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焉知此道非彼道

在场的道者们对陌生的面孔并不热情，各自忙着手上的事。郑师兄领着林越去他的住处。奉天观里，除大国师和国师弟子以外的人，都住在后院厢房，两人一间。林越的室友，正是郑师兄！

        这里的住宿条件和朱府差不多，只是没了私人空间，林越做很多事都不方便，大部分时候只能循规蹈矩地生活。

        朱九符对自己还真是不放心，专门安排郑师兄盯着他。

        “衣服换了，一会儿有午课，你跟着听听就行。”

        林越听话地换上土黄色的布衫，将行李一一整理好。郑师兄就站在一边，看着林越处理好私事。然后直接带林越去了祭天殿。

        祭天大殿正中，伫立着两位至高神尊的塑像。黄金为体，象牙为衣，双眼是如夜似墨黑曜水晶，嘴唇是流炎溢火赤红宝石。左侧一尊，手持紫水晶雷电三尖叉，身坐丝绸锦缎云床，乃众神之主，万化天冥；右侧一尊，有碧玉树枝环绕，琉璃百花加身，乃神主之妻，青妃。两座大神庄严肃穆，宛若生人。

        大殿里，道士们端坐于丝绸蒲团，道童们侍立在后，手捧拂尘，玉瓶，宝扇，花束等物什。郑师兄带林越去分发宝器的道士那，那道士说道：“这就是给大师兄新准备的侍童？卖相倒看得过去。”

        郑师兄一改在林越面前的冷言冷语，语气和善：“这是我远方亲戚的孩子，不太灵光，哪有那个福分侍奉大师兄？”

        那道士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递给林越一支法铃:“双手捧铃，不得发出响声。”

        林越不明所以，依言捧铃，站立于郑师兄身后。道士们坐成两排，侍童们在第二排道士身后也站成两排。

        午课钟响，坐在第一排正中的三名道士起身，带头吟唱赞颂天地众神的道经。

        林越过去也见过祭祀天地的场景，就连半仙村这种穷乡僻壤，逢年过节都会请上一个道士，唱经祝贺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

        但是林越对这些祭祀始终抱有怀疑态度，他们虔诚祭祀上百年，没有什么风调雨顺，只有朱九符等恶人把他们的生活毁灭。

        午课一直到未时才结束。郑师兄又带林越去了道经阁，林越虽然是道童，但经书和奉天观功法都可以学，学得好，得到几位国师弟子的认可，就可以升做道士。倘若能走个狗屎运，成为大国师亲传，那可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管理道经阁的是个十几岁的小道士，他递给林越一本必背的《万化天神经》后，问道：“林师弟，功法你要哪一本？”

        “这位师兄，我初来乍到，能否介绍一二？”

        “没问题，叫我王师兄就行。观内功法，师兄们和道童都可以随意挑选一门学习。如果武学天分高，可修习《浩英道法》，可修至宗师境界，不过这门功法观内只有以前的三师兄练成了。”

        三师兄就是国师的三弟子，练成武学宗师境界后，已经离开奉天观，下山开宗立派了。

        “王师兄，我武学天分不佳，可有其它功法？”

        “还有就是大多数师兄弟们修炼的《同心功》，虽然不比《浩英大法》，但也能修炼出内气，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就入微高手。”

        林越苦笑着叹气：“王师兄，我资质实在有限，练武数载都无法练出内气，可还有别的粗浅功法？”

        王师兄看了眼郑师兄，见郑师兄点头，才说道：“那林师弟你只能练《养气锻体经》了，这门功法谁都能练，可以强身健体，据国师说还能益寿延年，就是算不上什么武功了。”像是怕林越失望，他又说：“这可是国师亲自传授的功法之一，除了练不出武功，没有坏处。”

        “练不出武功还能叫功法吗。”林越暗想。

        “王师兄，可还有其他师兄弟练《养气锻体经》？”

        “有是有，只不过这功法实在……你要是实在想练武，还是练《同心功》吧，好歹有可能练出内气。”

        林越不是缺功法，在朱府的时候，他修习过的功法比《浩英道法》更好，可还是练不出内气，一本远不及《浩英道法》的《同心功》能起什么作用。

        “谢谢王师兄，我还是练《养气锻体经》吧，能锻炼身体也行。”林越注意到只有《养气锻体经》是国师亲授功法，其它两门都是从江湖上收集而来。大国师传闻是陆地神仙，他的粗浅功法说不定也有妙处。

        反正他也练不了武功，干脆就当个健健康康的凡人，把心思放在其它地方。

        之后几天倒是无事发生，奉天观的道童需要干不少杂活，洒扫除尘，做饭洗衣。不过，林越在宾客非富即贵的朱府当过小杂役，干起活来轻松又麻利。

        “林越，你院子都扫完了？”另一个道童施康顺惊讶地看着整洁干净的院落，他以为林越怎么也要扫到晚膳前。

        “以前在家里经常干活，比较熟练。”

        “哦，”施康顺眼珠一转，装作不经意道，“那你帮我把衣裳洗了吧，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林越瞟了施康顺一眼，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是不舒服？

        “我今天都扫了好几个院子了，手臂都有些发软，施康顺你还是找别人吧。”林越说着就开始按摩自己的手臂。

        “你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才几件衣裳，你就帮我洗了吧。”

        “我真累了，这几天晚上睡觉吹风，头脑也晕，像是风寒的前兆，可不能再下冷水洗衣。”林越道。

        施康顺不太高兴：“你是故意敷衍我呢？算了，不想帮就直说。想不到你连一点小忙都不肯帮。”

        这时，掌管观内庶务的李师兄过来，见院里只有施康顺和林越，说：“你们两个明天谁有空？大师兄明天省亲回来，信中点名要吃东大街刘记饭铺的炖肘子，你们谁去买？”

        东大街刘记饭铺的炖肘子是盛京一大热门菜，每日只卖三十份，去晚了就买不到了。奉天观离东大街较远，需要一名道童明天起早下山去买。

        “大师兄要回来了？李师兄，让我去买吧，林越受了风寒不舒服。”施康顺抢先道。

        “那你去吧，记得早点去。”李师兄再三叮嘱，扔给施康顺一袋铜钱后离开了。施康顺收好钱袋，得意洋洋地看了林越一眼。

        林越不懂施康顺为什么如此积极，莫名其妙地回房。拿出在柜子里寂寞了好几天的《养气锻体经》。

        本来，林越刚拿到《养气锻体经》就翻开看了，但这功法的粗浅程度还是超出了林越的认知。竟然只有一套拳法都算不上的锻炼功法，和一套吐纳调息的口诀，属于各种武学功法里的入门第一课。所以连好学的林越也将它抛在了一边。

        但奉天观里能做的事很少，既没有药园可以学医，又没有相熟的好友聊天，同屋还有个狱卒郑师兄。林越只能修习《养气锻体经》打发时间。

        “第一式，头颅为天，双足为地，气运头足，贯通天地……”跟随道经指引，练武多年的林越很快掌握了经书里的健体功法，配合书里还算精妙的吐息术，一套拳下来，竟然出了不少汗，手脚也真的开始酸痛了。

        “看来这功法真的有强身健体之效，我每日晨昏练上两回，该强壮不少。”林越惊喜之余，也有些疑惑：功法要求他练武时，需全程闭目，感受体内外气息流动。他本以为此举定有深意，可练完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第二日，活在众人口中的大师兄终于回宫了。全道观的道士杂役都要准备接风宴，林越也不例外。他一大早就被喊起来帮忙做菜，除了例行早课，一上午都泡在伙房里干活。

        虽然宴席不比朱府招待贵客的席面奢华，也是有鱼有肉，可口丰盛。和其他道士们吃的素斋不可相较。林越不禁好奇，这大师兄到底什么来头？连常日镇守宫观的二师兄，也不过是每餐加一份素菜。

        奉天观的规矩不比朱府严苛，林越这样的小道童忙完活，也能混到亲传弟子的宫室那里看看热闹。不止林越，不少师兄弟都来到大师兄的宫室见礼。

        只见上有琉璃灯盏，下有檀木桌案，屋角是赤铜香炉，墙面是丝帛画卷。案桌之上，鱼肉俱全，陈酒佳酿。一般道士是不允许喝酒的，但是大师兄例外！

        大师兄大约有三十岁，相貌堂堂，身高体胖，留着一撮小胡子，乍看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可他红通通的鼻头，和浑浊不堪的瞳眸，无不在彰显着“酒色之徒”的本性。

        他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师兄弟，很快将一坛上好的老酒喝干。酒意上头，大师兄喝道：“我要的炖肘子呢？”

        话音刚落，施康顺立马捧着一口砂锅出现，谄媚地笑说：“回大师兄，早就备好了。师弟今天一大早去到刘记饭铺，谁知那老板今日闭店。我软硬并施，才让他卖我这一锅肘子。”

        大师兄非常满意，一拍桌子：“哈哈哈，做得好，几个月没吃到炖肘子，可憋坏我了。一会儿去领二两银子，辛苦你跑腿了！”

        施康顺笑得更加真诚。

        林越有些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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