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处生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扶着腰往秦瑟瑟与秦绵绵二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番，才将目光落定在秦绵绵身上。

        “秦良媛，你不乖乖听话待在自己院中思过，跑来我回暖阁撒什么泼？”

        若她没记错的话，秦绵绵应该还在禁足。

        果真有身份有靠山就是不怕事。

        太子的话，在她眼里就跟放屁一样，根本不搭理的。

        秦绵绵似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指着她的鼻子尖声尖气地骂道：“吴处生！你在神气什么？别以为你使计谋做了太子妃，就当真能骑在本宫头上撒野！”

        “你这下贱胚子，本宫倒要瞧瞧这太子妃之位你能坐多久，本宫等着你死无葬身之地那天！”

        处生早就习惯了秦绵绵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样子，倒也没介意她的辱骂，只是抓住了关键字眼，面露疑惑地看向秦瑟瑟。

        “太子妃？”

        秦瑟瑟见状，立时明白，消息还未传到处生这处来，于是向她解释道：“太子殿下今日去皇上榻前请旨，说要立你做太子妃。”

        “什么！”处生感到十分惊诧。

        秦瑟瑟笑了笑，又道：“恭喜吴良娣，哦不，日后该称你为太子妃了。”

        “皇上同意了？”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同意了！”

        作为一个局外人，秦瑟瑟并没觉得这个结果有多叫人诧异。

        或许大多人听见这个消息，都会觉得天家这俩父子是疯到了一块儿去，竟然要立一个出身低贱的宫女做太子妃。

        实际上这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清醒。

        在他们两父子眼里，处生都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立她做太子妃，只是因为到了要将这颗棋子摆在这个位置的时候罢了。

        如今皇帝已经时日无多，这天家人自然也都是要为自己做打算的。

        皇帝一直不看好太子，暗地里早就写好了立七皇子林砚为帝的圣旨，而太子争了这么多年，对此自然心里有数，所以他也要做好对策。

        而处生，则是两父子这场局中至关重要的棋子。

        皇帝想揪太子的错，而太子要保护好秦绵绵安心在背后搞事情。

        处生可以成为太子的错误为皇帝所用，亦可以做掩人耳目的宠妃给太子的对手看。

        这一局，于处生而言，是死局。

        秦瑟瑟看得明明白白，却什么都不能说，否则不止处生得死，就连她自己也会性命不保。

        她是心疼处生，可她不敢以性命做押注，去打一个难以胜出的赌。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要欣喜地恭喜她做上了那人人钦羡的太子妃。

        处生听完，抿着唇无声笑了许久，随即便抬起手在秦绵绵脸上打了一巴掌。

        “吴处生！你敢打我？你这贱婢居然敢打我！”

        秦绵绵瞪着双眼，面上全是不敢置信。

        懵了片刻，秦绵绵便似气疯了一般，一下子上前来，照着她的脸便是两耳光。

        她动作实在太快，旁人都来不及阻止，处生也没反应过来躲开，便硬生生挨了两下。

        处生却并未喊疼，她甚至表情都没变化半分，只是默然不语地伸手轻轻蹭了蹭被打红了的脸颊。

        “秦绵绵，你今日是用的右手，我记下了。”

        她便转向身后的之喜，又道：“之喜，本宫累了，送客。”

        说罢，她也不理会秦绵绵是个什么表情，自顾自就进了屋子。

        “下贱东西，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秦绵绵咬着唇，心下气鼓鼓的，似还有些不愿意走。

        秦瑟瑟见状，不由走近两步，出声道：“三妹，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太子殿下过来瞧见，恐怕会怪罪你。”

        “哼！秦瑟瑟，你这废物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

        秦瑟瑟无话可说，低低叹口气，便也没再继续劝她，转过身便跟着进了屋子。

        屋中，处生正坐在梳妆镜前给自己脸上擦药。

        “生生。”

        秦瑟瑟喊了一声，走到她身旁去。

        “生生，太子为你请旨要封你做太子妃这个事……你还是别太高兴。”

        “哪里高兴得起来，就算做了太子妃，秦绵绵还不是想打我便打了。”处生苦笑着抬起头来。

        “三妹她从小被宠坏了，是有些骄纵跋扈。”

        “无妨。”

        处生摇摇头，又道：“二小姐，你先前说的，待我好了就领我去望舒园看桂花，这话还作数吗？”

        “自然作数的。”秦瑟瑟点点头。

        “眼下已经快八月了，估摸还有一个月桂花就开了，到时候二小姐可别忘了啊。”

        “不会的。”

        “好。”处生伸手牵住了秦瑟瑟的手，起身引着她去小几前坐下。

        倒了一杯茶推到秦瑟瑟身前，处生才又再次开口：“二小姐，你说，我若是对太子说想回家探望父母，他会不会同意？”

        秦瑟瑟想也不想便答道：“会的。”

        “真的吗？”

        “真的，太子殿下如今，定是会满足你一切要求。”

        “是么。”处生没问为什么，而是道：“若我出身能够好些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念书识字，可以……”

        就可以不用被买进宫，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清楚的知道自己会死却只能乖乖等死。

        “我想爹娘了。”处生说这话时，嗓音都有些颤抖。

        秦瑟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两下。

        她忽然觉得，或许处生比她想象的要清醒很多。只是……清醒无用！

        她或许连想爹娘都不是真心想的，她只是心中有怨。

        怨自己出身不好，怨爹娘狠心卖她入宫，以至于让她落入今日这般处境。

        秦瑟瑟想得不禁皱起眉头，处生见状，却忽然笑出声来。

        “二小姐，你怎地看起来比我还难过啊？莫非你也想爹娘了？”

        秦瑟瑟心下纠结片刻，终是忍不住道：“生生，你知道做太子妃的后果的，对吗？”

        “二小姐，前几日我学了一个词，叫答非所问，你现在这般，是不是就叫答非所问？”

        秦瑟瑟面色更是深沉，“生生，你应该知道，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太子却那般招摇为你请旨，他……”

        处生没让她说完，便开口打断，“他自是疼爱我，才会这么做了。”

        “你……”

        处生轻轻摇头以眼神阻止了她，随即又抿唇笑了笑，开口道：“二小姐不必为我担心的。这做太子妃能有什么后果啊，无非就是今日受宠被捧上天，明日失宠矮入泥，既做了殿下的榻上欢，就该有这种心理准备。”

        虽然处生说的这些话，与她想说的那些完全没有牵连，但她知道，处生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秦瑟瑟看着她，表情很是无奈。

        她说：“生生，我想帮你的。”

        “二小姐，做人啊，要信命。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处生咬了咬唇，露出一个笑，“只要桂花开时，你领我去望舒园看看桂花就好了。”

        “好，一定领你去，不仅带你看桂花，还送你一支桂花簪！”

        “一言为定！”处生伸出小指头举到她跟前，“拉钩。”

        秦瑟瑟勾着她的手指，在大拇指上印下约定，“一言为定。”

        太子来时，已经入夜了。

        皇宫中灯火通明，他便在月色与灯火交映之下带着一群宫人，浩浩汤汤地来了回暖阁。

        圣旨是由太子亲自念的，也是他亲自交到处生手中的。

        处生双手捧着圣旨，太子双臂搂着处生。

        “阿生，待收复嘉南关之后，本宫便办一场盛大的婚宴与你成亲。”

        “好。”

        处生靠着他，无声笑笑，才道：“殿下，你送我的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阿生喜欢就好。”

        太子收了收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他说：“阿生，你要听话啊，要乖啊。”

        处生没有吭声。

        要听话，要乖啊……

        要听话做好他的棋子，要乖乖的在他掌心中等死。

        真可笑！

        处生暗自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心绪，随即开口挑起别的话端。

        “殿下，我有些想爹娘了，想回村里探望他们。”

        “嗯？”太子低着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入宫十多年了，倒也该回去看看，行，你想何时回去？本宫陪你。”

        “后天。”处生道：“明日准备准备，后天我们就出发！”

        “那么急？”太子表情露出一丝难色。

        处生连忙道：“阿生知晓殿下忙，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殿下你忙你的就是。”

        “那可不行！”太子立马驳回道：“阿生要回去见父母，本宫作为女婿自也该去见见岳丈与岳母。”

        “可是宫中事务……”

        “本宫自会处理好，后天一定陪你回去。只是回去要准备的那些东西，还得阿生你费心了。”

        “殿下对阿生真好。”处生靠在他胸口前，眼中都蒙上一层雾气。

        “傻瓜，你是本宫的太子妃，本宫不对你好又能对谁好？”太子顺势轻拍几下她的背，柔声道：“乖，别哭。”

        他不说还好，一说，处生反倒憋不住泪了。

        倒不是多感动，只是在为自己的清醒而伤心。

        瞧瞧，太子的爱，假装得多真啊。

        此时此刻，处生真恨不得自己脑子能再蠢笨十倍。这样她就不会看穿太子的阴谋，而一无所知的她，若面对太子这般宠爱，一定会感到特别幸福。

        可她没有比现在笨十倍，也早就猜出了太子宠爱她的背后真相，她只觉得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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