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十一回:夜香暗度帅长念,白焰情灼将走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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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初至,雾气未散,露水清泠,透亮的细细月牙儿还晃在树枝上。
联军接连大败,玄穆身心俱疲,但他依然睡不着,彻夜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七日前,晚樱城下联军受到重创,主力人马亏损,太行骑兵几乎全军覆没,百万雄师,哭声九州,天下缟素。
出殡回国的那天,空荡荡的棺木承载着尸骨无存的孤魂,长风千里送行,昼霾连天蔽日。血翼归鸿,悲鸣无力绕棺飞;黄泉秋菊,哀恸遍野意难平。
总说沙场上生死未知,但怎料会有这样的结局。比起悲伤,他更加焦虑。
作为联军首领,他必须亲自书信告知太行女帝,却不能流露出半点自责,以免落人口舌,日后受到牵制。然而他无时无刻地不在回想他们究竟错在哪里,他究竟错在哪里。是不该派轻骑引路吗,还是不该让临浪督战?
明明知道当日会遇上顶级修术,却依然无法避免这场悲剧。怎么样都找不到失误,才是最可怕的事。
当初拟好的草稿,修了几稿以后,满纸客套到荒唐,不如不写,但又不得不寄出。
除此以外,联军的未来也变得飘忽不定。恐惧与绝望,像空气中的毒药,深深扎入丹田而无法分离。前军骑军在太行重创后缩减了大半的兵力,各国担心未来重蹈覆辙,除了花都本土外,再无兵力补给,甚至意图撤兵。
如何考量,死伤都难以避免,算来算去,都是自己的责任。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他竟出了一身的冷汗,只好叹着气,起身用冷水擦拭了遍全身。
残余的夜风卷挟着寒气,从帐帘窜入,化在了皮肤上,健硕精壮的身躯都不由得抖了抖。每一次遇上高级修术后,气温总是骤降,日光也迟缓熹微,仿佛被吸光了精魂的老人,腐朽的身躯连白旗都举不起来。
估计是近日身子弱了不少,居然这就冷了。要是病了,无疑是雪上加霜。
玄穆赶紧翻找着厚实的外套,却寻出来玄焰王赏赐的黑貂斗篷。他很是惊讶,这么精贵的东西,怎么给带到前线来了?要是毁了,王上肯定先心疼了。他把斗篷好生地放到一边,找了件寻常的披风,提上刀,决定散散心。
还好夜色没有那么浓重,他在月光中踱步,还算安宁。他怕扰了将士休息,军营驻扎在竹林旁边,他便绕路去林中转转。
这几日军政和丧事令他焦头烂额,想来这几日若不是有临浪帮助,他连在深夜里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当初,太行人与临浪一同死里逃生仿佛还在昨天,谁知道回首间,生死之交在眼前化骨成灰,惨烈来得毫不设防。
然而,太行大殇后,临浪不仅积极商议战事,甚至还主动料理起右幕府散兵无将的残局。相比魏颖接连数日崩溃到不能自已,临浪独自料理军务,军中会议部署、习武练兵,愣是统统没有耽误,只在送葬时默默地掉了几滴眼泪。
这样的铁血骁勇,如果父亲见到,必会称赞临浪有大将之风。
虽然玄穆并不相信临浪确是这般无情,但每个人对于悲伤的派遣,都是不同的。多年军旅生活,千百回的出生入死,只让他愈发看清,人总归孑然一身,只有自己,才明白个中滋味,谁有权力评价呢。
只是,玄穆总免不了一个庆幸的念头——还好,还好死的不是玄倓。
这个念头实在对不起牺牲的太行人,也对不起独自留下的临浪。那双荡漾着柔波的明眸,和病弱的绯红面颊,在他的脑海里不停浮现,他边走边难过地长叹着气,不察自己已走了很远。
空气里似乎有种奇特的异香,许是山野里什么花又被强日华催开了。
玄穆忽觉空气流动,壮着胆子观察着周围,忐忑地攥紧了手中长刀。但任他怎么看,都只有柳叶月的钩影割碎在黑暗的大地,斑斑驳驳。
夜风穿梭过竹林的缝隙,噼啪作响地拨弄着枝叶,他叹气,不过是风,至于这么紧张吗。他将草香、竹香、不知名的花香,和潮湿的空气,一并深深地吸进心肺,沁入丹田,再缓缓吐出,脑海里顿时安宁了下来。
想起在国内时,父亲总是叮嘱他务必要勤练心法,以防气脉紊乱,可是最近人仰马翻,他已完全顾不得了。
既然好不容易想起来,正好心事焦灼,玄穆干脆靠着竹身坐下,就地修习心法,直到天空渐渐推开了黑色的幕。他随着鸟鸣声睁开眼睛,顿觉得神清气爽,如同好好睡了一觉,心脉通畅,精神也振作了不少。
异香仍然凌空飘浮,他伸着懒腰,扫视着地面,却并没有看到稀奇的野花。
休憩过后,他便起身回营,以备修极连续进攻。路过司马幕府时,似乎有个白色的身影从他的余光中划过,他立即转头,却只见苏复却从幕府里走出。
苏复看到玄穆惊讶道,“穆帅?您这么早来找司马?”
玄穆也未料到在这儿见到他,“我只是路过,你怎么回事?”
苏复道,“昨晚魏颖状态不大好,我陪了他一会儿,结果跟着睡过去了。”
玄穆听了便叹气,沉吟道,“那临浪呢?”
苏复道,“司马昨天好像睡得很早,我去的时候,帐里烛火就都灭了。”
玄穆心下觉得奇怪,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不会是病了吧,他醒了没?”
苏复没有留心,玄穆立马调头回到司马幕府。魏颖正往临浪寝帐送早膳,双眼肿得几乎睁不开了,见到玄穆也只是木讷地问好。玄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反而令他又难过起来。
“魏颖?”似乎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临浪从后面的议事帐里探出半个身子来,“唉?玄穆?你怎么在这儿?”
临浪只披了件宽松的白色长袍,还未穿军甲,似是刚醒。玄穆见了便问,“你是起得早,还是压根没睡?”
临浪却答非所问地道,“你不也是么?”说着手势示意魏颖进帐,又对玄穆道,“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魏颖的?”
“哦……我只是顺路,路过而已。”
玄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关心战友有什么不对的吗?
临浪也显得迷惑,但没有深究,只道,“没我的事,那一会儿城楼见?”
玄穆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叫住临浪,“如果一会儿修极进攻了,你代薛鹤梅出兵吧。”
临浪一怔,“为什么?”
玄穆坚持道,“前军中路,不可以吗?”
“怎么突然要变?”
“不怎么,战略你很清楚的,换一下没有影响的,对吧?”
临浪似乎不太乐意,但当下又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答应下来,接着迅速闪回了帐里。
苏复也不解,回府的路上问玄穆,“穆帅,昨天说好的安排,为什么临时突变呢?”
玄穆道,“我当初学习骑术时,每一次从马背上摔下来,都被父亲逼着立刻上马,重新尝试,连平复的时间都没有。我原本以为这是训马的技巧,后来才明白,这和马无关。有的事,一时躲避了,就一辈子怕了。临浪早该再次出战,他回避,我也疏忽,结果过了好几天了,再拖下去可不行。”
苏复道,“可是万一司马临场失误,炟将军会不会借机发难呢?”
玄穆倒很是放心,说道,“玄炟再怎么样,关键时候也识大局。幸好前军现在有他和玄倓,临浪怎么样都不会有大影响。不过说到这个,你先去跟玄倓和玄炟府上通个信儿,让他们照顾一下中路,我叫萧风棠去通知薛鹤梅。”
苏复听了不再多言。
不出所料,在联军准备就绪时,修极大军压向边境,天际升起熠熠金光,无数光箭划破静止的空气,拖曳着燃烧的尾巴,像流星似的尖锐地涌来。
若等到光箭落地,就只能被动地受限于远程攻守,须得突破修极防线。
事不宜迟,玄炟命令前军分散,避免聚集,各路延展并行,迅速出击。左右二路闻令,顿时飞奔起来,中路却仍滞留原地。
左路玄倓发觉,扭头大吼道,“临浪!”
临浪似充耳不闻,面如死灰,双手抖得厉害,花枪似千斤重,红翎颓然地低垂着。
鹿耳见群马驱尘飞驰,作为百兽天骄,怎堪这些低等走兽扬了一鼻子的灰,暴躁地用前爪猛烈刨地,用力甩头挣着缰绳,却被临浪紧紧勒住,寸步难行。
临浪身后的骑兵们慌乱起来,不知所措。
玄炟立即喝道,“中路,突进!跟上来!”
中路辅助、花都校尉平章咬咬牙,低声对临浪道,“司马,得罪了。”随即率领中路众将绕过临浪,冲入前锋。
有个别战马收蹄时,蹭到了鹿耳的后肢。鹿耳龇牙咆哮起来,却因为过短的缰绳,连转头都做不到,瞬间勃然大怒,居然狠命地跃了起来,一下子把临浪颠了出去。
临浪猝不及防,仰面摔倒在地,银枪也飞了出去,插在了地上。她歪头盯着那支飘扬的红翎,眼中却是在白光中转瞬即逝的血色。
以前说起云雪城送别双将,玉儿曾悄悄叹息,说按太行习俗,没有尸身的衣冠冢做不了魂魄升天的介质。她记得她取笑了玉儿自作多情,怎么别的国还须遵照太行的习俗?
别的国无须,可是太行呢?她不信神才嗤之以鼻,可是锦瑟她们呢?
不是都说,信则灵么。
只要无关己身,只要守住颜面,只要为了大局,什么样的牺牲,什么样的心血,什么样的心碎,都渺小如尘埃,丢弃在时间的缝隙里,缓慢地遗失。
她早已习惯自己不过沧海一粟,却没有意识到,那些在她心中顶天立地的人,那些曾用全部守护她的人,那些她致命在乎的人,对这个世界而言,同样无足轻重。
命运呼啸而过,无关乎昨日的模样,无视了她们的离去,也无意于她胸口蚀骨的破灭。任凭她一遍遍地问着为什么,世间依然万里晴朗,一丝阴雨都不肯施舍。
一如既往的抵抗,一如既往的黄土,一如既往的黑压压的大军,这一回,又轮到谁,成了触不到的回忆。
临浪正伸手去勾花枪,头上一道天光坠下,然而她恍然失神,没有躲避地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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