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彻夜未眠

等他们回到家时，院子里只剩云安独自站着，夜凉如水，他似乎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整晚了。云息悄悄回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阳光还是如期而至，并没有因为昨夜的萧索而失约。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些许冷凉的寒气，初露的阳光并不能驱散这聚集了一夜的潮湿。

        院子中的桃树下那个人还是一直站着，一袭素白长衣，青丝随意散下，些许的露珠挂在上面，衣脚因着些湿气粘上了一点泥土。他脸色微微发白，唇上透着些许的青紫。

        楚文绍说他们逃出来后，云安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南行路上看了无数郎中，诊脉后都说是受到刺激后身体的自我保护，选择性遗忘了那些痛苦的事。

        云安，不，以后该叫凌义了，昨夜与楚文绍长谈之后，头痛欲裂，那时的一些些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他好像看见了带血的刀剑，看到了母亲凌乱的妆发，看到的漫天的大火

        云安很平静，除了记忆慢慢苏醒时撕裂头骨的感觉，他甚至没有一丝悲伤，对他来说，那些事太久远、太模糊，根本不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王宫贵胄、乡野少年，这差别太大，他连努力去“感同身受”都做不到，楚文绍要他去复国又从何说起，要是能选，他宁可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所为的身世。

        云安唯一不明白的是，楚文绍还隐瞒了什么？为什么要隐瞒？

        云安耿耿于怀凉风台下北坡的血书，那日坠下凉风台，醒来在一具白骨边的巨石下看到一片衣绸，是封血书，尽是谩骂之言，因幼子被楚文绍带走冒充皇子被乱军所杀，他一路追到这里想要报仇，误入北坡，遭遇了猛兽，由于伤势过重又大仇未报，着血写下这封书信。

        云安谁也不信，这一夜他把前前后后的事想了一遍，楚文绍说对了一句话，这是命，也是运

        云息睡醒了看云安还站在原地，只能装作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深呼吸一口推开了门。

        “哥，你起来啦？”说着便去拉云安的手，刚碰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来我给你暖暖。”一边说一边捧着云安的手来回搓。

        云安如梦初醒，低头看着云息，此时那涣散的眼神才有了焦距，他轻轻抽出手，冲云息笑笑，说“你刚起床，别着凉了，我没事，站了一会儿，露重，染了些湿气而已。快去洗脸吧，小花猫。”

        云息咧着嘴给了云安一个大大的笑脸，拉着云安往屋里走，还说：“你也走嘛，屋里暖和。”

        云安任由云息拉着，脑海中无数的画面仍然不停地涌来。此时正对上要去打水的楚文绍，眼窝深了许多，眼中也布满了血丝，想来也是一夜未眠吧。

        云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向父亲“告状”：“爹，哥哥不知在院里站了多久，他的手可凉了。”

        楚文绍看着云安深陷的眼窝，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还是无话可说，本以为说出口，心里的石头就放下了，谁知内心的压抑却愈发深重。

        从今往后，再也不能有赏花垂钓的闲适，甚至不知如何面对彼此，可不论如何，使命不可忘。一想到这里，楚文绍不禁觉得仿佛什么东西拉着自己往深海下沉，那场大火，还有自己满手的鲜血……

        “爹爹”云息看父亲愣神，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楚文绍回过神来，轻轻抚了抚云息的头，蹲下身说道：“你和，和哥哥快去洗脸，爹给你们做吃的。”

        “嗯嗯。”云息小鸡啄米似得点头，然后拉着云安往房间走去。

        云安半回头看着楚文绍，那目光像是，就像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刺客，眼中毫无冷暖、毫无情绪，楚文绍心里一惊，像是被人洞悉了一切，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气场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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