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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计较


明棠召见晏祯,本来就是为了让他把晏青染带回家,但君臣相谈不悦,晏祯给她使脸色看,她也想给晏祯找些不痛快。

        原定于上午的事就故意拖到了下午,她也不留晏祯用膳,把他打发回府,让他下午再来宫里跑一趟,晏祯敢怒不敢言,黑着一张脸走了。

        蒋胥把宫人都赶出殿外,在明棠耳边唉声叹气不断,有意引起她的注意。

        明棠执笔批了几本奏章,终于舍得赏了他一个眼神儿,蒋胥忙道:“陛下,晏姑娘如今伤愈出宫,但您可千万别忘了,天牢里还关着个人呢。”

        “你还挺惦记他的。”明棠搁下御笔,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蒋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道:“奴才惶恐!梁王殿下毕竟是先帝骨肉,亲王之尊,如今已在天牢关押近半月,陛下一直不曾下旨提审,宗正那边派人来问过几次,都被您借口打发了去,这样下去,委实也不是办法呀!”

        他抬起眼来偷偷观察明棠的神情,见她没什么反应,又叩首道:“奴才父母早逝,自己又是个无根之人,在这皇宫里,在这天下间,唯有陛下一人是奴才的主子,也是奴才的亲人,奴才所言所行,所思所想,或许惹得陛下不快,但绝无半分忤逆之心,还望陛下明鉴。”

        这话是从心里剖出来,说的自然有十分诚恳,明棠听了稍有些动容。

        但她却好似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蒋胥,非要找他的话茬子,慢悠悠地反问了一句:“你说,朕是你唯一的亲人?”

        蒋胥道:“普天之下,皆为陛下子民,奴才自然也不例外。”

        “朕把蒋文发落浣衣局的时候,你不是意见大得很?”明棠旧事重提,倒是没有什么要责怪的意思,只像是随口一说。

        蒋文蒋正都是蒋胥自己挑出来的徒弟,虽以师徒相称,但他是当儿子养的。

        两个小太监年岁相仿,但性格全然相反,蒋文机灵,嘴皮子也利索,前世无论是明棠还是蒋胥都偏爱他,倒显得沉默寡言的蒋正没什么存在感。

        但谁也没想到,蒋文被人买通,在明棠侥幸遇刺未死之后,做了递向明棠胸膛的那把刀,反而是蒋正忠勇,在她受断腿之刑时以身相护,最后被乱棍打死。

        想到这儿,明棠眸子里暗了一些,对蒋胥道:“朕知道你老了,爱子之心犹切,所以朕不和你计较这些。但是你今日说的话自己要记住了,朕留蒋文一命,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从今往后,你也莫要再想法子替他求情,不然朕就把你们二人埋在一起了。”

        蒋胥脊背生寒,虽然仍不知她是因何对蒋文生出嫌恶,但话已至此,他也不敢再问。

        这些年来,父子之情是有一些,蒋文被发落浣衣局后,他也是真心想寻找机会把人给弄出来,但身为御前侍监,内廷大总管,他更不会不知道自己的生存之道。

        他是陛下的子民,更是陛下的仆人,陛下是他的主子,更是他的依靠,今生今世,他的一切都仰仗陛下,而他要做的,也只有“忠心护主”四个字罢了。

        至于蒋文……

        陛下是不会错的,纵然是错了,那也是他该受的。

        蒋胥埋首给明棠磕了一个头,恭谨道:“陛下今日的教诲,奴才都记住了。”

        他是个人精了,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用说,明棠让他起了身,又随口补充一句:“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与其多思多虑,不如珍惜眼前人。”

        知道她说的是谁,诚然与不懂明棠为什么嫌恶蒋文一样,蒋胥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就看重了蒋正,但既然得了她发话,蒋胥自然满口答应。

        反正也正如明棠所言,两个都是他干儿子,这些年来虽然难免偏心了些,但蒋正对于蒋胥来说也是个乖孩子,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倾囊相授。

        下定了决心之后,蒋胥的心也宽了,再也没有要把蒋文捞出来的打算。

        而明棠虽然借机警告了蒋胥一番,但对于他所说的问题也没有全然不放在心里,明枫到底是一国亲王,在没有定罪的情况下一直关在天牢里,的确是有些不像话了。

        只是明棠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他。

        按她的真实想法,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但一是明枫身份贵重,她再暴戾独断也不能落得个随意斩杀手足的恶名,毕竟他也是先帝血脉。

        二则是,她要保全晏青染的名声,就不能将明枫所行公诸于众。

        风言风语挡不住,但不明真假的猜测是一回事,经她一锤定音的提审治罪又是一回事。

        明棠不想让世人把梁王和晏青染牵扯到一起,不止是为了晏青染的名节问题,更是觉得他不配。但如果真的要这么轻易放过他,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别说晏祯会不会因此对她产生怨怼,光是明棠自己,都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中午时分明棠回寝宫陪晏青染用膳,和她提起下午让晏祯接她回家一事,小丫头眼里亮晶晶的,特别又向她确认了一遍,得到确切答复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明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故作漫不经心道:“看来日日与朕在一起,真是委屈染儿了。”

        晏青染嘴里还塞着饭菜,听了她的话,连忙囫囵咽下,解释道:“陛下待我很好,绝无半分委屈,只是我从小到大从未离家太久,难免有些想家了。”

        她顿了一下,小心打量着明棠的脸色,又带着扭捏道:“爹爹最爱为我操心,这些日子以来定然要担心死了,我再不回家,委实是大不孝。”

        “这么恋家可不好,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明棠意有所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晏青染轻咳一声,隐约能明白她的意思,脸上浮起淡淡的一抹红。

        她又埋下头去吃饭,并不想接这个话题,明棠见她这反应,便转了话题说:“梁王欠你的公道,朕迟早会还给你,只是朕不想让他和你有太多牵扯,便还没想好给他定个什么罪。他如今还在天牢里押着,你养伤的这段时间,他也吃了不少苦头,但朕觉得还远远不够,今日想问一问你的意见。”

        乍一听到“梁王”二字,晏青染的脸色陡然一变,连拿玉箸的手都发起颤来。

        “别怕。”明棠握住她那只手,温声道:“莫要让他成为你的心魔,染儿,朕向你保证,今生今世不会再给他近你身的机会,这个仇朕替你记着,将来让他血债血偿。”

        晏青染抬起头,没错过明棠眼中转瞬即逝的一抹狠厉,她有些失语,半晌才开口道:“陛下……梁王当日并未得逞,我如今,也已无大碍,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吧。”

        见陛下没反应,她小心地松开玉箸,反手握住了明棠的指尖,轻声道:“我和陛下想的一样,不想和他有半分牵扯,但他毕竟是王爷,是陛下的兄弟,您不能为了我去治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经此一事,他大概也不敢再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回去也会和父亲解释清楚,不会让他以为陛下徇私,更不会让他与陛下生隙。”

        “你以为朕和你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宽你的心,为了避免晏祯多想?”明棠目光微沉,把手指从她掌心抽了出去,淡淡地问了一句。

        晏青染出言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朕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明棠打断了她,嗓音依旧温柔,神情却明显冷了下去。

        她侧过头去,抚着心口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道:“染儿,朕现在的确不能治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但并非因为他是王爷,也并非因为他是朕的兄弟。”

        明棠把目光重新落在了晏青染身上,看着她满脸带着惶然的戒备,忍不住又心软起来,轻声细语地说话,生怕吓到了她。

        “其一,先帝子嗣不丰,朕虽以女儿身得继大宝,但无论是在先帝面前,还是在宗正面前,都立下过要善待其余皇嗣的誓言,非在必要之时,朕不能食言。”

        “其二,梁王虽愚钝,既无将帅之才,也无文士风骨,但他毕竟是先帝之子,这其中可做的文章多着呢,朕不想打草惊蛇,必须暂时留他一命。”

        她如今还好好坐在皇位上,身体也比前世养的好,并没有将皇权散落,别说要惩治明枫,即便真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他去见先帝,明棠也并非做不到。

        但说到底,明枫也只是个受人摆布的愚蠢角色罢了,即便是没有了他,真正想要明棠性命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重新面对一个未知的阴谋,明棠倒宁愿先留着他,起码心里有些计较。

        她本来不想说这些给晏青染听,什么阴谋阳谋,都是污她的耳。但她更不想让晏青染对她心有芥蒂,真以为她要偏袒明枫,所以和她说了些心里话。

        至于晏青染是否能听懂,明棠就不打算多做解释了。

        她把玉箸塞回到晏青染手里,笑道:“吃饭吧,等回了家,可就尝不到御膳房的手艺了。”

        晏青染咬着下唇,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棠叮嘱她:“今日我与你说的话,就不必说给你爹听了,你只需要知道,无论如何,我的心总是向着你的。”

        顿了一下,她轻声询问:“明白了吗?”

        晏青染点了点头,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又实在找不到好的措辞,干脆就什么也不说,又埋头吃饭去了。

        午膳后没多久,明棠还没来得及再和晏青染多说几句话,蒋正小跑着进殿来报,说相爷已经入宫了,正在御书房门口求见陛下。

        明棠一点儿也不想见他,如果不是晏青染此时正亮着眼睛坐在她身边,她真想把晏祯撂着让他多等一会儿,但此时此刻,她也只能把所有不快吞进肚子里。

        “朕让你置办的东西可准备好了?”明棠抬眼看向蒋正。

        蒋正低着脑袋说:“回陛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妥善,已经装好马车了。”

        明棠点点头,让他先到外头候着,扭头看向晏青染,眉眼耷拉着,做出分外委屈的模样来,低声道:“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

        晏青染本来还沉浸在要与父亲见面的喜悦中,见她神情低落,眼眶儿都红了,是有些泫然若泣的样子,不知怎么就犹如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陡然冒出伤怀的情绪来。

        说实在的,在宫中养伤这段时间,明棠委实待她极好,若不是晏祯养了她十七年,也做了十七年的慈父,晏青染恍惚都要觉得陛下才是天底下最疼她的人了。

        她不是泥人,也并非铁石心肠,这段时间算是朝夕相处,乍一分离,又如明棠所说那样,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晏青染也难免生出些不舍来。

        她有些要开口的冲动,想说陛下可以随时召我入宫伴驾。

        但转念一想,陛下对她还存着别样心思,晏祯是万万不会允许她再入宫的,而她又不想让父亲担上抗旨之名,只能把这话又吞回肚子里去了。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见她实在没有表示,明棠摇摇头,笑着叹出了一口气。

        “小没良心。”

        她低声念了一句,站起身来冲晏青染伸出手去,冲她挑了挑眉,“走,带你找你爹去。”

        晏青染抿着唇,抬眸看着她,将手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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