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郊外的环境和条件不比市内好，顾念、秦明和林涛到了赵元的妻子暂住的房子时，刚好碰到她提着一桶水回屋。

        林涛把警员证亮出，赵太太无法，只能让他们三个进去。

        屋内的空间不大，赵太太和林涛各自坐在椅子上，顾念和秦明则站在狭小的客厅里，这么一下就把房子塞得满满的。

        也许是为了问出更多的线索，林涛很久都没有发话，赵太太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但顾念和秦明都留意到她不断搓手的动作，他们对视一眼，秦明就提出想在屋里随便看看的要求。

        赵太太点了点头，秦明才走了出去。

        房子不大，所以林涛问话的过程，在哪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搬过来多久了？”

        “大概一个月吧。”

        “为什么突然搬家？钱拿到了？”

        “孩子他爹躺在医院里，跟郭立强要钱，咋要都不给，我跟姑娘哭哭闹闹一个多礼拜，他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后来工地有人告诉我，说老板的哥哥人挺好，我就去找他，他给孩子他爹看的病，但还是晚了，孩子他爹还是走了。”

        赵太太刚说到这里，秦明又走了进来，刚好跟顾念对上目光，顾念的眼睛似乎说着“这果然跟郭立富有关”。

        秦明暗里向她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墙上的奖项，看来这家里的孩子学习还真不错，那些奖状不是优秀奖就是一等奖。

        “所以说，赔偿没有拿到。”

        “老板的哥哥又给了我们一些钱，让我们安心回家。”

        林涛正想问孩子的事，秦明就打断了他，还以孩子快要回家为由，提早结束问话过程。

        他经过顾念的时候，目光扫过她的脸，顾念不明所以，却乖乖跟在他后头，一直走到小区外边为止。

        这时，林涛也赶了上来，与他们一同上车打道回府。

        “赵元的妻子应该没有嫌疑。”车开了之后，顾念就把这个想法道出。

        “怎么说？”林涛问。

        “从她手部的动作来看，她患有非常严重的风湿病，很难独立完成杀人分尸再抛尸的过程。”秦明回答道：“另外，她既然得到了死者哥哥的经济赔偿，也就没有了杀人毁尸的动机。”

        “她没了动机，郭立富却有了动机。”顾念毫不犹豫地接着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为郭立强擦屁股，可能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而赵元这次就成了他的爆发点，使他将弟弟杀死，这样的话世界上就少了个惹祸的混蛋，而他自己的生活也能清闲一些。”

        林涛转了过来看着顾念，挑眉道：“你还真的咬着郭立富不放啊。”

        顾念“哼”了一声，“不是我咬着他不放，而是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着郭立富这个人，杀人动机有了，我们差的就是证据。”

        “既然你的直觉这么准确，我希望你的直觉能再次为我们破案。”林涛笑道，随后扫了眼秦明，问：“这么晚还回局里？”

        “黑夜更有利于思考。”秦明淡淡道。

        林涛调侃道：“呵，我还以为你会先把顾念送回去呢。”

        “我为什么要回去？”顾念皱了皱眉，“我就不能跟你们一样继续工作吗？”

        林涛把双手摆在空中，投降道：“我没这样说过，我只是以为秦大法医会怜香惜玉，舍不得你跟着他一起熬夜。”

        顾念冷笑一声，对林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又不失陶瓷娃娃，不需要怜香惜玉。”

        对于她的反应，秦明勾了勾唇，她觉得自己不需要被保护，但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该被人呵护至极的，不过他不会将他的想法强迫到她身上，只要她在自己的视线内，他可以让她有属于她的自由，因为他会一直在她身边，守护着她。

        顾念不知道秦明这种想法，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反对或者拒绝，毕竟多一个人疼自己嘛，有谁不乐意啊？

        二人并肩走进法医部的办公室时，就看见里面灯火光明，大宝正在桌子上整理她所找到的线索，见状，秦明暗里叹了口气，但还是被大宝听见了。

        她抬手制止秦明想要说出来的话，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对工作感兴趣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我只想说你一个人来的话，不用开这么多的灯，费电。”秦明淡声说道。

        对于秦明一直以来都针对着大宝，顾念表示万分无奈却爱莫能助，毕竟要消除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偏见，还得靠那个人自己的能力，不然旁人说一百句一万句都没有用，不过既然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那顾念就不能置之不理，怎么都得把组里的气氛调节好。

        她故意无视秦明的指控，向大宝问：“找到郭立强为什么少了节尾指了吗？”

        提起案件的事，大宝收起对秦明摆的鬼脸，来到顾念身边，回答道：“郭立强这个人生前嗜赌成性，他赚的很多钱都输在了赌桌上，还有他那个断指，就是一年前他因为要戒毒，自己在赌桌上砍断的。”

        “他自己砍断的？”顾念有点惊讶，如果说郭立强是因为没有钱还债才被人砍断尾指，那郭立富的动机就成立了，因为他再也不想为弟弟付出了，可现在郭立强是为了戒赌而砍断自己的尾指，就说明他有改过自身的想法，那郭立富不就没了杀人的动机？

        大宝点了点头，继续道：“我认为尾指的丢失应该跟他的死无关，不过他生前还欠了一大笔赌债，债主叫做黑八，我们必须先查清楚黑八这个人，才能真的排除经济纠纷的案件性质。”

        “经济纠纷……”顾念喃喃嘀咕着，“我倒觉得郭立强不是因为钱财而死的。”

        秦明把一杯温水放到她面前，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问：“怎么说？”

        “郭立强有个富豪大哥，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如果郭立强真的欠他们钱，他们大可去找郭立富要钱，以郭立富在外的名声，他没有理由不帮郭立强。”顾念抿着嘴说道：“除非郭立富不再帮郭立强了，这样的话那些债主就有动机杀郭立强。”

        “一大笔钱……”秦明抽出郭立强的验尸报告，翻开麻醉剂量那一页仔细看着，尤其专注地留意“依托咪酯”和“芬太尼”两项数据，再过了几秒钟，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拿着报告一手牵着顾念，道：“我有一个新的发现。”

        说罢，他拉着顾念走，剩下大宝急急忙忙地跟在后头。

        解剖室里，郭立强的尸体还躺在手术台上，秦明放慢脚步，抓着顾念的手轻轻松开，随即指着尸体，道：“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沉尸的方式有很多种，只要在尸体上面绑一个重物，比方说铁块，或者湖边那些石头都可以，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这次，大宝很快就跟上了他的思维，接着说：“凶手选择沉尸的方式确实很麻烦，打开腹腔，取出内脏，装入尸块，再进行缝合，这从犯罪行为学上来说，确实是多余的动作。”

        “没错，严格意义上说，杀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最没有回报的一种行为，但是凶手既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去杀人，那么站在他的角度、他的立场上，就一定有凶手的逻辑。”

        秦明这么一说，顾念的思维似乎畅顺了很多，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尸体，缓慢道出：“头部是为了隐藏身份而被去掉，尾指是因为郭立强要戒赌，那器官……”

        “就算是为了报复，也不至于取走全部器官吧。”大宝疑惑道。

        “器官……欠债……”顾念感到一阵凉风吹这她的后背，“他身上最值钱的就是他的器官。”

        秦明目光尖锐地看向顾念，点头道：“对，郭立强的器官对凶手来说也许就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黑市？器官移植？”顾念迟疑地说道。

        “没错。”秦明把手中的报告递给她和大宝，“理化检验结果显示死者身上残留着依托咪酯和芬太尼。”

        “死者生前被人麻醉过……我去告诉林涛！”大宝迫不及待地跑出了解剖室，剩下还在研究报告的顾念，和研究着她的秦明。

        “秦明。”顾念突然开口叫了他的全名，她抬头对上男人深邃的眸子，语气沉重地说道：“这个数据不对。”

        她绕着手术台，站到秦明身旁，指着手上的报告说：“这含量不对，依托咪酯和芬太尼的含量是一百到三百微克每公斤，放在普通尸体上是没有错的，但是尸体是从湖里打捞出来的，这就是问题所在之处。”

        “麻醉剂本就会代谢，尸体又浸泡在水里那么久，水分会进入身体的细胞，从而更会稀释药物。”秦明接上顾念的话说道：“现在还能维持在正常的含量的话……”

        “最初注射的剂量起码在五百微克每公斤以上。”顾念肯定地说道，女孩因为找到线索而明亮起来的眼睛随即又暗了下来，“可是，把剂量加大到这个程度只会把器官移植的难度增加，就算把器官移植出来了，它们以后也未必能正常运作。”

        秦明把顾念带回到办公室里，让她坐在先前的座位，后者想着想着，就把心里的疑惑道出：“如果这不是仇杀呢？”

        “仇杀的话，凶手一般不会善待死者的身体，尸体上都会有折磨或者虐待的迹象，但郭立强看着像没有受过那种苦。”秦明回答道。

        女孩皱了皱眉，“凶手没有虐待他，难道他与凶手之间的关系比我们想的还要密切？”

        “密切？”秦明挑眉道：“你还想着是郭立富？”

        顾念摇了摇头，“我的直觉告诉我是他干的，但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如果顺着你的想法走的话，也许增加麻醉剂量，其实是为了照顾死者的感受，减轻他的痛苦程度。”秦明沉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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