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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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与去时大不相同,华工们有说有笑。
张巨高兴的朝宋玉珂伸出大拇指,用唱京戏的腔说:“我服了先生了。”
宋玉珂说:“别高兴的太早,事情过分便宜,未必不是凶兆。我看哄散了咱们,他们还是要进行调查。”
张巨问:“那你说还会怎样呢?”
宋玉珂说:“我也说不准,不过战局越来对日本越不利,已经直接威胁到本土了,日本人的行动近来有些反常,咱们格外小心点。眼下要干两件事,一是千万把村冈笼络好,让他能说公道话。二是今天回到车间,就主动要求干彻夜,把白天耽误的活给补上。”
大伙说:“得了,死不死啊,管那个呢!”
宋玉珂说:“哥们儿要嫌给他干多了,以后零碎往回找,多泡点蘑菇全有了。今天这着棋可非走不可。大牙不在活儿干的更好,车间就会为咱们说话。车间主任跟勤劳部不是一股劲。少一个大牙不碍什么事,把咱们全逼急了生产就抓瞎,车间主任就要吃苍蝇!”
大家一回到药品部,就见主任站在办公室门口等他们。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穿着打补丁的蓝制服,他把大家叫到跟前,只说:“中日工人有纠纷,报告我们车间,我们会公道处理的,不要打架嘛,把生产耽误了,怎么向会社交代?”宋玉珂捅了一下张巨,张巨就说:“主任先生,我们也不愿中断生产,叫你为难。大牙实在欺侮我们太厉害,无法工作下去。好吧,为了车间的脸面,我们今天自愿加个彻夜,只是请您和兴亚寮联系一下。”
主任一听,马上脸上就有了笑意。连说:“那太好了,我替你们要求,夜间加一顿饭吧!由会社负责,大家放心。”
回到过滤室,只见满地托板和原料,乱七八糟,无处下脚,韩有福一个人靠在刚才大牙躺着的地方睡着了。张巨上去就一脚,把他踢了个栽歪。
“我们为你差点出人命!你他妈的倒吃得饱睡得着,也不收拾收拾,扫除一下。”
韩有福满脸委屈地争辩说:“你没分配我呀,能怨我不干吗?”
张巨一听,火更不打一处来,抓住他脖领子问:“卸完车要装车是分配了的吧,你跑哪儿去了?小虎干慢了点,你好大委屈!你一点不干,把活全推给大伙,这该怎么算?”说着扬拳又要打,看看谁也不劝阻,宋玉珂只好拦住张巨说:“家丑不外扬,有话咱们回兴亚寮再说。”韩有福向来不吃眼前亏,看张巨眼都红了,马上把脸一摸,笑嘻嘻向张巨敬个礼说;“兄弟错了,我赔礼,我道歉!待会吃饭我给全班洗饭盒。”
张巨吃软不吃硬,只好把拳头放了下来,骂了声:“孬种!”
大牙回去养伤,村冈也下班走了。宋玉珂和“硝酸加里”的人留下来一块加班,全车间都是中国人,大家无拘无束,连说带笑,十分快乐。药品部主任,勤劳部,山崎,本担心这一夜干活又会出什么事,骑车来看看。只见灯火辉煌,人声喧嚷,机器轰鸣,倒象干得很紧张热烈。主任还很夸奖了几句。勤劳部和车间主任交换一下看法,认为不象有什么背景,大牙平时对华工确实太苛,为了个一条腿的残废人,得罪一班两条腿的劳动力未必合算,主张这事就过去了。只是山崎不赞成,气哼哼的问:“中国人打了日本人不处理,这还成体统吗?”
勤劳部长说:“当然要处理,只看怎么处理有利生产。”
干到半夜时,活儿快完了,张巨抽身去拿他那慰问袋大米。他本是藏在车间外一个管道沟里的,可是怎么找也找不着了。想来想去,大家去勤劳部时只有韩有福一人在车间,而且早晨他往怀里揣它时他象是偷眼瞧见了。立刻要找韩有福追问,宋玉珂见他骂骂咧咧往屋里走,就问他:“又怎么啦?”
“韩有福兔崽子偷了我的米!”
“你有把握准是他偷的?”
“除去他都上勤劳部了,他不承认我揍出他黄子来!”
“既没当场抓住,算了吧!”
“我许了愿请你们客的,说实话,今天就是为报答你们那天的义气,我才带来的。”
“那我们心领得了,别为这事再闹了,冤仇宜解不宜结,都是中国人!”
“这小子没中国人味儿!”
“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韩有福心中有鬼,张巨一离车间时他就注意上了。他也溜出来偷看张巨的动静,并且准备着应付办法,张巨要真急了眼,并且认定是他偷的,他就把米拿出来说:“我故意给你挪个地方,开个玩笑的。”米还给他,他就是还怀疑自己偷,也决不致动手打。要是张巨并不认定是他偷的,仅有点怀疑,那就咬住决不承认。没想到宋玉珂把张巨劝住了。他心中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张巨虽听从宋玉珂的劝告,不直接追查韩有福,可心中这气无处发泄。米丢了倒也罢,反正也不是明路来的。可把请客的话说出去,到时候没兑现,这不是在人前栽了吗?停车铃一响,他就跳着脚祖宗三代的骂起来了。发誓说,谁偷了他的米,要不偷偷送回原处,他不光一天骂三遍,骂的他八辈祖宗在坟里躺不住,他还要把这个贼腿敲折了扔到漱户内海里去。众人听了,有替他抱不平,陪他一起骂的,有用眼扫着韩有福偷着笑的。韩有福跷着腿坐在墙角,慢悠悠的拿出个铁盒卷烟抽,心里想:“人不挨骂长不大,看你能骂出什么花儿来了?”
大家在骂声中洗了手,冲了地。渡边千代子推着车送夜餐来了,大家刷的一声就在车前排成了一排。千代子头上蒙了条防空头巾,穿着国民服,活象个布娃娃。她按次序一个个把木头饭盒放在人们手里。虎子个儿最矮,排在最后一名。到他来时,她故意磨蹭着,悄悄问他:“打架了?”
“嗯。”
“你也参加了?”
虎子摇摇头。她把手捂在胸口上,长舒了口气。
她从车子底层,掏出个纸包,悄悄塞给虎子:“祝贺你的生日。”
虎子才想起今天原是三月一日,忙问:“你怎么知道的?”
“有道先生叫我抄你们的登记册,我看见的!”
虎子打开一看,是一只染红的鸡蛋,大笑了起来。千代子问:“不对吗?我听说中国人过生日要吃染红的鸡蛋!”
“不,是生了小孩作父母的要请别人吃红蛋。过生日的人要吃面条的!”
“嗨,日本也吃面条,现在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我把鸡蛋吃了就完了,谢谢你!”
千代子笑着走了。她怕走夜路,要赶上和其他送饭的人作伴。
宋玉珂把这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吃饭时指指虎子的兜说:“她给你的?”
虎子点点头。
宋玉珂把虎子拉到背静处,又问:“你们俩相好了?”
“没有,”虎子象被人诬赖偷了东西似的,连脸带脖子全涨红了。“那天我给他妈送了趟东西,她挺感激我。这鸡蛋送我过生日的。你要说不好,我就送还她!”
宋玉珂说:“我又没说别的,你别多心。咱们不是在中国,你年纪还小,我就是怕你学了坏!”
“我不是韩有福那样人!”
“要不是两国打仗,交个小朋友也很正当嘛,千代子这孩子不错,谁都欺侮她!怪可怜的。”
“老宋,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欺侮她吗?”
“为什么?”
“她哥哥是反战同盟……”
“嘘!”老宋捂上他的嘴,拉他离人群又远了点,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虎子把那天老大娘说的话学给宋玉珂听。宋玉珂一边听,一边点头:“怪不得,我说对她家怎么跟对别的出征人家不一样!这么说,咱们有责任安慰老大娘跟千代子!”
“我不知跟她们说啥好!”
“应当告诉她们,反战同盟是中国人的朋友,受中国人尊敬和爱护的,叫他们放心。”
“不行,那老太太一提共产党八路军就骂,说是**,还说反战同盟是叛贼呢!”
宋玉珂也不知道对这母女该怎样把事情讲明白,并使她们接受,他只是觉得对这反战同盟的家属自己有责任给以安慰和帮助,也有责任把真实情形告诉她们。他嘱咐小虎子找机会多帮千代子点忙。又想了个主意,让虎子用讲故事的办法透露点消息过去。可是虎子也不是好说话的!
“我怕人说我作风不正派!”
“小东西,还拿糖呢——唔,有机会你给她讲个故事!帮助她们转变思想。”
“什么故事?”
“吃完饭我说给你听!”
吃过夜餐,大家七手八脚把现场扫除干净,各自找个角落去睡觉。虎子追着宋玉珂屁股要他讲故事,宋玉珂却打了退堂鼓。他有点封建思想。刚才忽略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这故事是不能讲给当事人的亲属听的。他只推说困了,等有精神时再讲。虎子缠住不放。他又退了一步说:“我保证讲,可今天不讲,等我想好怎么讲的时候再讲给你听。”
虎子赌气不理他,过一会也就睡过去了。
天亮前,药品部主任来,见生产任务完成得很好,叫他们提前下班回宿舍去。
一走近兴亚寮,就觉得气氛有点异样,平日这时正是华工们起床,洗脸,准备吃早饭的时间,应该是一片忙乱,响声不绝,可今天却肃静无声,他们到事务室门口报到,有道出来,一脸的疲惫厌倦,摆摆手说:“到食堂去吧。”
食堂灯亮着,全体华工都立正站在饭桌前,山崎光着膀子,马靴马裤,双手叉腰站在一入口的空地上。
张巨报告说:“药品部十四名全部到齐!”
山崎动也不动,压着嗓子说:“面对大家,一列站好。”
药品部的队伍站好了。山崎怪叫了一声:“全体立正!”
他换了个位置,侧面对着大厅,说道:“你们是征用工,和日本人打架,这是犯上,是纪律绝对不允许的!凡是昨天到勤劳部去的人,本来都应当受惩罚!既然勤劳部格外恩典,我也不再追究,可是你们要记住,今后决不许重犯!”
他往前走了几步,呼的一声转过脸对准药品部的人吼道:“但是对于造成这次事件的祸首,决不能宽容!日本人的尊严是不准侵犯的!”
人们大气也不敢出,担心地把目光集中到张巨身上,张巨把牙咬紧,腮上肉直抖动,浑身都绷起了肉圪垯。
可是出人意料,山崎叫道:“韩有福!”
韩有福答应声:“有。”浑身发起抖来。
“出来!”山崎上去一把揪住韩有福,把他拉到了队前,韩有福面无人色,眼看裤子就湿了,山崎左右开弓打着他的脸问:“干活时躲懒了吗?惹日本工人生气了吗?跟日本女人胡搞了吗……”韩有福左边一歪,右边一歪,连连答应:“是我,是我,是我!”随后山崎把韩有福两手一拉,反身一背把他抡起来摔倒,摔倒后喊他起来,起来又把他摔倒,没一会工夫,韩有福晕过去起不来了,山崎自己到洗脸室用防空水桶提来一桶冷水,兜头泼下去,韩有福抽搐两下,大喘一口气,叫道:“妈呀……”
“起来!”山崎用脚踢着他,伸手又要去背起来摔他,华工中有个上年纪的人不顾一切向前跑了一步,跪了下来说:
“山崎先生,饶了他吧!”
接着又有几个人跟着跪下了,大部分人只是沉默地站着,特别是药品部的人一个没动。山崎仍不停手,不知谁挑个头,大家一起喊了起来:“请山崎先生住手!”一边喊一边朝山崎围了过去。山崎惊住了,心慌的问:“你们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这时已到上班时间,会社打电话询问为什么华工没去上班,有道报告了这里的事。勤劳部长作了吩咐,并叫山崎亲自接电话。山崎走后,有道进食堂一看,暗自摇摇头,劝大家赶快开饭,吃完饭该上工的上工,该休息的休息,并喊药品部的人把韩有福扶回宿舍去。
饭端来之后,谁也没心思动筷子,开始还是不自觉的,后来人人都发现别人不吃,自己也决定不吃了。
有道见既没有人吃饭,又没人肯上工,只好再打电话给会社。半小时后,警察署长和勤劳部长在武装警察护卫下坐着摩托车来了。一时空气更加紧张。山崎已回避出去,有道报告了事情经过,两位官长商量了几句,就走进了食堂。有道先说了几句:“我们兴亚寮内部闹了点纠纷,惊动警方来,实在很过意不去,我自己也有管理失当的责任。我们是属于勤劳部领导的,现在就请部长先生训话吧。”
勤劳部长先把整个屋的人从左至右看了一遍,把手一摊说:“我看没有什么大事吧!韩有福犯了错,山崎先生教训他一顿,是应当的。但是处分重了些。山崎先生脾气不好,大家是知道的,难道还不能谅解吗?大家心里不高兴,我全明白,有什么要求,可以提给我,我尽量解决。会社方面是体谅大家的辛苦的,可是上工还要上工,耽误了生产,就不是我能负责任的事了!”
张巨要举手,宋玉珂按住了他。好半天过去,华工们没一个人说话。无可奈何,警察署长出面宣布说,他从维持治安、确保生产的立场,作以下决定:打伤的华工送医院治疗。“药品部”的人加了一夜班,今天放假。其余的人立刻上班。中午给大家加一碗饭,作一个好菜,请大家立即执行。不然就请警察押送了,说着警察们全副武装走了进来。
华工们妥协了,在警察监视下离开了食堂。
躺到床上,张巨埋怨宋玉珂:“既闹到这一步,为什么还不豁出去讲讲条件,要他们今后不许打人。”
宋玉珂说:“他们是来找带头人,来抓人的,法西斯那有听取奴隶意见的事?只能软磨,不能硬斗。经过这次一斗,他们总会有所顾忌,表面会对我们松一点。可内里说不定更紧,战局越对他们不利,他们会越凶狠,我们可别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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