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宫闱凄清琴音诡（二）

合欢宫占地广阔，琴音阁离着正殿颇有一段距离，难怪出了怪事，和妃还敢瞒着掖着这么多天。

        几人正走着，忽然听见几声布谷鸟啼，秀芳惊讶道：“和妃娘娘喜爱这种鸟雀，今天头一次在合欢宫听见布谷鸟叫，等会差太监们抓一只来。”

        秀芳姑姑的口风很紧，一路上没有透露更多的消息。送到楼底，有提着扫帚水桶的宫人刚出来。

        郑师兄让秀芳先回去等候。临走时，秀芳又嘱咐道：“娘娘说先前交谈下来，看二位道长都是不爱议论是非的人，故授此重托。还望道长们切勿外传霞音楼的事。此楼不祥，随便议论必遭鬼怪责罚”

        “这也不愿说，那也不愿说，叫我们如何解决。”秀芳走远后，林越私下说道，“要真是像她们说的那样议论不得，那还找我们进去探查？不是自找麻烦吗。”

        “先进去查看一番，解决不了也无妨，好好解释谢罪就是，不要节外生枝。”见周围无人，郑师兄淡定地说，“贵妃娘娘召我有事，带你不便躲避他人眼线。你先进楼调查，若是不敢一个人就在这等候，我去去就回。”

        不等林越回话，郑师兄闭目探查一番，随后运起轻功，飞鸟一般离开了合欢宫。

        “什么事这么急。”林越嘟囔一声，也不急着进楼。

        古话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没有情报，如何做事？既然秀芳姑姑警惕，不如从大嘴巴下手，套些信息。

        于是林越就在合欢宫里乱逛，说是查看风水，宫女太监并不在意。终于，他在一处偏院找到了跪着领罚的雨桃。宫里人少，也没人看着她。

        走近一看，雨桃双颊高肿，泪眼婆娑，都看不出长什么样了。见到林越，她哭得更厉害。

        林越扔给她一张手帕：“关于霞音楼，你知道些什么？”

        “啊？”雨桃结果手帕，呆呆地看着林越。

        “和妃娘娘让我师兄调查霞音楼的事，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可……”想起娘娘和秀芳姑姑威胁的话，雨桃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你不说我就把你三番五次找我搭话的事告诉和妃娘娘，娘娘定重罚你。”

        雨桃害怕地扯住林越的裤脚，哀求道：“别，求求你别告诉娘娘，娘娘最讨厌下人和外人勾搭。”

        “那你告诉我，我保证不说是你透露的。”林越温和地说着，又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雨桃，“观你受罚，实在可怜，我有良药一瓶，可缓解疼痛。”

        “谢谢你，我可疼死了。”雨桃小心地四处探看一番，悄声说：“你问我是问对人了，我一进宫就觉得霞音楼奇怪，可他们都不肯细说，还是我花了好久，跑遍皇宫打听来的……”

        “说重点。”

        “啊，是，那个……”雨桃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事说来话长，要从前朝说起。那时候先帝特别宠爱的一个爱弹琴的娘娘，娘娘传说是九天仙女下凡，因为思念故乡，想在离天宫近的地方抚琴，于是先帝就建了霞音楼赠与娘娘，楼里的宝琴就是仙女娘娘仙去之前留下的。”

        “后来现在的陛下将霞音楼作为后宫游乐之地，娘娘们都爱登楼赏玩。其中就有那个自缢的娘娘，好像是……是……对！是明妃娘娘！明娘娘也喜爱抚琴作乐，后来不知怎么的，和贵妃娘娘结了仇怨，她们在贵妃娘娘的广阳宫大吵一架，惊动了陛下，后来明娘娘就……”

        “贵妃娘娘可是朱贵妃娘娘？她们为何争吵？”林越急忙追问。

        “是，不然还有哪个贵妃娘娘？争吵的理由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争风吃醋，还有说明娘娘偷了贵妃娘娘的首饰，也不清楚。”

        “那你们娘娘和贵妃娘娘的关系如何？”

        雨桃摇摇头：“娘娘不准我们提及贵妃娘娘，听别人说她们过去也不太对付。”

        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林越就返回了霞音楼，他本不打算独自探查，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可一听与朱贵妃有关，林越就不得不走这一趟。

        据秀芳姑姑说，霞音楼虽废弃已久，因为造价高昂，和妃依然令人每日打扫。进入底层大厅，林越不由赞叹，霞音楼外观瑰丽精美，内在装饰也不多让。到处是碧绿纱幔，窗户大开，清风吹拂，有如天女起舞。但是柜架桌台上空空荡荡，没什么珍宝古玩，甚至积了些灰，看来这些宝贝已经被运走了。

        从一层到四层皆无异状，霞音楼收拾得一眼就能看到底，没什么好细看的。

        第五层为顶层，林越从楼梯上来，先到了内室。只见顶层也挂满了碧绿纱帘，层层叠叠，好似有仙女摇曳衣裙。内室正中有琴一架，垫着绸缎，置于木台之上。这琴貌似朴实无华，仔细一看，琴身用金粉银墨绘制了仙宫游宴图一副，与琴身材质浑然一体，契合无比，非能工巧匠不能造。

        “看来霞音楼中的琴声，只能来源于这架琴了。”

        林越绕着琴认真查看，却不能发现异处，他道行浅薄，或者说就没什么道行，也不晓得这琴是不是什么灵物。

        “难道得在这等到夜里？”

        林越站起身，走到霞音楼露台之上，站在此处，小半个皇宫的景色竟收眼底。只是宫内多栽种树木，且设计巧妙，大多数宫室是窥伺不到了。露台两侧被巨大的木板堵住，不得通行。

        林越灵机一动走回内室，环视一圈。

        “果然！”

        顶楼的内室，四面墙上都有门窗，可除了靠北的门窗，其余被木板钉死，一丝缝隙也无。林越走进，见木板上灰尘满布，眼睛一亮。

        林越小跑着找到合欢宫的太监那，拿了一柄小刀谎称驱鬼要用，然后折返回楼顶，快速开凿西侧的木板。很快，木板被凿开一道缝，林越练武数年，力气极大，但他没有选择硬掰，而是一点一点切断木板，露出半扇大门，门后是另一处露台。

        当初为了安全，霞音楼的栏杆修得很用心，足有一人高，中间有镂空花纹，既能防止坠落，又可欣赏景色。现在这些栏杆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台上人的行踪。

        林越走到栏杆后，放眼一望，脸上不禁浮现出惊喜之色。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全朱贵妃的广阳宫！

        那里比合欢宫不知热闹了多少遍。光是宫女就快站满了院落，太监们捧着货物走进走出，几位师兄跪在室外的祭坛上祭祀……

        “明妃在和朱贵妃发生矛盾之后身死，也不知这矛盾可与霞音楼有关。”

        林越眼珠一转，退回室内，将割下的木板重新拼上。他之前劈砍时用了些技巧，断掉的部分可以搭在完好的木板上，随后，他又从其它木板上抹了点灰尘下来，涂抹在断裂木板上。这下若不认真查看，是轻易发现不了异样的。

        随后，他又将楼内的器具细查，发现许多器物上都能刮下脏污粉尘。还有一些墙根处，都结出蜘蛛网了。

        “看合欢宫其它地方都光洁如新，这霞音楼若差人每日打扫，不该如此。”

        封死的瞭望台，和妃的恐慌，不该有的灰尘，自缢的贵妃仇家，还有……诡异的午夜琴音。

        “铛——”

        一声钟鸣，给林越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依旧是午时了，他不知郑师兄何时回来，便到楼下等待。

        过了一会儿，郑师兄回来了，递给林越一本经书和一个令牌，叫他去楼里念十回，应付和妃，然后又从合欢宫正门匆匆离开了。

        林越向合欢宫人打听广阳宫是不是出了事，宫人们也只说不清楚。询问无果，林越只有按照郑师兄所说，上楼念十遍经文。

        一念诵起来，林越就暗自叫苦，没想到这经文不仅晦涩拗口，而且十分冗长。林越念得嫌烦，心里想道：“郑师兄本就不信任我，朱贵妃那还出了事，与其说是让我应付和妃，不如说是他在打发我。我就等到天黑，要是无事发生，我就离开。”

        若是有事，他就视情况逃跑。

        一晃天色已晚，月华遍地。林越念了七遍经文，口干舌燥，疲惫不堪，喝干了好几壶茶水。这期间他也去西侧露台上偷看过：贵妃宫里站了好些侍卫，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一些身着官服的男子提着木箱，看起来竟像宫廷御医。

        “朱贵妃病了？这么巧？”

        将事情经过思虑一番，林越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第一种猜想，也是林越更加肯定的推测：朱贵妃与和妃有矛盾，和妃无子，势力也不如朱贵妃，因此记恨。因此每日差心腹半夜上霞音楼，弹奏琴乐，营造楼中有异的假象，引导他人联想到死在楼里的妃子。同时，和妃对朱贵妃下手，致她重病。这样就可以把罪推给鬼魂诅咒。

        和妃让自己和郑师兄入霞音楼调查是为了故弄玄虚，将霞音楼有鬼之事遮遮掩掩地宣扬开来，宫内最管不住的就是别人的嘴。世上怪事，多为装神弄鬼。

        第二种猜想与第一种类似，只是朱贵妃与和妃的角色互换。朱贵妃谎称重病，然后称和妃利用霞音楼作祟。但林越不大倾向于这一种想法，因为朱贵妃位高权重，何苦为一个无子无宠的妃子大费周章。

        而剩下的猜想，就属于怪力乱神之流，林越对此并不了解。他不太相信是鬼神作祟，否则怎么会这两个月才开始有怪象？无论是琴，还是缢死的妃子，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林越一边沉思，一边于霞音楼内踱步。走着走着，只觉得屋里凉风阵阵。他回神一看，霞音楼内暗而无灯，满屋碧纱随风飘舞，飘忽若仙。接着，一道明亮月华照进楼阁，琴弦之上流光如银。

        一股极度危险的预感袭来，林越立即手按宝剑。

        流风回转，月华如练。

        悠扬美妙的琴声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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