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南门二字，听起来似乎和寒门、天门相仿。

        实际上南门出现的最早，全名是南方豪门联盟。

        是一个由数个豪门共同组成的庞大势力，相当于一个超级世家。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曾经是南方真正的主宰，雄踞南方多年。

        最巅峰的时刻，南门门客无数，权势彪炳。南门将子弟分为三品，最次的三品子弟，都是富可敌国，权倾一时，所到之处，各路豪强纳头便拜。

        供养这样的庞然大物，自然需要无数资源。可以说，南方九成九的资源，都是南门所霸占。

        普通人几乎没有出头之日，要不然成为南门爪牙，要不然就要被南门灭杀。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大英雄横空出世，为天下寒门向南北豪族要半个天下。

        寒门就此成立，多年征战，数次攻破南门，让这个底蕴丰厚宛若洪荒巨兽的超级世家接连重创。

        八成的南门势力，是被寒门所消耗的。

        寒门之后就是天门，三个出身草莽的英雄逐鹿南方，他们出道比寒门要晚，但是发展迅猛。一口气吞下了南门多股势力，同时南门五大客卿投奔，壮大了天门的声势。后来这五人，成了天门五老。

        寒门和天门相当于项羽和刘邦，是以对抗暴秦这样的姿态出现的。

        南门这样的一条恶龙，被两虎分食，最终蚕食殆尽。

        灭了南门，剩下的就是天门和寒门对峙。

        于是，方才有了定鼎南方的巅峰一战。

        若不是玄机提到南门少主，仅凭少主二字，韩玉白已经无法记起消失三十多年的南门了。

        “竟然是南门！”韩玉白没有想到，南门还有一个少主，在南方偷偷发展，如今更是反过来灭了天门。

        更让韩玉白感到发闷的是林泰等人的背叛。林泰是韩玉白的贴身管家，可以说是他的心腹，他的背叛对天门绝对是一大重创。

        韩玉白不由想到当年他们不择手段赢了寒门，顿时惨然一笑：“有因必有果，没想到，我韩玉白步了陈凝君的后尘。”

        天门说没就没了，玄机和玄医都能感受到韩玉白的苦闷。

        韩玉白忽然紧张的询问：“如龙和如风怎么样了？”

        玄机有些意外，天门被灭，韩玉白没有问自己的儿子，反而是先问自己的兄弟。

        之前天门大祭，陆如风几乎将他逼得自尽，此刻他也没有表现丝毫芥蒂，仍然是挂在心头。她原本对韩玉白的偏见，此刻也慢慢消散了。

        玄机缓缓道：“龙爷和风爷和天门的高层、中层一起，都被抓了起来。宅吉市被围，南门少主还放出话来，要你带着自己儿子去与他生死一战。否则，他要将涉及天门的人，全部灭了。”

        玄医听了此话，露出了不忍：“这南门少主，杀性竟如此之重？”

        天门成为南方霸主多年，涉及到天门之人，何其多。这南门少主，难道是要生灵涂炭？

        “目前和天门相关的几个家族，全部被灭族，反抗较为激烈的中层，连同家人在内一起被灭了。”

        玄机眼神冰冷，她虽天生杀神，心怀杀机。可是她只杀该杀之人，灭作恶暴徒。

        这南门做事，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派，就连她也觉得格外反感。

        韩玉白幽然一叹：“这南门少主乃是南门之后，草菅人命的做派，和他祖上一般无二。在这些超级世家子弟眼中，正常人不过就是蝼蚁而已，自然是毫无怜悯之心。”

        玄医默然，对于那些超级家族的做派，他也是颇为了解。

        当年他出山行医，见识过那些豪门的霸道。他行医的理念是不问贵贱，只问病症。

        刚开始还好，后来玄医成了大国手之后，就被豪门盯上了。他们先是逼迫玄医只准为他们医治，被拒绝之后，他们就直接赶走了所有的贫苦病人。

        有的贫困病人得了重病奄奄一息，他们也直接赶走不顾，害得病人得不到救治。

        在他们眼中，玄医这种国手，只能为他们治疗，若是为那些贫贱子民治病，简直是辱没了他们的身份。

        玄医一气之下，于是隐居山林。

        那还只是豪门，真正的超级家族，做派自然更加霸道。

        那南门少主动辄灭人全家的做派，简直就是心狠手辣。正如他此刻，盯住了韩玉白，不仅要韩玉白死，更要韩玉白断子绝孙。

        不用想也知道，当前宅吉市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了。

        韩玉白沉着脸忽然道：“他真的说了，如果我带儿子去与他生死一战，他就会放过天门高层还有如龙、如风他们？”

        玄机和玄医纷纷诧异地看着他，玄医急忙相劝：“韩门主，你可不要冲动，那南门少主只怕是想着一网打尽的主意，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去也就是送死。还是等白袍醒来，他自然会有办法。”

        三十年前，韩玉白的确是纵横南北的韩无敌。可是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些年他哪怕没有荒废，年龄毕竟在这里。

        更不要说，之前天门大祭自残，伤及他根本，他若是前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事情，玄医不用说明，韩玉白也是心里有数。

        他淡然一笑，毅然决然：“只怕等不及了，白袍不知道何日醒来，但是如龙和如风都被抓了起来，还有我天门子弟……这个南门少主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再者，这个南门少主能够击败如龙和如风的联手，实力高深莫测，白袍未必能够对付。”

        玄医无话可说，陈白袍的实力他是清楚的，如果说之前接近陆仙的时候，也是能够打败朱如龙和陆如风联手的。

        可是为了救韩玉白，陈白袍自损修为，现在的实力不如之前的五成。

        更何况，陈白袍还未醒来，预计还有半个月才有机会醒过来。

        半个月之后，天门只怕已经死绝了，也没有救人的意义了。当前看来，韩玉白前去最好结果也就是一命换两命。

        这个时候，玄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两人纷纷看向她，玄机柳眉皱紧，良久叹息一声：“南门少主再度发出消息，限令韩门主五天之内出现在宅吉与之一战，否则要屠尽天门各级骨干及全家。若是十天没有出现，他不惜血流宅吉……也要将天门子弟全部灭杀。”

        此话换一种方式，那就是屠城。

        一切正如韩玉白所猜测的一样，这个南门少主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韩玉白豁然起身道：“天门存亡之际，我作为门主岂能苟活于世。”

        事关无数无辜天门子弟生死，玄医不好阻拦。

        韩玉白对着玄医师徒抱拳：“前辈，再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当牛做马还之。玄机姑娘，若是白袍醒来，请帮我转告他，义父对不住他，我若身死，麻烦将我葬在他父亲墓边，好让我与他父亲泉下相逢，有机会负荆请罪。”

        玄机和玄医眼神复杂地看着韩玉白。

        风萧萧兮易水寒……两人都知道，他这一去，只怕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性命，又要葬送。

        然而世事便是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夜风戚戚，韩玉白坚决地转身向外走去，慢慢没身于黑暗之中。

        良久，玄医叹息一声：“徒儿，世人皆道，韩玉白当年战胜陈凝君胜之不武，是奸雄所为。如今看来，你如何评价天门三雄？”

        玄机沉默良久，面露敬色：“天门三雄，个个都是大英雄！”

        玄医点了点头：“虽千万人吾往矣，此等豪迈，确实是大丈夫所为！”

        说罢，玄医慨然而叹：“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纵然是英雄一世，又有谁能全身而退？

        说话之中，玄医忽然看到玄机支撑自己身体，往陈白袍房间而去。

        他似有不好的预感，猛然眉头锁紧：“你要做什么？”

        玄机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韩玉白去了只是送死，唯有天王才能主持大局。”

        玄医似乎猜到自己这傻徒儿要做什么了。

        “你疯啦，你难道想要用那个法子复原白袍小子的身体？你别乱来，你一旦用了那个法子，可就不能待在这小子身边了。臭丫头，你不是喜欢白袍小子么，忍心和他分开？”

        玄医急忙劝道：“再说，就算你用那个法子，也未必能够来得及，天门被毁也就一两天的事情。说句诛心的话，天门和你有什么关系？和白袍小子也没有多大关系，大家尽力就行，你跟着后面葬送一生的幸福和自由是不是傻了点？”

        玄机面色沉重道：“我并非为了天门，而是为了宅吉。宅吉之内，还有我霸下部众，若是那少主大杀四方，我霸下部众不会置之不理的……但是霸下这边群龙无首，会出事的。天门三雄之死，我可以不管，但是霸下部若是有事，我无法向天王交代。”

        “那些部众……比你终生幸福还要重要？”玄医问了一句非常诛心的话。

        老头子固然品德高尚，在这里当个赤脚医生。可是一想到徒弟的抉择将会给她自己带来的可怕后果，他忍不住留了一点私心，想劝自己徒儿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面对玄医的问题，玄机眼中闪过了一丝暖意，她嫣然一笑：“他们……是我以命换命的袍泽。老头子，你没当过兵，不知道这种感情。”

        说着，玄机走进了陈白袍的房间。房内的灯光将其影子映在窗纸之上，只见她将染血黑色披风缓缓脱下。

        玄医扭过头，脸上却满是沉重，黯然自语：“唉……只叹江湖……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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