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捉迷藏

海川科大上半学期的第二十周很快到了。

        也是学校本科生的“考试周”。

        林辰溪和原清的考试则和他们错开，早早结束了。

        逸夫楼。

        十二楼都是心理学系的科研活动场所，而从1201到1207则都划给了以邓方岩为主的“变态研究室”。

        1202内。

        林辰溪正接着电话：“我说了还在考试周，她不信。”

        她对着电脑，整理着这个寒假要看的文献资料，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这22年春节都没到，严格意义上她甚至都没迈进25岁，但没想到“相亲”就已经被家人提上了日程。

        尹日升在电话那端乐不可支：“你居然是我身边第一个去相亲的。”

        很难想象。

        高中时期的林辰溪可是她身边第一个说“我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谈恋爱不结婚”的人。

        真是戏剧性。

        林辰溪“嗤”了一声：“相亲又不是恋爱？相亲就当是去认识朋友了。”

        她的资料已经整理好，桌子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房间里，和林辰溪桌子相邻的座位属于原清，而他们对面的两个位置则是四个研究生公用。

        靠窗的地方还有一条长沙发，甚至有被子，以便有人在这里通宵的不时之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林辰溪觉得，沙发上今天格外鼓的被子，好像动了。

        尹日升：“叔叔阿姨给你安排在哪里见面呀？”

        林辰溪笑：“周日中午，阳光猫咖，你要来替我相亲？”

        尹日升：“算了吧，我倒是想来看。林辰溪，你，相亲诶。”

        尹日升的人类八卦本能被完全激活，还在电话那端不停打趣她：“提前了解过没，相亲对象怎么样啊？”

        林辰溪答得冷静：“研究生在读，比我小一岁。”

        尹日升笑得更大声，林辰溪都想把手机拿远耳朵几厘米：“弟弟啊，那不是很好？”

        很容易想到尹日升现在挤眉弄眼的神情：“弟弟……”

        污言秽语。

        林辰溪左耳听进去右耳溜出来，狐疑地看了一眼长沙发的方向，朝那里走去，嘴上漫不经心地附和：

        “啊对对对。”

        “弟弟。”

        “图他年纪小图他按摩好图他身体强。”

        尹日升笑了半天终于还是停下来，言简意赅道：“你就嘴不怂吧，小一岁的算什么弟弟，之前小三岁，你要是——”

        “学姐！”

        林辰溪的脚步在沙发前停下了，她似乎猜到尹日升接下来要提起哪个名字，直接打断道：“行了行了，别说了宝贝，忙了。”

        抢在尹日升的话说完之前，挂断。

        她微笑回头。

        房间门口站着个熟悉的年轻人，戴着眼镜，神色腼腆。

        林辰溪一下就认出来他，是在机场遇到的那个年轻人，她有些惊讶：“这么巧？”

        年轻人腼腆开口：“林辰溪学姐。”

        林辰溪一下恍然：“你是那个……”

        她说到这里，卡顿了一下：“那个什么野？”

        楼诚月连忙摆手：“不是，我是和他一起的。”

        楼诚月终于自我介绍：“我叫楼诚月，也是宾大过来的交换生。”

        林辰溪点点头。

        下学期两位交换生这就都来了，还早上就来了研究室，是挺爱学习的。

        她不禁瞄了一眼，自己放在桌面刚整理好，这就要抱回家的文献，轻咳了一声。

        等等。

        楼诚月？

        林辰溪突然反应过来，看了眼刚挂断的电话——那他不就是，尹日升口中，“妈妈朋友家的孩子”。

        林辰溪有些玩味地偏了下头，开口：“你认识尹日升？”

        楼诚月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他点点头。

        林辰溪唇边的笑意越发深，像是在琢磨什么坏主意，但只开口：“挺好。”

        然后在路过楼诚月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楼诚月的肩膀。

        林辰溪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径直离开了1202。

        这样一串的表情和动作十分让社交困难人士楼诚月感到困惑。

        他站在原地，皱着眉思考了很久，也没思考出来这位学姐刚刚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沙发。

        不是思考出了结果。

        而是看到那沙发上的被子动了。

        楼诚月缓缓走过去，轻轻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有人装作刚醒一般地，顺势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大口呼吸几口，语气还像是被扰了清梦一般不耐烦：“干什么？”

        楼诚月神色复杂：“……”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刚离开的林辰溪。

        再看一眼窝在沙发里的原野。

        原野把盖过头的被子往下一拉，声音冷冰冰地，强势极了：“干什么？没见过因为通宵学习留在研究室的好学生吗？”

        他甚至还反问：“你是宾大的吗？”

        通宵学习……什么？

        昨天他们不是和原清学长在这里打三人斗地主吗？

        斗到了一点半——直到原野赢了原清。

        哦！

        通宵学习斗地主！

        果然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楼诚月继续沉默，脑袋里关于人际关系本就笨拙的部分现在几乎停止运行。

        所以他只能继续静静盯着原野。

        但后者现在显然眼神飘忽，思考起了别的事情。

        图他年纪小。

        图他按摩好。

        图他身体强。

        原野扁了扁嘴，突然捏紧拳头，连带手中抓着的被子都被抓得变形。

        林辰溪，你果然是个渣女吧。

        楼诚月不懂。

        明明看起来是原野偷听了刚刚在这里打电话的林辰溪学姐，但原野在委屈什么？

        还有另一种，更让楼诚月不解的情绪是：“你在害羞什么？”

        原野：“？”

        -

        原清早上来到研究室的时候，1202的房间已经开了。

        导师带的四位研究生这周都有考试，邓方岩连这周日的组会都取消了，说是让他们考完试好好放松两天——然后继续回来“打工”。

        硕士和博士研究生没有寒假可言。

        原清今天一大早就要投入资料整理，前两天去宾城参加的会议还要整理好去和邓方岩汇报。

        但，在1202房间一开门就看到原野和楼诚月还是让原清意想不到。

        房间里的气氛又像原清昨天在校门口见到两人时一样了。

        打了一晚上斗地主都培养不好同僚情？

        现在的孩子真难带。

        原清把随身物品往自己桌上一放，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人，不禁开口：“怎么了？”

        原野瞥了楼诚月一眼，没开口。

        楼诚月倒是乐着跟原清打招呼：“学长早上好。”

        原清笑回：“早。”

        他大概也看出原野并不想跟他说话。

        兄弟俩从七年前父母离异就分开生活了，原清跟着父亲，原野则跟着母亲林女士去了宾城。

        互不打扰的七年，再见的第一面，除了熟悉对方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原清看原野是幼稚，原野看原清是虚伪。

        实在无话可说。

        原清带着一贯温和笑意的嘴角扯了扯，也没勉强。

        但纵使楼诚月再能感知情绪，也难以把它们和人际关系的逻辑联系在一起。

        他此刻成了一屋子三个人里最热情的那个：“我们刚才见到林辰溪学姐了。”

        这倒是让原清愣了一下，他挑眉，眼神还停在面前的电脑屏幕：“哦。”

        但还是没忍住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林辰溪今早六点回复了他凌晨的微信消息。

        【辰溪：凌晨一点诶，辛苦啦。】

        【辰溪：加油。我才刚起，没办法和你一起带孩子了。】

        【辰溪：滚来滚去gif】

        丝毫没有提今天一大早会来研究室。

        原清垂着眼，把手机收起来，不经意般又问：“你们和学姐打过招呼了？”

        楼诚月显然太容易脸红，又想起自己在机场的搭讪：“打过了。”

        原野此刻就坐在原清的正对面，闻言却硬邦邦地说了句：“我可不会和她打招呼。”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房间里还是清晰可闻。

        原清抬眉，视线越过电脑去看原野。

        后者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发觉原清投来的视线后，只不清不淡地看了原清一眼，好像并没有说什么重要的话。

        原清看着原野毫不在意的神情，还是没忍住，用了自己最温和的语气：“不管她是不是你学姐，你刚刚说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了？”

        原清话音刚落，楼诚月感觉整个房间气氛都变了。

        他小心地打量着两人的神情，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俩针尖对麦芒时刻的气场，真的很像亲兄弟。

        楼诚月时在场唯一一个在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的人：

        哦，原来昨天原清学长说的“弟弟”是真的是弟弟，不是随口骗人或者那种开玩笑的说法。

        原野关掉了浏览器和电脑，楼诚月只来得及看到最后停留的是他是用过的地图导航软件的网页版。

        原野起身，懒得和原清说话。

        他听着原清那好像兄长般指教的语气就觉得讨厌。

        原清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看着原野一言不发地离开研究室。

        楼诚月试图缓和气氛：“学长，你放心吧。”

        楼诚月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般，小声解释道：“原野他是看到学姐害羞了。”

        害羞了？

        原清表面笑着点点头，内心却冷笑了一声。

        原野还会害羞？

        他不知道初中时那个乖巧内向，甚至在说话和表达上都存在一些困难的弟弟，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

        但他依然觉得失望，他可没少听说，原野从大一就夜夜混迹宾城的酒吧。

        更遑论。

        他爸在电话中说，海川有个甩了原野的前女友，让他多看着点原野，别又让原野和奇怪的人扯在一起了。

        在宾城上大四的弟弟，女朋友都谈到了海川。

        真“厉害”。

        这只让这位好弟弟的私生活形象在原清心中更加立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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