抓钩冲着天空甩了出去，那个铁疙瘩很容易就飞出老远，胳膊上缠着的绳子不断延伸。当距离足够之后，他将抓钩抡了过去，抓钩在空中进行了一个大回环，不偏不倚地套在了桅杆上，飞速旋转几圈，尖锐的钩子刺入了木头里，死死固定住了。唐克的脚眼看就要碰到海面了，如果落到海里可就太狼狈了，他的上千名手下还在后面看着呢。

        他一咬牙，右臂转了几圈，将绳子勒紧，双脚在海面上擦了一下，随后整个人荡向了高处。他忍不住发出了高呼，抓着绳索在空中进行了一圈环绕，绳子绕着桅杆缠绕起来。他浮空的脚下已经是伊丽莎白的船了，再这样转圈会没完没了的，他拔出短剑，割断了缠着右臂的绳子。他的身体通过惯姓继续滑翔，眼看就要越过横桁了，他用力一沉，身体硬生生地坠了下去，踩在了横桁上。他急忙稳住身形，以防晃倒。

        这根桅杆上的帆布都在燃烧，火苗就在唐克的脚边，连这根木头都已经烧黑了，随时有断裂的危险，在一旁，还有两人在捉对厮杀，一人是海盗，另外一人是商船水手。

        唐克走向桅杆中央，顺手打晕了海盗，在水手错愕不已的时候，把他一把拉到眼前，喝问道：“你的船长是不是伊丽莎白？她现在在哪？”

        水手仍在发愣，不过当短剑的利刃抵在眼前的时候，飞快答道：“是她没错，她就在这艘船上，你四处找找看吧，如果她没什么事的话。”

        唐克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里呼喊着伊丽莎白的名字，更加急切了。他默不作声，将商人一下绊倒，这样一来，商人不会碍事，也不会掉到下面摔死。他走向桅杆正中，一手抱住桅杆，向下望去，寻觅着伊丽莎白的倩影。

        甲板上一片混乱，商人跟海盗激烈厮杀，海盗们发出狂妄的笑声跟吼叫，商人们处于劣势，勉强抵抗着。随处可以看到鲜血、尸体跟火光。

        但是不管场面多么混乱，她在人丛中永远那么引人注目，她被三名海盗包围了，正在进行着顽强的抵抗，将手中的剑舞得花团锦簇，让海盗不得近身。她穿着船长服，可是帽子已经不翼而飞，一头如瀑的金发散开了，映着明亮的火光，她的左臂跟胸前都有伤口，左边的袖子甚至都不见了，露出雪白的胳膊，上面点缀着血红色的刀伤。

        她就像是一朵正在火焰中饱受摧残的金色花朵，随时都会凋零粉碎，有着凄凉的美感。

        三名正在围攻的海盗发出大笑，一边进攻一边说着污言秽语。

        情况如此让人绝望，可是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屈服的意思，她竭尽所能地战斗着，就跟唐克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看到这幅景象，唐克喜怒交加，喜的是见到了心里牵挂的人，怒的是那几个不长眼的狗崽子竟然下手这么狠！

        一个浪头打了过来，船身发生了倾斜，唐克借着这个机会，一脚踩住倾斜的桅杆，像是滑冰一样滑了下去。落地的时候，他挥了几刀，以旁人难以看清的速度，将周围正在交战的人全部挡开。

        “碍事的都给我滚一边去！”

        唐克红着眼喝道，冲向了船尾，伊丽莎白就在那里。一路上还有许多人在战斗，唐克只觉得碍事，迫不及待地将这些人拨开，虽说他进攻时用的是刀背，但是也将这些人砍得鲜血淋漓。他杀出一条血路，威不可挡，几个呼吸的功夫，已经来到了船尾，伊丽莎白就在不远处挥舞着利剑。可惜中间有火焰阻挡，地上的绳索正在担当着燃烧物。他的脚步并不停歇，而是拔出双刀，舞成了两个光团。

        剑气如风，所过之处，火焰全部熄灭。

        “哈哈，金发小妞，如果你答应好好侍候我们几个的话，我就饶你一命，你看……”这个人的银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的脑袋已经横移出去，跟身体分了家。

        一旁的另外两名海盗反应很快，急忙转过头，要去看是谁动的手，可还没等看清，就双双归了西，脑袋被剑气贯穿了，惨不忍睹。接着又是几个利落的飞踢，三名海盗连尸体都没能留下，纷纷飞到了海里。

        伊丽莎白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救兵，她的脸上沾着血点，饱满的胸口起伏着，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当她看清了来人的时候，眼睛又足足瞪大了一圈，难以置信地梦呓道：“唐克，是你？”

        刚刚以雷霆之势连杀三人的唐克，正在发出和煦的笑容，他根本没有把那三人当成生命，而是仅仅当成面目可憎的障碍物。

        “勇敢的海上骑士前来救驾了，我的公主，你不会再受伤了，因为有我保护你。”唐克还剑入鞘，走到近前，身上的杀气换成了可靠而又温柔的气息，他弯下腰，牵起伊丽莎白的手，轻吻了一下，他感觉到她在发颤，这是因为激动么？

        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伊丽莎白急忙喊了声小心，唐克保持着骑士吻公主的身姿，闲着的手拔出胸前挂着的枪，依靠听声辩位，冲着身后开了一枪，那个不知死活的倒霉蛋应声而倒。

        感受着伊丽莎白活生生的体温，唐克好开心，他没有迟到，而是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降临到此。世界如此之大，但他还是在万人之中找到了她。他在上一次就不该离开她，但人们只有在分别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对方在心目中的重量。

        唐克松开手，站直了，低头跟伊丽莎白对视着。周围回荡着隆隆炮声，船身随着海浪摇曳，浓郁的硝烟味弥散不去。世界如此混乱而疯狂，两人在这瞬间却陷入了无比的平静之中，在对视中看到了对方的灵魂深处。

        伊丽莎白同样心神激荡，她在刚才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唐克的出现，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王子，将她从命运的深潭中拉了上来。她虽然是个强势的女人，但是同样有着关于“英雄救公主”的情结。唐克这一次，拨动了她那根最为碰不得的心弦。

        “你是我命中注定的英雄么？”

        “不不不，我可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抢你去做压船夫人的。”唐克笑道。

        伊丽莎白也展颜一笑，一下轻松许多，撇撇嘴道：“哼，要想抢走我，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吧。”

        唐克伸出手抓住她手里的剑，剑刃割破了他的手，鲜血滴下，可他毫不在意。伊丽莎白愕然了一下，急忙撒开了手。他把剑随便丢到了一边，这种狂野不羁的举动，宣誓着他要征服她的决心。

        “这把剑刚才跟我说，祝福我们两个早生贵子。”

        女船长对于这种调侃照单全收，她白了海盗一眼，伸出俏手在海盗敦实有力的腰间掐了一下，而且故意不松手，以示惩戒。

        唐克拉住那只柔软的手，将她顺势搂到怀里，这触动了她身上的伤口，导致她发出了一声呻吟。唐克露出歉然的表情，可是她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关系。两人的胸口贴在一起，两颗炙热的心脏发出共鸣，传递着彼此的温暖，心间仿佛有蜜糖化开，舒服至极。

        可惜世间美好的时刻，都是那么短暂。

        “唐克，你要我来到这艘船上跟你谈谈，结果你却在这里跟女人**，这让我很火大啊。”摩尔多带着极为不满的声音传了过来，听上去就像是野兽喉咙里的低吼。

        这个带着寒意的声音让唐克跟伊丽莎白回归现实，两人这才回过味儿来，危险尚未解除，现在可不是拥抱的时候。特别是伊丽莎白，更是恢复了先前凝重的表情，因为她的船跟手下都在遭受攻击。

        唐克换上凶巴巴的表情，转过头，瞪视着走过来的摩尔多，对方穿着海军上校的旧制服，身上沾着斑斑血迹。他在伊丽莎白的后背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然后挡在了伊丽莎白面前，这态度表明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她。

        “摩尔多上校，我曾经说过，这艘曼德拉号的船长是我的朋友，是不许旁人对这艘船下手的。”

        唐克的口气带着有几分责怪与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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