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罪与错

（一）

        长时间没来学校，连回家的路都有点陌生。

        黑云一片一片的盖满天空，狂风吹到脸上，有种刺痛。更像是在扇她耳光，一下一下的不间断。

        那本来梳理的很好看的头发被吹的凌乱不堪，连一点温柔都不施舍给她。

        更让她感觉到绝望的是，要回那个家。

        预料之中的是，果然人是齐全的。不想见到的人都坐在饭桌前，还有一把空凳子是属于她的。

        那张圆桌子上放满了饭菜，有鱼有肉。逢年过节才有的盛况，今天难得看见。

        中间的那个蛋糕，点醒了她，今天是什么日子。

        九月二十一号。

        坐着的爸爸从中间的座位上站起了身，斟酌了一会儿，才对着进门后就没再走一步的她说：“过来吃饭”。

        曾经，可是她可没有让人等的资格。

        这倒是受宠若惊。

        不过，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换下了脚上的鞋子，兴致不高的说：“我想睡觉，你们吃吧。”

        踩着脚下的拖鞋，就往卧室走。

        饭桌旁的男人焦急的叫住她，“今天是你的生日”。

        以往每年，都只有她一个人记得的日子，没有任何的意义。

        既然这样，把它当做很寻常的一天不是更好？不要再发生任何的变化。

        依旧不为所动，疲惫的说：“我不想过”一进房间就把门给反锁了。

        袁影的房间很小，但是她很喜欢。

        她特别喜欢蓝色，尤其是深蓝。这墙上的颜色都是不久前粉刷的，这房间也是小姨精心布置了一遍的。

        每天太阳升起来后，光都会穿过窗户照进来。有一刻她会认为，有一束是属于她的。

        都是一场泡影。

        而今天外面的天气，就像是她的心情一样，真的很烂。

        门外传来爸爸那粗浊的嗓音，“我们大家专门等着给你过生日，你出来把生日过完后再睡。”和往常一样的语气。

        既然今天是她生日，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强迫她的事呢。

        心上像被压了一个石头，沉闷的说：“你们替我过了吧！”没有心情去看天气了，心里很是郁闷。

        没有声音再从外面传来，她不用费劲心思去应付了。

        房间里本来就暗，窗帘一拉之后，又暗了一点，但是看东西还是很清晰的。

        站在窗边的她向床边走去，没有把身上穿的衣服换下来。

        坐在床上，直到支撑不起那沉重的身躯后，选择了侧躺着。

        她也不知道，不经她的同意就流出的眼泪为什么会流经鼻骨进入了另一个眼睛里，最后又落在了床上。

        跟不要钱一样，那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闭眼，也无济于事。

        “砰—砰—砰—”门被间断的敲了三下。

        她立马起身抹干眼泪，把被眼泪打湿后贴在鬓间的头发，用手拨弄了一下。

        看着那扇门，闭眼长叹了一口气，眶里很是酸涩，“进来”将脑袋耷拉在了一边的肩上。

        门上的把手拧动，棕色的木门被往里一推。

        一个端着水果盘和一小盘蛋糕，穿着休闲服的熟人，进入了她的视线里。

        那双脚停在了进门后的第一步，手关门的时候很小心翼翼。

        之后，迟迟不敢向前。

        几分钟后，走到她的那张很小的写字桌前。拿满食物的双手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过了身，“晚饭没吃，饿了吧？这有水果和蛋糕，你吃一点”眼神不敢直视她。

        说的话，没有了往日里的针对。就连人也变得如此温和，她倒不适应了。

        如果是因为愧疚，那大可不必。

        袁影抹在手里的眼泪还未干，她的手指的指甲快要戳进肉里了，眼里直冒冷光“你拿走，我不想吃”说完后，垂下了自带距离感的眼睛。

        不发怒，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白季宇没有放弃想让她吃一点的想法，“这有苹果，你最喜欢吃的。”

        从前，她是喜欢吃苹果。

        不过，从那件事之后，就不再吃了。碰也没碰过。

        很是厌恶的看了一眼那盘苹果。甚至，有点恶心想吐，“我现在不喜欢了”从心里反感这被削了皮并切成块的水果。

        白季宇傻傻的站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像做错了事儿一样。连看她的眼神都多了一丝不明所以。

        非常不愿意再看一眼，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处的人，连那个地方她都刻意的回避着。

        没错，他们两个确实在这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四年。但是就算是四年又能怎样，还是没有一点感情。

        （二）

        不仅人隔着墙，心也隔着好几层。

        白季宇站在那儿，半天不吭声。双手垂在身侧，满脸悔意，声音也低了好几个度“对不起”还朝着她九十度鞠躬道歉。

        袁影看着这个从来只会欺负她。一直以来，对她冷言冷语的人。说了这句话后，心里一点也没有释怀。

        做过伤害她的事那么多，是为哪一件而道歉？

        是为，欺负了她四年而道歉。还是……

        回忆触碰了一下她的心，心痛了一下，“我是不会原谅的。”一股冷意从腰上窜了上来，心里却燃烧着熊熊烈火。

        不管是哪件事，都不会原谅。

        那件事更是让她相信了，原来有的人是永远打不动的，包括那颗心。那一刻，她相信了，她什么都不是。

        一副任凭她处置的人，焦急的开口想要解释一下，“其实后来，我……有回去的。”眼睛已经逐渐湿润。

        又哽咽的说：“不过，再次回去的时候没有人。我以为你回家了”两行眼泪落下。

        为她落泪，还是第一次。

        她也想回啊，但是没有人带她回。眼眶一酸，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裤子，阻止大脑想那晚的事。

        袁影替这人，把接下来的话继续说完。忍着万般心痛，“没想到……那晚……就出事了。是想这样说吗？”忆着曾经，头向身后一仰。

        这话，同时刺中了两个人的心。

        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改变发生过的事。

        也认了，毕竟两个人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事实就摆在这里，不由得她不信。

        有一个问题她一直不明白。此刻终于有问出口的机会了，“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这个问题困扰她已久。

        别骗她，认真回答就可以。

        出于愧疚，自知亏欠她许多的人。如实告知，“我那时候，接受不了突然多出了一个妹妹”一脸的悔不当初。

        但是为什么，她能接受突然住到她家的哥哥，还很喜欢。

        放学的时候，还像个尾巴一样远远的跟在后面。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可笑。

        该问的也问完了，没有了想要交流的心思，自然要逐客，“我不想说了，你出去吧”。

        听到这话后，男生不可置信的反问：“你之前不是……”话的下半截还卡在喉咙里。

        袁影丝毫不留情面，心变的坚硬无比，“你对我那么无情，还想让我怎样对待你？我不会再叫你哥了，你不是。”彻底划清界限。

        这以前你不想听到称呼，现在不会再叫了。你也当不起。

        她望着天花板，没有一丝旧情的彻底翻脸：“还是，你想让我直接叫你的名字”心里的感觉很微妙。

        没有一点温度的说出了名字，“白季宇？”

        这还是，第一次叫这个名字。

        白季宇从来不让她在别人面前提起他们两个的关系。她在学校时，也没跟别人说过她有个哥哥。

        那无比失落的心情你体会到了吧，我可是在你的手里经历过无数次。

        连其中一次的绝望，也是你带给我的。

        那失魂落魄走出去的样子，并没有让她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夜深人静的时候。冷艳的人，抱着双腿蜷缩在床头，失眠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常态了。

        一夜就睡了四个小时。

        醒来时，时间刚好。

        洗漱完，穿着睡衣正往房间走，路过白季宇房间时，房门一下子从里面打开了。

        白季宇衣冠整齐，一改常态的说：“我送你去学校。”视线瞄了一眼她的头，随后停留在了她的头顶，没有收回去。

        穿着蓝色睡衣的人疑惑的用手摸了一下。才发现，刚才洗脸时为了不让头发弄湿，所以才扎在头顶的小揪，出来的时候忘解开了。

        很是干脆的一把扯掉了发圈，拨弄了一下头顶。

        继而，看向了眼前这个长相俊雅，声音听起来很是令人清爽的人。

        她很亮的眼睛扑闪了一下那浓密的睫毛后，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用”。皮圈被她套进了细细的手腕里。

        再次出来的时候，三个人坐在饭桌前，又在等她一起吃饭。

        （三）

        那中气十足的父亲往她座椅前的那个瓷白的空碗里，夹了一个鸡蛋。严肃的看着她说：“过来吃饭。”

        昨晚没吃，现在她只是真的有点饿。为了身体着想，她还是过去吃了。

        一向对她脾气不好的人，一直忍着昨晚好心被拒的事。火一直被压制着，没有喷发出来。

        给她夹鸡蛋这一行为，还是从来没有过的，“吃完后，让你哥送你去学校。”

        不过还是像以前一样不问她的意见，就擅自做主。

        这两个人串通一气。

        袁影拿着手里的筷子继续吃着饭，唯独没有动那个蛋，把嘴里的食物艰难的咽下去后，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不麻烦他，我可以一个人搞定。”脸上依旧很冷。

        不就是，一个住校嘛。

        还需要别人送？她要带的东西也不多。需要的，她也会自己买。

        “不麻烦，我大学今天没课。可以帮你把东西拿到学校去。”坐在一旁的白季宇很是积极。

        不得不说，白季宇还真是给她拿东西的。出门后，也没再说话，就拿着她的小行李。

        出租车上，袁影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无意间，看见了玻璃上的那张脸后，又收回了视线。

        直至，到了校门口下车。她才开口，“好了，你可以走了”背上了拎在手里的书包。

        没想到，白季宇就跟没听到这句话一样，径直向学校走去。

        她立马追上去，拧眉问：“你干嘛？”

        白季宇则低下了头回，“帮你把东西拿到宿舍楼下”眼神在恳求她不要拒绝。

        这一改往日态度的样子，真是令人费解。

        她把东西放到宿舍后。看了一眼光秃秃的床板。

        记起，还要去领被子和床上铺的东西，于是，又下了楼。

        她并不着急，走的很慢，像是散步一样。

        就在这条路的半道上，她见了背着那些东西，穿过两侧的柳树向她这个方向走的人。

        那人还没看见她，背上的东西可能不怎么重。否则踩在鹅卵石上步伐，怎么会那么快。

        原本心里很是平静的她，停在原地，不想动了。就等着白季宇看见她的那一瞬。

        袁影侧过身，又返回。

        她知道，后面那个离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是这个人的。

        到楼下后，她正想一件一件的拿上去。

        后面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你是要住508那个空床位的女生吗？”离她很近。

        袁影转身，向身后开着窗户磕着瓜子的宿管看去，“是”。

        那女人看了一眼白季宇后，思索了一下“让他背上去吧，楼层有点高，你来回跑也是够麻烦的。”

        床铺的真的很平，但不是她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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